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绪和面前倒满了人,她满身都是鲜血,金饰在血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圣女,低头!”
清冷嗓音破空而来。绪和本能俯身——
“铮——!”
一道炽白光弧擦着她发顶掠过,直接将三名刺客拦腰斩断。光刃过处,连血珠都在空中汽化成红雾。
贺见渊踏光而至。
太虚使者素白的袍角沾了血,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他手中光剑嗡鸣,每一次挥斩都带起星河倾泻般的流光,所过之处,刺客的兵器如蜡遇火般融化。
“第七式·碎月。”
剑尖突然迸出千缕光丝,如蛛网般缠住身边几名刺客。贺见渊手腕一翻——
“砰!”
几名刺客瞬间被光丝勒住,皮肉绽出,然后全部碎裂。血与肉却在触及绪和前被光幕尽数挡下。
不成想,此时远处的一个刺客本来已经被打趴下,却忽然翻转手腕,竟然是发出几枚暗器!!!
“锵!”
贺见渊刚要去挡,只见空中一柄鎏金折扇横空飞来,精准击偏刺客的暗器。绪和转头,只见一道修长身影跃入,红袍翻飞。
绪和尚未回神,手腕已被扣住。拽她的是个玄照贵族少年,绛红锦袍上金线绣着孔雀翎纹,耳垂一枚血玉坠子随动作晃出妖异的光。
贺见渊眉头一皱,那少年直接对他一笑,说:
“玄照左家,左玦,我救她,你拦住刺客。不然她不走,刀剑无眼。”
然后不管贺见渊回应,就直接抓着绪和的手。
"跟我走。"左玦不由分说扣住她的手腕,冲向神庙后侧偏殿。
贺见渊这边面前又对着五六个刺客,分身不来。但是他确实知道,把绪和留在这恐怕会生乱,于是捏诀传音给左玦:
“别动歪心思,保护好她。”
绪和挣扎:“放开!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少年拉着她的手飞奔,他的体温有点烫,烫得她感觉心惊。
身后又飞来一个刺客,绪和加快了脚步,头饰叮叮当当,金铃作响,刺客闻声而至。她气得直接一用力扯下来扔地上。
“圣女大人,怎么这般狼狈?"他轻笑着揽住绪和的腰,带着她旋身避开又一记杀招。鎏金折扇回旋入手。
偏殿只见也有一个小祭坛,左玦在偏殿门口按下了一个机关,于是继续飞奔进殿,只听得殿外刺客似乎中箭,痛苦大呼。
然后他旋转小祭坛金柱上的一颗金珠,速度之快让她难以看清顺序——只听地下地面微微颤动,旋即整个地板都翻了过来!二人直接掉下去,黑暗吞没了两人。绪和感到自己跌入一个温热的怀抱,左玦身上沉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密道顶部在他们坠入后立刻合拢,将上面的喊杀声隔绝成模糊的闷响。
“这是......"绪和挣扎着站稳,发现置身于一条狭窄的甬道。墙壁上镶嵌的萤石发出幽绿的光,照得左玦的侧脸如同鬼魅。
“你放开我!你留太虚使者一个人在那里应敌,我们跑了算什么??!”
左玦闻言,勾唇一笑,眼角泪痣媚意横生:
“不跑,留着圣女当筛子?”
绪和骂道:“少废话!你为什么要救我?"
左玦低笑,忽然按住她的肩往石壁上一推。手掌贴在她腰间,隔着薄薄的圣女祭服,温度灼人。
绪和后背贴上冰冷的石壁,眼前一暗——他的手臂撑在她耳侧,气息带着淡淡沉香:“因为......"指尖划过她易容后清丽的脸庞,“你是太阳圣女,万人敬仰的圣女。玄照举国上下,无人不敬圣女……"
他眼神幽微:“无人……不爱圣女。”
“登徒子!恶心下流!我是圣女你竟敢如此轻薄于我!!!”
“知道这密道通向哪儿吗?"他在她耳边低语。
“通往帝王谷的密道。"左玦松开她,从怀中取出火折子点燃。跃动的火光里,他挑眉打量绪和惊魂未定的脸,“圣女殿下似乎对自家神庙不太熟悉?"
“我......自幼体弱,多在绿洲静养。"她勉强稳住声音,这是贺见渊为她准备的托辞。
左玦轻笑一声,突然伸手拂去她肩头的灰尘。这个动作让他几乎将绪和圈在臂弯里,沉水香混着男性气息笼罩下来。"那今日可要让圣女见见世面了。"他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绪和颈侧,“知道帝王谷里有什么吗?"
绪和摇头,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甬道太窄,她的后背贴上冰冷的石壁。
“水银河。"
水银河?这是什么?疑惑间,左玦拉着她向前,只听得密道尽头传来水声,绪和瞳孔骤然收缩。水声?她来玄照那么多日,可是从来没听过水流声,这里竟然有那么多水吗?
密道尽头豁然开朗。绪和踉跄站稳,眼前景象令她倒吸一口冷气——
前方,整座山腹被掏空成巨大的球形空间,巨大的地下溶洞中,数千尊太阳神拉娅的金像呈环形排列。神像掌心托着夜明珠,照得洞窟亮如白昼。
最骇人的是那环着女神像的湖水,上层是百尺厚的清水,而下层……泛着金属光泽,难道,这就是水银?绪和胃部抽搐。在玄照百姓为一口水互相残杀时,这些贵族竟将珍贵的水资源浪费在这种地方。
“上层流动水,象征生命;下层蓄满水银,象征永恒。”他挑眉,然后说:
“放心,上层水封住了水银,不会有毒。”
被抓着手,绪和跟在他身后,甬道逐渐向下倾斜。不知走了多久,路过了多少座纯金的拉娅神像,拐过最后一个弯,她的呼吸凝滞了——眼前是一尊极高、极为繁复的拉娅神像,高度几乎顶满了面前的石窟。拉娅捧着一颗巨大的夜明珠,这颗夜明珠竟然绽放着暖黄色的光泽。
“漂亮吗?”左玦的声音带着奇异的亢奋,"我父亲花了三万两黄金,才在最好的位置立了一尊神像。"他指向远处一尊格外华丽的金像,“要看看吗?”
话毕,他突然咳嗽起来,指缝渗出暗红血丝。
绪和僵在原地。
他的脉搏跳动,一下一下,绪和的手可以清晰感受到。透过层层衣料传来,又快又乱,完全不像正常的模样。
“帮我...”他额头抵着绪和的手背,声音发颤,“你们圣女不是会祝祷吗?”
绪和硬着头皮抚上他伤口,假模假样念起胡编的咒语。左玦突然闷笑,染血的手指穿过她指缝:“你根本不会,你这圣女学了个半吊子,我看玄照这样下去,迟早没了。”
左玦抬头,眼里盛着细碎的光:“那圣女摸摸我吧,我的头好痛。”
他唇角带着血丝,泪痣媚意横生,又带了几分破碎感——绪和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刚触到他的太阳穴,他又是一阵咳嗽,这次竟然是吐出来一些血水。绪和正愣住,他直接拉着绪和坐下来,然后期待看着她。
绪和看他那样子,怀疑他身子应当带有什么极其严重的病症,怕自己一个不留意,他直接死在这里,到时候自己且不说会不会被追究,怕是出去也难,于是帮他轻轻按着太阳穴,希望可以稳住他这一波的病情。
左玦的皮肤比想象中温热,她能感受到皮下血管的跳动。随着她生涩的抚摸,左玦忽然闭眼叹息,整个人向前倾倒,额头抵在她肩上。
“左公子?”绪和不知所措地僵在原地。
“别动。"左玦的声音闷在她祭服里,双臂突然环住她的腰,“就一会儿......”
这个拥抱来得猝不及防。绪和闻到他发间好闻的沉香,感受到他胸腔不规则的起伏。当她犹豫着要不要推开时,左玦突然开口:
“圣女,我不想死。”
绪和愣住。
左玦抬起身子,看向她,卷起红袍,露出手臂:“我有枯血病。”
枯血病?绪和倒吸一口冷气。她听说过这种绝症,患者会因血液逐渐枯竭而死。
只见他苍白的手臂上布满细小的伤痕,有些已经结痂,有些仍在渗血。
他低低道:“伤口几乎无法愈合,一点小伤就能要我的命。”
“没有医治之法吗?”
“祭司们说这是太阳神的考验。”左玦惨笑,“所以我父亲建了那尊神像,日夜供奉。”他忽然拽住绪和的手,“来,我带你看看贵族们有多虔诚。”
然后带她走过一座座神像,他手指着,说:
“这个是图托尔家的,前年建的,不如我家修的一半;这个是托尔密王的,十年前修的,黄金用的是最纯的……这个是……”
绪和胸口发闷。她想起小湾村那个为女儿祈福而死的苦行僧,想起焚道台前干渴的流民。这些水本可以救无数人性命,如今却被封存在地下,供奉着一尊尊没有生命的神像。
她忽然捂住嘴巴,感觉胃里一阵翻涌,她吐了半天,却是什么都没吐出来。她抬头,只见左玦还兴奋地笑着,眼睛里面闪着光,说:
“我再给你看看几个,修的不错的,我们家里修了这些神像,来世一定会享不尽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