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禾总部位于一栋临江的商务楼里，落地窗将一整面明亮天空引入办公区。办公区以开放工位为主，植物摆件错落有致，整体氛围清爽不浮躁。
怀念推门走进来时，陈思怡正半趴在电脑前，看上去已经奋战了一阵。听见动静，她抬头看了一眼，朝怀念抬了抬下巴：“今天比我还准点，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怀念放下包，笑着问：“你不是昨天说要改稿子，结果几点下班的？”
“十点。”陈思怡倒了倒肩膀，“你知道谢总那个要求吧，反复打回三次，说‘还是少了点质感’……我都快梦到他在审我PPT了。”
怀念笑着坐下，电脑开机的同时从文件夹里取出项目草案。简遇白从茶水间拎着咖啡回来，听到她俩的对话，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你们是没看喻总的备注，‘质感’那个地方我昨晚直接改成数据图标和照片拼图，他秒过。”
陈思怡一脸生无可恋：“你倒是早说啊。”
“群里不是发了吗？”
“我九点以后不看群。”
怀念忍笑，点开今日任务列表，眼神平静却聚焦，像已经切换进工作状态。
不久，会议通知跳了出来：【上午10:30，湾城市场会议，谢总主讲】。
陈思怡瞄了眼屏幕，挪过去：“你要跟着去湾城出差的那个方案，是不是今天定？”
怀念点头：“应该会选人了。”
简遇白靠过来：“希望你不要中标。我还想下周拉你去看音乐剧。”
怀念唇角一弯：“要是选我，下次换你陪我去湾城吃海鲜。”
陈思怡：“你们两个清醒点好吗？谢总选人看数据背景，不看你们的吃喝安排。”
怀念耸肩，把会议资料整理好，脑中闪过昨晚时屿提到的湾城分公司位置问题——那一瞬她忽然有点期待，也有点不确定：如果她真的被选中，是不是就刚好提前走一步？
窗外云影浮动，她低头系起马尾，收起那一丝游移的情绪。
现在先专注当下——不论湾城在不在远方，日子总要一页页踏实地过。
会议室的大屏亮起湾城项目的LOGO，蓝白背景沉稳清晰。员工陆续入座，怀念坐在简遇白旁，翻着资料，神色专注。
谢淮初准时步入，喻言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落座。简单寒暄后，谢淮初直入正题：
“湾城市场将是我们下半年外拓的重点。远舟的分公司也定在那边，未来或有合作场景。”他顿了顿，“所以这次调研，不只是市场走访，更是验证我们的服务模型是否具备外延能力。”
“远舟”两个字一出，怀念心中微微一动。
她没有显出情绪，只是在记笔记时，手指轻轻一顿。
谢淮初目光扫过会议桌：“我们会安排两位同事提前赴湾城，出差三天，调研线下门店、商务环境和用户画像。周五回来，交初步报告。”
陈思怡坐得更直了一些，而简遇白则开始从包里翻出一个硬币大小的幸运饰物。
谢淮初翻了翻手边的名单，说道：“湾城调研需要两人先行，三天时间，做基础评估和客户访谈。”
“第一位，怀念。”他语气平稳，“你之前有市场经验，又熟悉湾城，上手快。”
怀念点了点头，翻开笔记本：“没问题。”
“第二位，陈思怡。”喻言微笑着接话，“你那边的数据模型理得很清楚，和怀念一动一静，正好搭配。”
“收到！”陈思怡答得很快，还转头朝怀念眨了眨眼。
会议室的玻璃门“啪嗒”一声合上，清晨的阳光洒在落地窗上，还未完全驱散夜里的余温。
远舟总部的小型例会准时开始，行政、HR、业务条线各来了一人，江昱恒坐在主位，时屿在旁边翻着会议资料。
“湾城分部前期调研的出差人选已定，”江昱恒开门见山，“林乔乔和周彦辰，行程三天，下周一出发。”
几人互视了一眼，林乔乔最先点头：“收到，我这两天把本地几个案子收尾。需要重点看的点，有清单吗？”
“招商园区、写字楼资源、人力结构。”时屿没抬头，语气简洁，“还有——远舟拟进驻的企业名单，出发前会同步给你。”
周彦辰略皱了下眉：“湾城那边太大了，锁定哪几个区？”
“初步三个，”江昱恒切换投影画面，三块地图浮现出来，“南渚、城东和金融新园。你们这趟就围着这三个区域转，实地跑两圈，回来做评估。”
“预算批下来了吗？”行政的同事问。
“预算按B级标准走。”时屿合上笔记本，“差旅、住宿、外勤补贴都按流程走。财务下午把单独审批流程发群里。”
“林乔乔主要负责企业配套考察和远舟意向信息对接，”江昱恒说，“你这边和他们之前业务也有联系，见到人不用太客套。”
“明白，”林乔乔点头，“那我需要提前约他们么？”
“不用先约。”时屿接话，“先看他们在哪些点设了办公室，再判断值不值得主动接触。”
“那我需要留意什么侧重点？”她问。
“看人员配置、办公面积，有无扩张意图。”时屿顿了顿，扫视与会众人，“如果明确布局研发或运营中心，后续资源可以倾斜。”
一圈讨论之后，会议节奏逐渐趋稳。
江昱恒合上手中的文件夹：“总之这趟调研只是开始，真正启动之前，我们还要再评估一个季度的数据走势。你们注意安全，该看的认真看，该避嫌的避嫌。湾城那边虽然成熟，但人多事杂。”
“知道。”周彦辰点头，神色一贯稳重。
林乔乔想了想，轻声问：“那……这次是调研，下一次是……？”
“下一次，”江昱恒笑了笑，把视线投向时屿那边，“也许就是谁留下了。”
会议室一时安静下来，几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而时屿，只是拧开了水杯的盖子，垂眼喝了一口茶，没再多说什么。
会议散后众人陆续离开，林乔乔收拾好文件，刚准备回工位，忽然被江昱恒叫住。
“乔乔，你等一下。”
她停住脚步：“江总？”
“下午有空吗？来我办公室谈谈湾城这边你可能要接的后续。”他语气随意，眼神却带着几分留意。
“好，那我先把人事表补完。”
另一边，时屿回到办公室，把笔记本放回桌上，靠着椅背静坐片刻，才拿起手机，翻到怀念的微信页面。
他没急着发消息，只看了看她昨晚发来的那张湾城老街的照片——斜阳、老墙、街边小孩在画地跳格子。他记得她说过，那是她最喜欢的地方之一。
过了一会儿，他打下一行字：
“湾城这趟，下周有人先去看一圈。你那边，要不要看看假期能不能排出来？”
想了想，他又删掉，重新打上：
“下周远舟派人去湾城。等他们回来，你想不想一起再去看看？”
刚点发送，对方就回复了。
【怀念】：你是说，重走旧地那种？
【怀念】：我可以考虑带相机
他看着那条消息笑了一下，回了两个字：
【时屿】：等你。
下午临近下班，怀念坐在瑞禾会议室一角，正在审最后一组方案。陈思怡拿着刚打印好的资料走过来，轻轻戳了戳她肩：“听说远舟那边要去湾城，你知道吗？”
“嗯。”怀念点点头，“他们要先做前期评估。”
陈思怡凑近些，小声问：“那你之后会过去？你之前不是说湾城挺适合生活的吗？”
怀念翻文件的手顿了顿，没立刻作答。
简遇白推门而入，没听到前面对话，只道：“晚上有空吗？谢总和喻总想和产品线聊聊需求定位，你们两个都去。”
怀念点点头：“好。”
等简遇白离开，陈思怡又悄悄凑过来：“你不觉得大家最近都在悄悄铺路？湾城真成第二总部，那边可能比这边还热闹。”
怀念勾了下唇角：“所以你动心了？”
陈思怡笑着摆摆手：“我才不想，我怕热。再说，我就想蹭你家的冷气。”
怀念没回应，只是低头轻轻笑了一下。
远舟另一间办公室里，时屿重新打开湾城地图，视线落在城西园区附近，指尖轻点那块标注着“待定”的灰色区域。
那一圈圈的标记与评估背后，铺陈着一段未来的生活——不只是远舟的，也是他与怀念的。
会议散后，怀念抱着文件回到工位。临近下班，办公室里的人逐渐散去，只剩下几台电脑屏幕还亮着光。她合上手边的策划案，伸了个懒腰，望了眼对面正在喝酸奶的陈思怡。
“思怡。”
“嗯？”陈思怡抬起头。
“婚礼筹得怎么样了？”
陈思怡一愣，随即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像是被戳中了某个温柔点。她把酸奶盒放到桌上，撑着下巴笑道：“还能怎么样，一边改流程一边后悔当初怎么答应办这么大。”
“不是说只办一个简单的旅行婚礼吗？”
“原计划是的，后来我妈，我婆婆，还有两边亲戚都说‘一生一次，不能太寒碜’，你知道的。”陈思怡耸耸肩，苦笑一下，“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三天两夜婚礼+亲友派对+晚宴+送客早午茶，一场下来我大概要瘦五斤。”
怀念听着轻轻笑了，手指指节叩了叩桌面：“那你现在紧张吗？”
“比起紧张，更像是在等一个终于要落地的梦吧。”陈思怡望着窗外逐渐暗下去的天色，声音轻缓下来，“跟他在一起那么久，早就过了那种会心跳失控的阶段。但你知道吗，我昨天晚上突然想起来我初中时候喜欢他的样子，居然还有点脸红。”
“你们挺好的。”怀念低声说了一句，眼里有一点真实的羡慕。
陈思怡回头看她，眉眼带笑：“你和时屿不也挺好吗？我那天第一次见他，感觉他看你那眼神都不是‘女朋友’，是‘家属’。”
怀念轻轻笑了一声，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轻声道：“还是不一样的。”
“哪儿不一样？”
“我不知道。”她顿了顿，“可能是我们花了太长时间才重新走到一起，反而不太敢奢望什么仪式或者承诺。”
陈思怡认真地看了她两秒，忽然道：“那你来做我婚礼的第二伴娘吧。”
“啊？”
“不是那种标准流程的伴娘，就是随我坐车、帮我换裙子、提醒我别哭太早的那种。其实你来不来我都能搞定，但我想要你在场。”
怀念被她突如其来的认真弄得愣住了，几秒后才笑着点头：“好，那我可要收劳务费。”
“好说。”陈思怡咧开嘴，“一杯气泡酒，一个拥抱，一段友情续签，再加一个不许哭的承诺。”
怀念没再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和她碰了下拳。窗外的夜色落在玻璃窗上，模糊却温柔，像某种未明的期许，正在悄悄靠近。
陈思怡正在低头给文件夹贴标签，听到怀念问话，手里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喜帖啊，昨天刚选好样式，现在在排名字单。设计是我朋友帮忙做的，走的是极简线条风，你肯定喜欢。”
“我就好奇你会不会放合照。”怀念笑着打趣。
“当然放，但不是那种亲亲抱抱的啦，是我们去海边那次拍的一张背影照，剪影感，特别干净。”陈思怡拿起手机划给她看，“喏，就是这张。”
怀念凑过去看了眼，照片里夕阳低垂，两道背影肩并肩地站在沙滩上，男生的手自然垂着，但小指和女生的食指轻轻勾在一起。
“很像你。”怀念说。
“像我什么？”
“像你一贯的留白风格。”她笑，“连亲密都很含蓄。”
“说得我像不想撒狗粮一样。”陈思怡翻了个白眼，“其实我也很想发那种大红喜帖、配金色浮雕字的那种。但你也知道，我要是那样搞，估计谢淮初第一反应是‘这是哪家酒楼打折传单’。”
怀念笑出声来，靠回椅背：“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发？喜糖是不是也一起准备了？”
“当然一起发啊，明后天应该就能到公司了。”陈思怡一边打开备忘录确认，“我已经让行政姐姐帮我打印名单贴标签了，到时候一桌一份。至于喜糖嘛，沈予川亲自挑的，说是小时候最爱吃的那款。”
“这么有童趣？”
“谁小时候不是从夹心糖和牛轧糖里长大的？”她耸耸肩，顿了顿又说，“你放心，有你最喜欢的黑巧，我偷偷加了几盒。”
怀念听着，嘴角压不住地上扬，心里却莫名泛起一丝微妙的情绪。她盯着那张喜帖草稿图看了几秒，又轻声问：“你看到成品的时候，有特别想哭的感觉吗？”
“没有特别想哭，”陈思怡歪了下头，“但有那么一瞬间，好像真的觉得——要进入另一个人生阶段了。以前你以为日子会一直是这样，后来才发现有些故事，会变成别人的日常。”
怀念低头，手指轻轻摩挲着笔盖，像是应和，也像是回忆。
“你放心，”陈思怡忽然又笑，“你要真有点感触，我婚礼当天给你安排靠近蛋糕桌的位置，吃甜的，不许伤感。”
怀念抬眸看她，轻轻笑了：“到时候你别比我还先哭。”
“那我们打个赌。”
“赌什么？”
“谁先哭，谁请全办公室喝奶茶。”
“你这是想骗奶茶吧。”
“我这叫婚礼气氛投资。”
两人相视一笑，空气中被夜色浸润的安静，也被这点笑意拢成柔软的光。
两人肩并肩朝楼栋走去，夜风已有些凉意。叶瑾瑜轻轻拉了拉衣领，走了几步，才开口：
“签证的资料差不多都准备好了，中介今天刚发了文件清单。”
江昱恒“嗯”了一声，侧头看她。
她把手插在口袋里，语气平稳，却带着一丝罕见的主动：“我把他们发给我的清单转你一份。到时候你也要准备签证。”
江昱恒微微挑眉，眼里浮出一丝笑意，没说话。
她侧头看了他一眼，语气不再那么正经，像是补上一句解释：“免得到时候你临近才说，护照过期了。”
他轻笑了一声，点头：“好，我今晚回去就查一遍。”
两人已经走到单元门前，灯光洒在身上，影子被拉得细长悠远。
她伸手按在门口的指纹识别区上，感应灯随即亮起，一边低声说道：“这事我只跟我妈提过你可能会一起过去，还没跟我弟说。你先别说，我想等材料都准备齐了再告诉他。”
江昱恒点点头，声音低而安稳：“听你的。”
门锁“滴”地一响，解开了。走廊里是熟悉的安静与暖黄的灯光。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这条不算短的回家路，竟走得一点也不孤单。
那种感觉并不是炽热的依赖，而是——有人愿意陪你走过那些你也不确定能不能撑下去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