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陵城踞两山夹峙之间,北侧皋兰山壁立千仞,南望暮雪余脉。
雪线之下羊肠栈道盘于峭壁,悬着的铁索桥每日都晃着驮运来往商队,车上拴着的铜铃与城头狼旗铜环叮当做响,惊飞了栖息在“延陵互市”残匾上的寒鸦。
延陵城西侧城墙年久失修,砖石缝隙间爬满枯藤,守军巡逻的间隙恰好能让一人影贴着墙根溜进去。
江不求把千机尺别在腰后,指尖摩挲着尺柄上暗淡的太阳能纹路——
“电量不足,请充电。”
“知道了知道了!”
江不求有点后悔当初设计它的时候没有把电量提示音关掉。
从昨晚跟那个混蛋干了一架把电量耗尽后,一天半的行程就没赶上过一个好天气。作为武力担当的千机尺现在只是一把普通的铜尺,连基本的测距功能都做不到。
小时候在院子里钻狗洞玩被卡住哭了一整天,傍晚爷爷打麻将回来才发现,半夜被消防员叔叔给挖出来的回忆涌入脑海——
迎面走来的是退堂鼓十级选手江不求。
“我江不求,一向光明磊落!”,她觉得自己转身离墙缝而去的背影甚是潇洒。
第一幕
边疆常年战乱不断,受灾的北狄难民不在少数,他们最终都流向了那个曾经九寰西北最富裕的延陵城,能有足够的地方容纳他们而且还能吃上口饭。
江不求蹲在墙角的阴影里,眯着眼观察城门口的盘查。
那几个北狄士兵正挨个翻查百姓的包袱,粗糙的大手在粮袋里乱抓,偶尔抓到黍米就顺手往自己皮袋子里塞,动作娴熟就像是在掏自家米缸。
一位驼背的老妇人被推搡得踉跄,手里豁口的陶罐“砰”地摔在地上,米酒水掺着碎陶片渗进泥地,老妇蹲在地上捡碎渣,嘴里小声嘟囔着什么,士兵却踢了她的包袱一角,骂骂咧咧让她赶紧滚。
“老婆婆,请留步。”
在混乱的人群中,江不求寻到了那位老妇人,掏出包里所剩不多的零食,“吃的给你,能换您一身衣裳吗?”
江不求换下与这时代格格不入的黑色冲锋衣,套上刚换来的破旧磨的发白的豆粉色长衫。
她把从路边捡的半个硬的像石头的窝头掰碎了混着泥土搓成泥丸子,想到自己穿越前不久刚在发廊做的时髦公主切发型,一狠心抓了把泥往乌亮顺直的长发上涂,指尖残留的黑泥在脸颊上划出几道灰痕——活脱脱像个逃荒的流民。
“军爷行行好……”他佝偻着腰挤到队伍前面,压低嗓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俺娘得病快死了,就想讨口热汤……”
守成的北狄兵皱褶眉头打量她,适时咳嗽两声,袖口蹭过她脏兮兮的脸上硬是憋出点泪花,士兵目光落在她肩上松松垮的包袱上,用靴子提了一下,里面滚出几个土丸子。
“穷鬼,滚进去!”北狄兵不耐烦的摆摆手,“别死在门口晦气!”
江不求缩着脖子钻进城门,却在拐角处直起腰,掀开长袍拿出别在腿环上没电的千机尺,眼底那点可怜相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没电的千机尺算什么?她江不求混江湖,靠的从来不是兵器。
延陵城头,黑底银狼旗在北风卷的猎猎作响。驼铃声从巷口荡来,载着香料的双峰驼踏碎清晨的薄冰,牵驼人青布袍角还沾着塞上的细沙。胡琴调子突然拔高,原是红裙胡姬酒肆下拨弄琴弦时,恰有商队经过,马具上的银铃与狼旗角的铜环相扣,惊起两三只绕旗翻飞的寒鸦。
这座被北狄占领将近一整个年头的山城,并未如传闻中那般死气沉沉——城下青石道蜿蜒如旧,却多了狄疆来的毡帐与檀香。
街道两侧支着贩卖兽皮与香料的小摊,穿着皮袄的北狄牧民与九寰蜀锦商贩讨价还价,竟然有几分诡异的和谐。
“遥辇大人下令,凡劫掠城内百姓者,鞭刑三十!”
一队皮狼皮甲的骑兵疾驰而过,马鞍旁悬着的铜铃叮当乱响。
这队铁狼骑的领头人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日光将他耳坠的银环映的雪亮,马鞭梢头狼毛穗子扫过青石板路,惊得茶棚檐角冰凌坠落。
他忽将缰绳一勒,身旁跟着的白狼前爪踏在酒肆的门槛上:“阿史那,再敢偷商队的羊,小爷剁了你的狗爪子泡酒!”
垛口处传来憋笑得抽气声,被点名的北狄兵讪笑着缩回脑袋,尴尬地挠了挠头。
江不求坐在酒肆外最角落的一桌,也被方才的骚动吸引了注意,她看戏般的吃完最后一粒炒蚕豆。
西北中午到太阳最毒,千机尺指示灯闪烁绿光满电复活。
她无聊把玩着尺身,尺柄弹出的微型放大镜扫过街角的告示——羊皮纸上墨迹遒劲,竟是九寰文字写的《市集律令》,落款盖着“遥辇部少主印”。
她眯起眼睛,“北狄人定规矩用敌国文字?有意思。”
“姑娘,喝碗酪浆暖暖身子?”
老板娘带着笑捧着陶瓷碗凑过来,她袖口滑落半寸,腕骨处三道指痕状的淤青泛着紫。
她注意到江不求看到她腕上的淤青,苦笑,“延陵如今是北狄地界,咱九寰商人自然过的不如意些,但遥辇大人比那些蛮横的狼崽子讲理……”
话音未落,长街传来马蹄踏破陶罐的脆响。
棕发少年策马身后拉着粮车直奔而来,他雀斑在鼻梁挤作俏皮的星点,用鎏金弯刀的刀剑挑着粮袋抛向巷口的妇孺百姓,接着又将装着文钱的小布袋扔给老板娘:
“接着!西市王家寡妇的赊你的账小爷还了!”
那少年说罢便潇洒离去,老板娘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激动地对江不求说到:“这位便是那位遥辇大人!”
“他对九寰的人倒是很好。”
酒肆老板娘擦着油渍斑驳的木桌,忽然压低声音朝江不求倾过身:
“姑娘是打南边来的吧?要说这世道啊,前些年官军抽丁抽得狠,咱们小本生意早该关门大吉了。我家那口子差点儿被拉去充军,还是给里正塞了三升粟米才躲过去……”她指尖摩挲着粗陶酒坛,眼尾细纹里浸着唏嘘。
“后来败仗传来,北狄人进城时烧杀抢掠,我抱着闺女躲在菜窖里,听着上头靴子响,以为这辈子都要给人当牛做马了。”
说到这儿,她突然直起身子往灶间添了把柴,火光映得脸颊发红:
“谁能想到,上个月遥辇大人的旗子一竖,竟跟换了天似的!您瞅这西市——”
她抬手虚划半圈,窗外正有商队驼铃叮当掠过,“从前官军连盐巴都要克扣,如今北狄人开了互市,咱这酒肆的胡麻酒都能卖到草原去!”
老板娘忽然凑近,袖口露出浅淡的刀疤,“西巷王寡妇你知道吧?刚成婚不久,男人被官军折腾得只剩半口气,借了些银子治病,没成想人还是没了,遥辇大人知道了帮她还了债不说又免了她家三年赋税……”
她声音突然轻下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酒坛上的狼首纹,“您说,这样的官儿,比咱从前那些喝人血的官儿如何?”
“老板娘这话倒是新鲜,北狄人里竟然懂得‘恤民’二字?”
江不求尝了一口当地特色的酪浆,奶茶店做的都没法和这香味相提并论,一口气喝了三大碗,“这遥辇大人……可单名钦禹?”
老板娘擦桌的手顿了顿,“您连名讳都知道?我也是听商队说他是遥辇氏贵胄,北狄王室的旁支哩”
她压低声音,余光扫过敞开的店门:“上个月他带人清剿靖边军余部,路过我这儿酒肆,竟让亲兵把马料钱按市价算给我……”
江不求感觉这个老板娘只要一提遥辇大人,就夸了个没完。她指尖在千机尺柄纹路间轻叩,忽而转了话题:
“老板娘可知,这城里何处有藏书阁?从前州府衙署的典籍……”
“藏书阁?”
老板娘眉峰微拧,”您说的是东巷尽头那座灰砖楼,早年知州大人的书库吧?北狄人进来了便封了门,门口还派了官兵守着嘞!”
“诶诶──我怎么听闻北狄人进城就要烧了九寰的书,怎的这藏书阁反倒保住了?”邻桌一位客人听了她们俩的谈话,也兴致勃勃地插话进来。
“可不是险乎!”声音又从另一边响起,一个明显喝醉的老头闷了一大口胡麻酒,说道:“月初城里几个北狄军副将拖来两车松木,说是九寰典籍啊尽是些‘腐儒酸臭’,要堆在城楼上烧了祭旗!”
那老者忽然拔高嗓音,“对亏了遥辇大人当场掀了火盆,高声说到‘草原狼若不肯文字骨,永远长不出利牙!’——您说,北狄人里竟有这般见识的?”
“那其他北狄人肯服?”那老汉抑扬顿挫和说书一般,酒肆落座的客人都听得正起劲儿。
“能不服吗!?”老者嗤笑一声:“那日遥辇大人抽出鎏金弯刀,在廊柱上刻了行北狄文——后来听识字的商队说,刻的是‘焚书者,断其牙’!如今藏书阁门口的铁栅栏上,还挂着他亲赐的狼首灯笼呢!”
老板娘指着自己袖口下的淤青,抹布甩的飞起,“我男人就是为了保拿车前朝陆九垣先生的著作,被北狄兵推搡时候撞的!”
陆九垣。
这三个字如尖石凿进正在悠闲嗑瓜子的江不求的脑子。她正听的乐呵好些忘了正事,那《凤鸣台撰三》可不就是陆九垣写的!
“那藏书阁现在归谁管着?”江不求问到。
“当然是遥辇氏的人占着,就连那钥匙还和遥辇大人的鎏金弯刀一起挂在腰带上哩,咱小老百姓哪敢凑近!”
话音未落,街角传来梆子声,黄昏一更鼓震的窗纸轻颤,天也逐渐暗下来了。
江不求付了酪浆钱起身,袖中千机尺的齿轮悄然转动,“劳烦指个方向。”
老板娘收了文钱往东边一指,暮光里隐约可见半截破旧爬满枯藤的楼脚:“过了石桥第三个巷口,门口两尊没了脑袋的是狼的便是。只是……”
老板娘欲言又止,“听说里头看着的兵不少,姑娘这么晚就别冒险了──”
“谢了。”江不求直接打断,“对了,借个地方换身衣裳。”
第二幕
傍晚的寒风卷着细雪掠过延陵城的灰墙,江不求踩着那双牛筋底的小高跟皮靴,靴筒紧裹纤细小腿,鞋跟叩在冻硬的土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双从现代带来的靴子早就磨出使用痕迹,穿不惯古人的鞋她始终没舍得换。上身套了件银灰色短打皮袄,毛领是灰狼皮,蓬松的毛绒蹭着脸颊,小身是条加绒玄色马裤,没有多余的装饰,只在有条鞣革腰带束在腰间,斜挂装满炒蚕豆的皮质小囊。
江不求感叹,古代物价着实是低,置办这套北狄穿搭居然只花了三两纹银。
她披上半旧靛青粗布斗篷,布料浸过桐油,能当风雪也不显眼,斗篷下摆只到小腿肚,不会拖地碍事又能盖住别在大腿内侧的千机尺。
“第三个巷口?”寒风吹过她披散的长发,徒留她在街角迷茫。
江不求看着暮色中错综复杂的街道陷入沉思,“刚刚老板娘怎么说的来着…南边?”
果然关键时刻江老板的路痴本能不让人失望地显现。
延陵城的街巷像被顽童揉皱的羊皮纸,灰墙青瓦在暮色中连成一片混沌的网。
江不求第三次经过那家挂着"陈记胡饼"褪色幌子的铺子时,终于烦躁地踹飞了脚边的碎石——
石子撞上墙根,惊起几只啄食的乌鸦,露出半块被苔藓覆盖的路碑,碑上"东巷"二字早被岁月啃得残缺不全。
“东巷尽头,灰砖楼……”她嚼着半颗蚕豆,千机尺握在掌心转了一圈,指向北──然后又迟疑地转向南。
也对,指南针在极品路痴手里简直像块石头。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专挑窄巷走。
拐角处突然窜出只野猫,绿眼睛在暗处一闪,江不求吓了一跳差点踩进结冰的污水沟。再次抬眼时,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还算气派的宅邸孤零零地立在巷尾,灰砖高墙,门口两尊石狼龇着獠牙,狼眼镶嵌暗红玛瑙,月光下泛着血似微光。
檐下亮着的羊皮灯笼被风吹得咯咯作响,而二楼的雕花窗棂后,透出暖黄的灯火,格外醒目。
江不求眯着眼睛──找对地方了?
她最终决定翻墙一探究竟。
此地幽静,只有枯叶在石板上沙沙作响。江不求贴着墙根前行,倒是没见到他们说的重兵看守。她正欲撬开廊下的木窗,却发现正门居然是半掩着。
“请君入瓮?正合我意。”
宅内空无一人,江不求寻着二楼亮着光的屋子,一张羊皮纸卷平铺在屋内燃着蜡烛的桌案上。
“遥辇钦禹…”她轻声念着,指尖卷轴上“善双刀,好劫富济贫”的字样,嘴角不自觉抽了抽,“北狄版侠盗罗宾汉吗?”
“哦?那是谁啊?”
屋内烛火突然大亮,映得她无处遁形。
慵懒的嗓音从她身后传来,“大半夜的,九寰的姑娘都习惯往男人家里钻?”
江不求猛地抬头,只见窗棂上懒洋洋地倚着个人影。
狼皮大氅肆意搭在肩头,月光勾勒出他凌乱的棕发和鼻梁上星星点点的雀斑,一双蓝瞳在暗处亮得惊人,像极了夜行的狼。他手里还捏着本翻到一半的书,书页在夜风里哗啦作响。
“想必阁下就是这卷自传的自恋狂作者吧?”江不求眯起眼,千机尺已滑至掌心。
“正是在下。”他咧嘴一笑,尖尖虎牙抵着下。
“那正好,开明的少城主大人,知识共享,图书馆钥匙借我一用?”
“哈哈哈哈!夜闯我的私宅还要我的东西,你们九寰妹子胆子够大啊!”那人手腕一翻,弯刀尖上挑着的酒壶晃出琥珀色的光。
“打赢我,整个延陵任你逛。”
话音未落,刀锋已至。
江不求后仰避过第一道银光,千机尺“唰”地展开,堪堪架住紧随而来的第二刀。
“叮!”
金属相撞的脆响在寂静的宅邸内格外刺耳。
江不求借力后翻,足尖勾住房梁,千机尺刀刃收起瞬间放出电弧,横扫他下盘。
遥辇钦禹像早有预料,一个侧身避开,双刀交叉架住劈来的瓷刃,火星迸溅,他还有闲心调侃:
“好身手!姑娘这武器倒是新鲜,哪儿打的?改日我也去订一把。”
“地府铁匠铺”,江不求手腕一抖,尺刃缠上蓝紫色电压,“奶奶我这就送你过去!”
"铛——"
千机尺与弯刀碰撞的火星溅在书卷上,江不求旋身踢翻青瓷笔洗,墨汁泼洒如鸦羽。
钦禹后仰避开时故意慢了半拍,让她的尺刃在袖口撕开道裂口。
"哎呀,衣裳破了。"他拎着破损的袖口晃悠,鼻梁上的雀斑随着夸张的表情跳动,"这在我们草原可是要..."
"要你个头!"江不求尺风更急,却总被他以毫厘之差避开。
遥辇钦禹像在跳胡旋舞,弯刀始终离她衣袂三寸远,靴底踩着散落的《诗经》滑步,活像只逗弄蝴蝶的狼崽。
千机尺与弯刀第九次相碰撞,江不求肯定了心中一早的猜测——
这个北狄少城主的刀法明明凌厉如朔风,却总在关键处收力三分。
“喂,”她后撤半步,刀尖直指遥辇钦禹咽喉,“你当这是过家家?好没意思。”
遥辇钦禹随手将弯刀插回腰间,鼻梁上的雀斑随着夸张的叹气皱在一起:“别那么扫兴啊——”他忽然向前一步,狼牙项链在窗外洒进的月光下泛着冷光:
“不过……”
江不求的尺刃立刻抵在他的胸口。
“别紧张嘛”遥辇钦禹不躲不闪,反而就着这个姿势解下挂在腰间镶嵌绿松石狼毫穗的钥匙,“你说你在找这个?”
遥辇钦禹突然咧嘴一笑,虎牙闪着狡黠的光:“没意思?陪我玩个游戏。”
他随手将钥匙抛向房梁,“赢了我,钥匙归你。输了嘛…”指尖掠过她腰间鞣革,“就绑了你做我的压寨夫人如何?”
“不玩,幼稚鬼。”
话音未落,一粒蚕豆“砰”一声砸在遥辇钦禹的眉心,趁他还未反应过来,江不求纵身去抢钥匙,却被他突然横插一脚。
“九寰已经落魄到用豆子当暗器了吗?”
“这都能打到你啊。”
两人在梁间追逐的身影惊起檐下栖鸟,遥辇钦禹始终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时不时还故意让钥匙从指间滑脱,“太慢了啊。”
江不求忽然旋身横扫,遥辇钦禹后撤半步,靴跟却故意绊在散落的书卷上,整个人向后仰倒──
他本可以稳住身形,在瞥见江不求紧追的身影时,眼底掠过一丝狡猾,索性任由自己摔进软塌。
“哎哟!”他夸张地痛呼一声,却在江不求收势不及扑来的瞬间,伸手一拽──
两人齐齐跌进软塌,江不求的膝盖抵在他腰侧,千机尺横在他颈前,而他的手臂因惯性地环在她后背上,掌心恰好贴在她肩胛骨的位置。
空气凝滞了一瞬。
遥辇钦禹的呼吸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很快又扬起那副欠揍的笑脸:
“姑娘这么热情?”他故意拖长音符,可不自然的指尖却不着痕迹地从她后背缩回半寸,“我们草原人定亲,一般要先送两只羊……”
江不求尺刃逼近,挑眉笑到“信不信我现在送你见阎王?”
“信,当然信。”
他眨了眨无辜的双眼,蓝眸里藏了几分促狭,却又在她真正发力起身时,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一下──
少女发间的皂角香混着一丝凛冽的雪气,竟比他喝过最烈的狼血酿还要上头。
但这点异样转瞬即逝。
遥辇钦禹忽然翻身而起,轻巧地挣脱她的压制,顺手捞起掉在一旁的弯刀,刀尖从梁上挑下那把钥匙,
“平手?钥匙归你了…”他忽然贴近,温热的呼吸带着马奶酒的甜味,
“作为定亲信物?”
“你自己留着玩吧,只要腿在我身上就没有我去不到的地方。”千机尺“啪”地合拢。
江不求算是看明白了,这位北狄少主根本就是个还没长大的狼崽子。
遥辇钦禹哈哈大笑,收刀入鞘:“那留下来陪我喝酒吧,我这儿的狼血酿可是从北狄皇宫那群老头手里顺出来的,一般的酒可比不了。”
院外突然传来巡逻兵的脚步声。
江不求啧了一声,转身就要翻窗,却听见他在身后懒洋洋道:
“东巷尽头没有灰砖楼,那地方早就改成马厩了──你要找的东西,在北狄大营的地窖里。”
“下次再见跟我认真打一场,赢了陪你喝个通宵──”江不求突然回眸一笑,
“装情场高手啊,装的不像像小丑,少城主大人。”
江不求的身影消失在窗外的夜色里,只余一缕发尾掠过的淡香混着夜风的凉意扑在遥辇钦禹脸上,却没有扑凉他烧的通红的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