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宛纯盯着周至深,居然找不到话来骂他。
心机,太心机了。周至深一步一步引着她让步,让她给出优惠,最后她发现这人本来就要选st。她气得半死,但又碍于现在的合作关系,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周至深就坐在她面前,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她忍不住打量起他来。他把大衣挂在椅背上,身上穿着黑色毛衣。和从前相比,他似乎瘦了些,深邃的眉眼里带了几分疏离。
他很白,从前圈子里就传周至深是她包养的小白脸,他自己不仅对这个谣言没意见,还添油加醋,说宋宛纯一个月给二十万生活费,他心甘情愿。
宋宛纯骂他幼稚,说我一个月生活费没有二十万,看来是包不起你了。
他笑着贴上来,抱着她亲:“我倒贴二十万,求你包养我,好不好?”
后来还是她去和玩得好的朋友解释,周至深是靠投资白手起家的,她绝对没有被小白脸骗财骗色。
那些人一听白手起家,有些讶异,问道:“你家里不逼你分手啊?”
她翻白眼:“分什么,我奔着结婚去的。”
他们眼里带着羡慕,说还是独生女好啊,全家都宠着,多省心。
那时候的宋宛纯也很认同:“我爸妈特别恩爱,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联姻什么的也根本没必要嘛。”
到了今天,她想起家里那个继母还有她女儿,再也说不出“我爸妈特别恩爱”这种蠢得可笑的话。
*
周至深忽然抬眼,宋宛纯怕被他抓包,赶紧收回目光。
他早洞察了她的小动作,看着她:“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她看着他的脸,认真思考了一下,说,“你根本就没有脸。”
他知道她怒气未消,也就由着她说。
宋宛纯和他没有别的话题可以聊,伸手把面前那点没喝完的茶喝了,起身穿外套,准备离开。
他皱眉,不满道:“你急着走什么?”
“我没有和前任聊天的习惯。”
她手上动作不停,没几下连围巾都戴好了。
“哦。”他冷笑,“我也没有。”
“那太好了,我觉得这个展结束之后,我们也没有再见面的必要。”宋宛纯笑咪咪地刺回去,继续补充道,“以后就算见了面,也没必要打招呼。”
他沉着脸,嘲弄道:“最好不过。”
她收好东西直接离开,周至深没想到她连句再见都不给,只留一个背影和高跟鞋踩地的声音,他看着那背影消失在楼梯间,又站起身来,从二楼的窗口往下望。
宋宛纯从茶舍正门走出来。
忽然,一片雪花落在眼前,宋宛纯疑心是自己看错了,抬头看天,有无数白点落下来。
下雪了啊。
她拿手接了点雪,它们化在她手心里,成了水。
宋宛纯笑了笑,离开了这里,没有回头。
周至深在二楼望着她,忽然想起那次宋宛纯和他讲完分手后,把他一个人丢在金融街。
那天也是初雪,他走在路上,任雪花落了一身。想了很久,他还是就决定放下自尊,主动给她打电话。
接通后,周至深不讲话,她也不说。
良久,宋宛纯凉声问:“非要死缠烂打吗?”
“你贱不贱啊?”
那年刺骨的寒意仿佛透过时间,持续到现在。
她似乎真的没有一点歉意,也对他没有一点余情。周至深觉得自己于她而言就像一个过客,走了就走了。宋宛纯不关心,不在乎,因为换了谁都一样。
他后背发冷,自嘲地笑笑。
然后伸手拭掉那一点眼泪。
*
陆远和坐在沙发上,时不时看一眼手机。
“哥。”陆年看着他,不怀好意道,“您这是在等谁呀?”
陆远和撇他一眼,不讲话。陆年反而还来了劲,继续喋喋不休:“在等我表姐是吧。我妈都跟我讲了,她要过来吃饭。”
“说起来姐也真是的,那天居然跟妈告状,我可被骂惨了。”他意识到自己多嘴可能要被陆远和再说一通,赶忙刹住车,生硬地转移话题,“哦,我去看看姐她来没有,说不定张姨不在门口没人给她开门。”
宋宛纯在公司处理一些事情,下班后驱车去了西河那片的别墅区。西河的景色好,那块地也是大有来头。宋宛纯还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被那些带枪的警卫吓一跳。
她泊好车,敲敲铁门,耐心等着人来开。
可看清来开门的人,她又如临大敌,正色道:“小姨。”
眼前的女人保养得当,四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却像是三十出头。
杨清走到宋宛纯面前,劈头骂道:“让你多吃点饭,怎么还是那么瘦?这么大了还要小姨盯着你吃饭?”
宋宛纯不敢反驳,最近事多,她的饮食确实不大规律。
陆年走过来:“妈,姐从小就跟竹竿一样瘦你又不是不知道,让她长肉不是为难她吗。”
“你闭嘴。一天吃喝玩乐不重样的,半点出息都没有。”
陆年笑着,朝宋宛纯使了个眼色。
够义气,替她吸引火力,这表弟跟亲弟没差啊。
宋宛纯走进房子里,陆远和在看杂志,她走过去,和他打个招呼。
“公司里忙完了?”他放下书,给她到了杯水,“妈又说你了吧。”
杨清是陆远和的继母,他生母早逝,杨清对他来说和亲妈没区别。
“对啊。”她喝水,四处看看,“小姨夫不在啊。”
“他单位里开会,忙不过来。”陆远和看了看手机,蹙眉,“我去接个电话。”
陆年看着陆远和走远后,坐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姐,那天是我太莽了,这段时间也没来得及和你道歉,你会原谅我的对吧。”
他拉着她的手,可怜兮兮地哀求。
“得了。”宋宛纯嫌弃地看着他,“我要真生气今天都不会过来,不过嘛......”
“怎么了姐?”陆年一头雾水地看着她。
宋宛纯若有所思:“你平常也没那么拎不清啊,跨年夜那天胆子那么大,为什么?”
陆年没想到宋宛纯想这么细,一时语塞,顿了一下。
接着他嘴硬道:“我怕朋友在面前丢脸呗,还能为什么。”
“呵呵。”宋宛纯根本就没信,继续追问,“谁提的玩这个游戏?”
陆年沉默了。
宋宛纯仔细回忆那天的面孔,除了那些个混子和他们带的女伴,单身的应该就Dara一个。
陆年是不懂事,但也没到那个地步,除非那天在场有他很在乎、想强撑着不跌面儿的人。
“你和Dara在一起了?”宋宛纯直接就往最极端的方向猜。
她以为陆年好歹会否认一下,没想到他直接就点了头,宋宛纯有些惊讶。
陆年压着声音恳求道:“姐,你得保密啊,我答应她不公开的。”
她虽然震惊,但他的私事宋宛纯也管不着,于是就点头答应了他,还想再问点什么时,门外忽然响起铃声。
陆年手上拿了个橙子正准备剥呢,耍赖道:“姐,你离得近你去。”
宋宛纯白他一眼,去开门,猜是小姨夫开完会回家了。
她把门打开的那瞬间,脸上还带着笑,准备跟小姨夫问好。
看清来人后,她脸上的笑容就这么冻在脸上。
居然是王家那两口子。
“叔叔好,阿姨好。”宋宛纯轻轻低头,问了好后,她带他们进去。
杨清一点都不惊讶,上来和那老两口问好,同他们从天气聊到家人,最后话头落到宋宛纯身上。
“宛纯啊,阿姨和你多久没见了。”王夫人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承衍跟我讲了,说你们打算取消婚约。我想着年轻人嘛,约莫是性格急躁,有了冲突,一时闹不和很正常。但你们两个也别随口就把取消订婚挂在嘴边,这多伤感情啊。”
感情......她和王承衍都没讲过几句话,哪来的感情可谈?
她刚想着开口说这回是认真的,但却被杨清打断:“这孩子自小就被家里人惯坏了,脾气差得不得了,承衍能忍她这么久真是委屈。我跟她讲好了,今后要和承衍讲道理,不能再多耍小脾气了。”
旁边的王叔叔也发话:“是啊,年轻人之间还是已沟通为主,你们俩都是好孩子,好好相处,承衍要是敢欺负你,尽管跟叔叔讲,我一定收拾这小子。”
“叔叔阿姨......”宋宛纯话都没讲完,杨清就瞪她一眼,她无奈笑笑,轻飘飘地开口,“我知道了。”
这个烫手山芋还是丢给王成衍吧,这两位来都来了,她再说拒绝的话就有点太不给面子了。
王承衍毕竟是他们的亲儿子,他来说比宋宛纯说管用一百倍。
餐桌前佣人在上菜,宋宛纯这才注意到今天的菜肴很丰富,根本不是给四个人吃的量。看来小姨从一开始就是想以吃饭为借口把她骗回来。
杨清招呼着那两位贵客入座,陆年气喘吁吁地跑下楼——老两口才进门的时候他就上去给陆远和报信了。
陆远和在后边走,看着两位长辈,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来。
他看向宋宛纯,她倒是很冷静,坐在杨清身旁喝了口白水。
老两口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要她和王承衍好好相处,互相理解。她笑得非常公式化,他们每说一句,宋宛纯就接一句“好的”。这顿饭混得很容易,那两位也以为她想通了,高高兴兴地坐着车离开。
走之前还嘱咐宋宛纯多去家里坐坐,她连连称好。
人送走了,杨清看看手机,说:“今天太晚了,别回酒店住,就歇在这吧。”
她无奈,温声道:“小姨,我必须得和您说句实话,我和王成衍真没可能了。”
“你几岁?结婚不是过家家,别把你前几年那套拿过来。”杨清盯着她皱眉,忽然怀疑道,“你该不会又和那个姓周的纠缠在一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