池早咬牙切齿,她后知后觉,也知道采花贼是在占她便宜。她将衣袖撩起,露出手心紧握的匕首,利刃对准采花贼的方向,满目憎恶:“不如你选选,看是你现在就走咱俩相安无事,还是我俩一起死。”
采花贼视线落在那把匕首之上,确实是把削铁如泥的好匕首,如果被这玩意刺上一刀,不死也会要了半条命。他那双黝黑的双眼看着那视死如归的女子,忽然就笑了:“真让我选?那一起死吧。死于美人刀下,做鬼也是风流的。”
说完,采花贼便扑了上来。池早连连后退,暗道一声“疯子”。若一个人连死都不怕,池早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制住他。
她只能一直后退躲避,直到避无可避才将匕首往前送,反击。
采花贼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他只是一脚过去,便将池早手中的匕首踢落在一旁。过后还露出一脸怜香惜玉的心疼模样,“踢疼了吧小美人,没关系,等会哥哥会让你舒服的。”
匕首被踢落,手背一片泛红,钻心的疼痛感袭来,池早觉得自己的手好像麻了。因为太疼,眼泪不自觉的溢满眼眶,整个人看上去就天可怜见的,更激起了采花贼的兴趣。
他迫不及待的扯下自己的裤腰带,就想在此处办了这小美人。只是那双魔爪还没碰到池早,就被窗口飞来的袖箭吓的后退三步。
那人一袭红衣,单手撑着窗台纵身一跃,高大的身躯挡在窗前。从池早的视角看,只能隐约看见那身喜服,并看不清那背光的脸。身穿喜服,大概是林鹤了。
采花贼也看见了,他又默默的将腰带扎起,一副被打搅了兴致的不满,咬牙切齿道:“你男人倒是挺让人意外的,居然没中毒。”
池早从地上爬了起来,有人撑腰,底气也足了几分:“林鹤,快抓住他。敢调戏姑奶奶我,今日定要抽他三个巴掌!”
窗前的男人一愣,在听见“调戏”两个字时,明显感觉他整个人周身的气场都冷了三分。只见他的视线缓缓挪动在采花贼身上,下一秒,他朝着采花贼袭去,动作之迅速,让池早都愣神了。
林鹤那小子,何时有这么好的身手了?
这边两人打的不可开交,池早偷偷摸摸的找到自己的匕首,又握在了手心。虽然放在她手里像是个摆设,万一有机会用上呢。
打斗持续了很久,采花贼也清楚的了解到自己打不过对方。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打不过,但是逃跑却是他的强项。
“两位新人,今日就不打扰了,拜拜了您嘞。”
话音刚落,采花贼就从开着的那扇窗飞了出去。池早见状,连忙开门追了出去,今日若是让这贼子逃了,怕是以后再难找机会抓到他。
透着月光,池早看见采花贼朝着南边的林子而去,她忙叫林鹤,想与林鹤一同追上去。
她回头,透着月光,终于看清了那张脸。“江柚?”池早瞪大双眼,“怎么是你?”
来不及听江柚解释,池早连忙上前拉住他的手腕,“快去追那狗东西,再晚就追不上了。”
江柚的眸子低垂,他看着池早那握住他手腕的手。这一次,他没有拒绝,与池早一同追了出去。
他知道,就算自己不去,这傻丫头也会一个人追上去。到时候连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就欲哭无泪了。
两人一路疾行,朝着采花贼消失的方向追去。这里的林子杂草丛生,树木高耸,在夜晚极容易迷失方向。
为了防止两人不小心走失,江柚一直抓着池早的衣袖。沿着采花贼留下的痕迹,两人逐渐走向林中深处。
他们走的很快,注意力都在采花贼凌乱的脚步之上,压根没注意到脚下的危险。
忽然,池早脚下一空,一股强烈的失重感袭来,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倾倒。抓着她衣袖的江柚猝不及防,也被她拉了下去,一同掉入陷阱之中。
“哎呦。”池早捂着屁股痛的喊出了声。
江柚反应及时,稳稳的跳落在地上,借着微弱的月光,他仔细观察着这个洞坑,“应该是猎户捕猎用的猎洞,我们被那采花贼设计了。”
池早咬着牙扶着洞坑边缘站了起来,她满身泥土和那尘土不沾的江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你......怎么也下来了?”
“你说呢?”江柚垂眸,视线带着揶揄,“不是你太重,拉着我,我能掉下来?”
池早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那也没见你放手。”
江柚听见了,轻哼一声,没有说话。
两人尝试了一下,发现这洞口的距离还是太高,凭他们两人实在没有办法出去。池早有些泄气,她气呼呼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又将采花贼大骂了一顿。
江柚席地而坐,侧眸瞟了小嘴扒拉的池早一眼,“你不如省点力气,养精蓄锐。天亮时分,林鹤的人应该就能寻来。”
池早终于消停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池早身上也不是很疼了。夜晚的森林十分安静,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似是鸟兽走过。
池早闭着双目,本在安眠,耳旁却传来粗重的呼吸声,一声比一声重。她皱着眉睁开眼,映入眼前的是江柚布满细汗苍白的脸。
“你怎么了?”池早担忧的问。
江柚双唇微颤,面带痛苦,却还是倔强道:“没事,死不了。”
池早这才察觉到不对劲,连忙挪动身子跪坐在他身边,只见他后背的衣裳已被染红一片,破开的衣裳还能看见背上的伤口。
“这是掉下来时伤到的?”
她倒吸一口凉气,这样的伤口看着就疼,江柚是如何忍着一声不吭的?
“只是看着严重罢了,不碍事的。”江柚宽慰,自从他进了大理寺,大大小小的伤都受过。这次只是被划了一下而已,没有致命的危险,他便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越到深夜,越觉得全身有些凉飕飕的,似乎伤口感染有些发烧。
“再不碍事也是流血了,你怎么不说一声。”池早皱着眉,一脸责怪,手上却很快的撕下自己裙上的布料,“转过来,我来给你包扎。”
江柚愣了一下,乖乖的将后背转了过来,背对着池早,却还是闷声闷气的问了句:“你会包扎吗?”
“小瞧谁呢?”借着月光池早观察着江柚的伤口,见只是条手掌长的划伤,松了口气,“算你命大。”
周围没什么能用的草药,池早只能对伤口进行简单的包扎,好在她手法还行,加之江柚底子不错,很快便将血止住。
江柚的眸光微微发亮,他感受着后背时而擦过的温度,唇角不自觉的弯起。忽然觉得,受伤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将伤口包扎好后,池早从兜里掏出一颗糖,递给江柚,“吃颗糖吧,嘴巴甜了伤口就不疼了。”
江柚接过,“你为什么总是带着糖?”
池早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她心里藏着的那点伤痛,自己知道就好了。
似乎是看出池早的不对劲,江柚捏了捏手中的糖果,一向不爱吃甜食的他忽然将这颗甜的发腻的糖果扔进了嘴里。
“嗯,确实很甜。”
江柚额前的冷汗划到鼻梁,滴落在地,平添了几分风情。也许是真觉得甜,他忽然弯唇笑了。
这一笑,春风百花都不及。
池早侧头,正好看见这一幕。
这一瞬间,池早又想说了,说说那些年荒唐的自己。她忽然想知道,若是有人分担她的苦楚,她会不会就好受些。
“江柚,你有过朋友吗?你知道……失去朋友是什么滋味吗?”
长久的沉默,就在池早以为江柚并不想与她搭话时,她听见了他的声音:“池姩姩,这些年,你过的好吗?”
这个问题,池早也问过江柚,如今轮到江柚反问她。
池早在回忆当时江柚是如何答的,他好像是说“都过去了”。其实,江柚过的也不好吧,就像她一样。
突然被关心,池早鼻头一酸,脱口而出,“我过的不好,很不好。”她垂下眸子,不想让江柚看见她眸中的泪水,“这些年,我经历了很多很多的事,好的,坏的,让我觉得我这个人都变得复杂起来了,我觉得很不好。”
“池姩姩,人是会长大的。长大,就会面临很多很多复杂的事。”唇齿之间都是糖果的甜味,江柚偷偷将糖纸收在衣袖之中,继续道,“但是都会过去的,无论是你,还是我,困住我们的事,都会过去的。”
江柚很聪明,他听出来了,池早的心中一直有一件事,那件事对于她来说如同巨石,将她困在原地,无法自拔。
若面对的只是他平日里审讯的犯人,他此刻应该就逼问了,可这人是池早,她若不说,他便不会问。
等她自己准备好时,她自然会告诉他。
“可是江柚,我其实不想长大的,可是我若不长大,就没有人帮她了。”池早忽然抽泣了一下,“你不认识她,但你若认识她,你也会对她的死不甘吧。”
她的话模棱两可,让人听的断断续续的,江柚却能从中推测出七八分,“所以你隐瞒身份来大理寺,是为了她?”
“是。”
江柚唇角轻扯,他不知道现在是该心疼池早还是该骂一骂她,但看见池早低垂着、眼泪都快要溢出来的眼眸,心疼占了上风,“要成为大理寺寺正不是件容易的事,光是你上次遇见的刺杀以及这次的危险,都只是成为寺正路上的一件寻常小事。池姩姩,我认识你很久了,所以我知道你并不适合大理寺。你若是想,我大可以帮你,何必亲自涉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