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人碑

    景和八年冬,皇帝亲卫玄鳞军的都督赵擎以“剿匪不力”为由,克扣靖边军粮饷中饱私囊。

    一名刚加入玄鳞军的青年单枪匹马闯入校场,他左腕戴着珠串,飞出离火珠炸翻演武台,坎水珠凝冰封住赵擎退路。

    “都督这账本,滑稽得让人笑掉大牙。”

    他甩出伪造的北狄密信作为赵擎私通证据,震卦珠电磁干扰下,赵擎佩剑突然自鞘中飞出,钉入皇帝脚前三寸。

    此人正是半年前皇帝禁军玄麟军纳入一位奇才——

    蔺劫生,自称为无父无母的江湖浪人。

    当夜,赵擎满门流放,蔺劫生以“佛珠破甲十六式”获封玄鳞军副都督,赐狻猊金印。

    传闻这位副都督神通广大不可捉摸,加入玄麟军的半年内是风波无数,他如同浮舟深处漩涡亦能保持惊人的平衡。

    不仅辅佐景和帝料理了朝廷蛀虫贪官,清理了左党羽翼,还凭一己之身了结了自己的上头那位大人──通敌叛国的玄麟军总都督赵擎。

    此人行事浮夸桀骜,不少人视其为眼中钉,但他貌似并不在意。好像也不是为了权利富贵,好像也不是为了出人头地…而给人一种破罐子破摔癫狂之感。

    第一幕

    夜色如墨,火把摇曳的光芒在冷风中跳动,为这肃穆之地增添了几分不确定的阴霾。

    蔺劫生披墨黑长袍隐匿于黑暗之中,目光如炬,锁定着江不求的身影,像极了被亮闪闪的小物什吸引的乌鸦。

    江不求紧握千机尺,感受到了暗中传来的强烈的杀气。

    蔺劫生指尖离火珠擦过粮草垛,爆燃的火龙瞬间吞没半边营帐。

    江不求踹开塌陷的帐布跃出,千机尺的激光束切开浓烟直刺他眉心:“莫名其妙炸别人被窝,没礼貌。”

    “礼貌?”

    对面那人笑声很癫狂,诡异的笑声伴着他左手腕上的玄铁佛珠串发出蜂鸣,“黑我的时候,怎么没跟我讲讲礼貌呢?”

    震卦珠弹射撞上千机尺滚着紫兰电光的尺身,电磁脉冲炸得江不求虎口发麻,她觉得自己算得上力气大的,却被这来历不明家伙的佛珠硬吃下这一招。

    江不求尚未回神,电光火石间那佛珠串突然解体,九十九枚珠子化作链刃绞向她的咽喉,其余九枚坎水珠骤然在暗中凝出冰棱封她退路。

    江不求感觉得到,眼前这个人,是想置她于死地。

    “难搞。”

    江不求旋身甩开尺身暗藏的陶瓷锯片,火星四溅中锯断三枚佛珠。千机尺突然展开成扇形态,硬扛住离火珠的爆炸冲击波,她趁机将激光调至致盲档:

    "哼,喜欢烧烤?奶奶给你打个样!"

    尺身的瓷刃高温烫的隐隐发出红光,挑开链刃佛珠四散,火光直冲而至──

    蔺劫生偏头极限避过炫光:"比街边杂耍好看点吧,小娘子不拿出真本事,可要掉脑袋的啊——"

    话音未落,江不求徒然旋身绕至他身后,千机尺的测距激光束已烧段他狼尾的半缕银发。

    很好的一出障眼法。

    “好看吗哥们,就是演给你看的!”

    蔺劫生挑眉,火光摇曳间指尖比划抹脖动作,戏谑道“下辈子记得瞄准点好吗?”

    说罢,两人又展开了焦灼的较量,佛珠和刀刃碰撞分分合合难分伯仲。

    “电量不足,请充电。”

    千机尺机械声突然发出哀鸣,电弧骤熄,震卦珠没有电刃的阻拦直接重重击在江不求肩膀,她闷哼一声,如断线纸鸢般飞丈许之外,脊背撞到粮草剁,震地粮草塌陷把她埋了进去。

    “噗哈哈哈哈哈…”蔺劫生一个没忍住笑得很大声。

    “呸呸,不许笑!”江不求狼狈从草垛钻出来,扬尘四起,呛得喉间腥甜翻滚,以袖擦拭草屑混着灰土抹糊在脸上显得颇为滑稽。

    吃了这么一击着实是痛,伴上之前千机尺没电提示音也让江不求稍稍冷静下来了。

    她刚刚确实头脑一热就莫名其妙打起来了,兵刃相接让她无暇思考太多,这下她是真不明白,这一架打的是什么?寻思自己也没仇家……

    “停一下你听我说──”

    江不求刚站稳,抬眼忽见蔺劫生欺身逼近,链刃锁住她右腕猛地拽过去,佛珠抵住她颈动脉,轻笑道:

    “…………?”

    “什么?”江不求觉得一阵耳鸣,一股无名穿过她的脑袋。像老电视机收不到台的雪花音,很奇怪,眼前这个人离自己很近,虽看得见他开口却听不到半点声响。

    “喂等下!我……”

    那佛珠的主人愣了一下瞬即释怀的笑了几声,蔺劫生捏起她的脸,

    “…………。”

    又是一阵耳鸣。

    “啧。”江不求直接一口咬他的虎口上!

    “哇你还带咬人的?”蔺劫生一惊,江不求突然屈膝顶向他胯间,蔺劫生侧身直接被江不求以膝盖怼在大腿根上,他吃痛松劲儿,千机尺残存的太阳能核心爆出强光。

    她反手将他按在一旁焦黑的寨墙,垫起脚就是一记头槌:“我现在什么都懒得跟你说了,只想狠狠地揍你一顿!”

    “噗,用你没电的测量工具?”蔺劫生一转狠戾为嬉皮笑脸,他揉揉被强光晃的快瞎的眼睛,心想这家伙头是铁疙瘩吗撞得眼睛里都重影了。

    在如此近的距离他瞥见江不求太阳能电池驱动千机尺上刻着的江字,“江老板,这么脏的打法莫非接了不少篡改者的脏活?”

    “我能理解为你这是打不过就泼脏水吗?”江不求一拳朝着蔺劫生脸上砸去被他偏头躲过,砸在了墙壁上。

    “嘶疼疼疼……”

    江不求收手,只见蔺劫生手中弹出巽风珠,方向朝着前方军帐顶,一眨眼的功夫他本人便瞬移到了巽风珠的位置。

    “收了神通吧江老板,你这一拳下去也算是扯平了,还有这趟浑水就别蹚水了。”说罢,便披起黑袍销匿于夜色中。

    “呼──”

    江不求一屁股坐在地上,吹了吹被砸地有些渗血的手背,从腰间的皮革袋里掏出几粒蚕豆放入嘴里正好中了和口腔里腥甜的味道,“好啊,奶奶我今天放你一马!”

    不管赢没赢,江不求觉得只要这样讲,就很帅。

    第二幕

    天已经蒙蒙亮,江不求独自踏上去延陵的路。

    十五并没有跟来,由于昨晚玄鳞军的突袭军营乱作一团,他自是无暇顾及所谓的卧底计划。

    江不求,自认为穿越来这个朝代的“游客”,她不会参与历史事件也不愿投入感情给过去的人,她只在意活着然后把东西带回去。

    也不能说毫不在意吧,昨晚那个名为“蔺劫生”的玄鳞军副都督,上来就对自己下杀手的怪人是有点在意。

    也可能是迷惑不解高于在意。

    在意他好像受了什么东西束缚一般,他有些话就好像是屏蔽词一样被自动打码,还有他那串棘手的佛珠──时空侵蚀异变的产物。

    时空侵蚀异变现象,现代科学也很难解释清楚的东西。

    由于历史的部分偏移导致其在现代时空中诞生。这些腐蚀异变可能出现在物品上,也可能出现在人类身上。

    虽然名为“时空腐蚀异变”不甚好听,但有些却可以给人或物带来不可思议且与众不同的影响,甚至可以称为某些“特异功能”。

    当然,这些“时空腐蚀异变”现象只有在错误的时空中才会觉醒显现。换句话说,生活在现代时空的我们即使遭遇了“时空腐蚀异变”也不会在自身本应存在的时空显现,大家依旧和平常一样。

    但是一旦被侵蚀者利用时空穿越到了过去不属于他的时空,他的侵蚀影响才会觉醒显现出来。

    同样,时空侵蚀异变现象只会诞生于在现代时空,这点江不求可以肯定,蔺劫生和自己来自于同一时代。

    至于他为何要以身入局干预历史,按理来说也轮不到她一个曾被历正院开除的修正官置喙。

    “虽说不趟浑水,但是怎么感觉鞋已经湿了。”江不求回望营地的方向。

    军营内,营帐帆布被风吹得簌簌作响,火盆里的松木偶尔爆裂,火星子溅在粗麻地毯上转瞬熄灭。

    赤霄卫的赤砂软甲于玄鳞军的靛青战袍在火光中泾渭分明,三十七柄横刀与二十八杆长枪斜指地面,金属与皮革摩擦的细响,连呼吸都凝成了冰碴儿。

    十五的指尖碾过桌沿一道未打磨的木刺,粗糙的手感顺着指腹爬进心里——

    两年前在贤王府内,当时自己骨瘦嶙峋才不过一十三岁,虽被王爷收留不用过沿街乞讨的日子,可在府内也饱受皇孙子弟欺凌。

    若不是遇到一位来府拜访的年轻游方医师,得其指点习得闻所未闻的招式,也不会得到贤王青睐,在十七岁这一年成为最年轻的赤霄卫的统领。

    虽相处不到三日,十五便认定那人是自己的师父,除了王爷外对他最好的人。可惜却换来了不告而别,两年杳无音信。

    此刻两人相隔五步,中间隔着两盏未动的陶盏,茶汤早凉透了,却没人去碰。

    关于玄鳞军这位神通广大后起之秀的副都督大人十五早有耳闻,却没料想到——两载阔别,旧识重逢竟成敌我陌路殊途。

    玄鳞军当家的那位倒是肆意,蔺劫生枕着胳膊仰头靠在椅上,“少统领大人,我们大老远过来可不是来谈判的。”

    “副都督骤临西北边陲我等有失远迎,不知所为何来,可是圣意差遣?”十五收敛心绪拿出一副官方作态,他本就生得面无表情,此刻仍维持波澜不惊的神态。

    他明白即便面对眼前这位“师父”心下五味杂陈,公干当前岂容私情掺半。

    “贤王阁下的身体可好些了?他不是一向不喜参政吗,什么时候也对西北战事这么感兴趣了?”蔺劫生面带三分笑,并没有接十五的逼问,岔开话题。

    “北狄来犯我九寰,王爷一心为国,怎可作壁上观?”

    “所以你们赤霄卫不跟陛下打声招呼便擅自兴兵羁押收编在西北边陲驻守百年的靖边军?”

    蔺劫生伸个懒腰坐直了些,却丝毫不减懒散之态,他话锋一转,“莫非贤王私募甲士扩充麾下之举,当真是对陛下心怀不臣?”

    十五没想到蔺劫生的目的为何,如果不是昨夜恰巧被江不求拖住了他的攻势,恐怕面对来势汹汹的玄鳞军的突袭早已败下阵来,连这次谈判的机会都没有。

    十五不善言谈,觉得自己已经陷入了对方的自证节奏中,“罪臣程漠乃是陛下钦点的青崖关守将,这等紧要关隘竟致失陷,最终致使西北三洲沦丧。陛下纵有用人失察之过,贤王亦是替陛下料理危局、收拾罪臣残党,岂容副都督如此构陷?”

    “哈哈哈哈哈——”,蔺劫生突然笑起来,动作夸张笑得他发尾那抹银白发丝随着轻颤。

    “罪臣?靖边军恪尽职守可有一丝懈怠?胜败乃兵家常事,难道少统领就能带领你这些敌人来犯还在墙头打瞌睡的什么赤霄卫百战百胜?若战败则为九寰罪人,那请问以后敌国来犯,没有十成胜率,又有谁还敢再战?少统领大人,虽说成王败寇,可也不是你这么用的呀~”

    “即便少都督要为罪臣辩白,可曾见过竖立在青崖山的罪人碑?守将失德通敌叛国可是大家有目共睹──”

    “哦是吗,那我明天给你堆个坟头你就是魂归西天了吗?”

    蔺劫生直接打断了他笑道,指尖摩挲着自己嘴角的小痣,“还有你们说的通敌叛国,总要拿出点什么密信啊之类的证明一下好吗哥们,你们能不能别每次想收拾个人就通敌叛国通敌叛国的。能换个罪状吗?搞得一点心意没有,反反复复那几句我都背熟了。”

    “你──”,十五语塞,他终于亲身感受到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好了,我话说到这儿,弟兄们!抄家伙干活了──”,蔺劫生按照他的节奏,没有继续这场已经算是谈崩的代表贤王和景和帝的会谈,而是直接带领全部的玄鳞军冲向军营的地牢。

    “住手──”

    十五掏出贤王齐曦的玉牌,“贤王殿下以“平叛不力”弹劾皇帝亲信将领,接管西北兵权,贤王会替九寰收回失去的疆土,不劳烦景和帝的人来动手,”

    “你猜你的方才的话传入皇上的耳朵,你几个脑袋够砍?”,蔺劫生转身挥手,震卦珠突向十五手中玉牌,刹那传来清脆的玉碎声,“鄙人陋见,贤王阁下还是好好在他的清梧苑养病,做回「玉雪王爷」更适合他啊。”

    第三幕

    不管几次走进地下的囚室,石壁渗出的潮气混着腐草味都呛得人喉管发紧。

    霉斑像暗绿色的伤疤爬满墙砖,几具松木刑架歪斜在角落,滴答的水珠砸在锈蚀的锁链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关押在此的靖边军士卒倚着石壁而坐,破损的甲胄下露出交错的鞭伤,而在他们身旁蜷缩着的,是昔日程家军的旧部──这些曾纵横北疆的铁血男儿如今形同枯槁,浑浊的目光里却仍残留警觉。

    当石门轰然开启,预料中的赤色软铠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靛蓝身影:墨色的衣袍沾满旅途风尘,衣摆有蟒蛇金纹,正是圣上禁军玄鳞军的服色。

    “只有这点人吗?”,蔺劫生扫了一眼众人,约摸也就不足百人。

    “程漠在哪?”

    “全部在这。”,十五被佛珠变幻的链刃牢牢封住双手。看他与蔺劫生身上交错的伤痕,便知二人刚经历一场恶战。

    他衣摆多处烧焦,额头渗出的血迹已经干涸,而后者虽也有几道浅红的划伤和手臂的淤青,但玄色衣袖几乎未损,胜负如何,一目了然。

    “程漠被北狄俘虏,具体位置我们也不知。”十五盯着蔺劫生深紫色的眸子,凶狠不甘的眼神种貌似有一丝委屈,像是在诉苦一般:

    亏我记挂你这么久刚见面你就往死里打我!

    铁门在铁锈与门轴摩擦的吱呀声中缓缓拉开,锈蚀的铁链从铁环上剥落时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碰撞声。

    当他们低头解着最后一道锁扣时,角落里突然响起凌乱的脚步声──一位女子已从阴影里跌撞着扑来像蔺劫生怀里。

    她的乌发几缕结成毡片,却掩不住鬓角处几缕未被污损的墨色。她的衣襟碎成条状,褪色的青衫下露出半截苍白的脖颈,锁骨处沾着半片干涸的血痂,那双眼睛亮的惊人,眼尾因长时间流泪泛着红痕,瞳孔却亮得像淬了冰的琉璃,在脏乱的面容上凿出两汪清泉。

    “呜呜…蔺公子……蔺公子你终于来救阿雪了吗……”

    蔺劫生任由她抵在自己怀里,指尖轻柔地将她脸上几缕被泪打湿的碎发别在耳后。他们都不知道只有蔺劫生听得出来,她刚刚喊的分明就是,“林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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