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源

    白丞低头站在了楼道处,漆黑皮靴踩着入户门外的印有“出入平安”的暖色的门垫,男人后知后觉的抬起了脚,却发现干净的绒布上被自己踩上了几个灰扑扑的脚印,他愣在了原地。

    门被从里面打开,带出一阵熟悉的香气,他难得有些慌乱的抬起头,却看到了那个女人笑语盈盈的看着自己。

    “进来呀”他听到了她的声音,和她本人很符合,像是丝绸拂过了平静的水面,带来的层层波澜让自己心尖发颤。

    他直直的进了房子,手臂一抬带上了入户门。转头看到的是女人被围裙掐的盈盈一握腰身的背影,向来敏锐的白丞这才发现她是拿着锅铲的。

    “今天累不累啊,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白丞自然的抱着胸依靠在了厨房门框处,侧着头看向里面忙活的女人,像是已经这样做过无数次了。

    他本能的想说工作能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可在看到她满是爱意的亮色瞳孔时就把话咽了下去。

    “有点累,不过我只要想到下班了能再吃到你做的饭,就觉得没什么了”

    “又贫嘴”显然她被听到这话很开心,语气里满是撩人的笑意,手上动作不停,熟练的撒上各种调料,美味的香气浮动在这所温馨的房子里。

    “等会吃过饭别忘了喂丢丢,它就天天想让你喂他,我喂它都不爱搭理我的”

    白丞在房间里找了一会,没找到什么丢丢,也不纠结,继续靠在门上看着里面的女人。

    因为下厨,她丝绸般顺滑的黑发随意扎起,却又一缕漏网之鱼调皮的贴在了她细白柔嫩的脖颈上,极致黑白相互映衬形成的反差为美人下厨这样的美景更加摄人。

    但美人却不知道这些,她只是说着埋怨的话,却掩盖不了自己话语之间传递的幸福气息。

    他们还年轻,在市中心有这样的一个小家,养了一只可爱的小猫,有一个相爱的伴侣。

    白丞不知道独身主义的他什么时候组成了这样的一个小家,他只知道这所温柔乡快把他骨头都弄化了。

    这所公寓里所有的一切包括这个女人无时无刻都在用温柔又有力的力量渗透他的整个身体,逃脱不了,他也不想逃脱。

    “你最近工作应该很忙吧”

    “还好”

    “那你昨晚怎么会去那里”她语气冷淡了下来。

    “哪里?”察觉到女人情绪的变化,白丞疑惑的问出口。

    女人手上动作一滞,突然转头看向了白丞,笑意散去后的眼里竟满是惊悚。

    “你是谁!?”

    她像是这才真正看到了白丞的脸一样,慌忙的后退,抓过了离自己最近的能充当武器的菜刀胡乱挥舞着。

    “别”白丞也急了,怕她伤到自己,焦急的想上前,看到她看到自己更惊慌的神色之后,才意识到她要防备的对象是他本人,于是又急促的后退了几步。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你先把刀放下好吗”白丞双手张开摊在身前,想告诉可怜受惊的女人他没有恶意。

    “你快点离开这里!”看到他无害动作后的女人放松了一点,但显然还是害怕极了,连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好,你别怕”白丞利落的转身,抬脚往入户门走去。

    在他还没碰到门把手时,门却被从外面大力的打开了,是一个看不清脸和身形的男人。

    “老婆,你没事吧!”他声音焦急,显然是很担心独自在房子里的妻子。

    “老公,你终于回来了我好害怕”刚刚还避他之如洪水猛兽的女人哭着扑向了离自己一步之遥的男人怀里。

    她可能真的被吓到了,像是幼猫一样蜷缩着拼命想把自己缩进这个对她来说非常安全的男人身体里。

    “不管你是谁,现在离开我们的房子!否则我立马报警。”看不清脸的男人脸上应该是怒意,对着他大声恐吓,怀里的女人后脑勺对着他,显然也不欢迎他这个外来客。

    “好”白丞踏了出去,关上门,低着头站了一会。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但总之不是身后这个不欢迎他的房子。

    他正准备离开,却又在不经意垂眸时汗毛竖起,寒意瞬间爬上了他整个脊背。

    刚刚还只有几个灰色脚印的门垫此刻又多了许多更加深黑的脚印,像是有人一直站在这里一样。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猛的转身,大力敲起了房门,却没有人回答,里面安静的可怕。

    突然砰的一声,像是人体被狠狠撞在了他眼前的门上,白丞侧耳贴在了门上,却听见微弱的应该是胳膊肘撞在门上的声音——有人在求救。

    他猛的提起脚踹门,拳头带风一拳一拳想要把门砸烂,心脏激烈跳动的彷佛下一秒就要炸开,可他却没有停止动作。

    他必须进去。

    片刻后,铜门被他踹开一道缝隙,他一股朝着那条缝隙使力,轰的一声,高大的入户门倒地发出巨大的哄响。

    可这样的动静还是没有惊动到刚刚在门前现在站在墙角的男人,他肩膀非常宽大,白丞只能看到手臂维持在一个奇怪的姿势。

    男人转头看到了他,却没有片刻惊慌,白丞看不见他的脸,却能感觉到他咧开嘴在对着自己诡异的笑,像是看到什么极为熟悉的老朋友一样。

    周围太过安静了,男人毫不慌张的笑容让他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抬脚往里走去,随即瞳孔急促一缩。

    他对上了一双痛苦到令人心惊的泪眼,这双眼睛不久前对着自己满是令人心颤的笑意,此刻眼里却布满了濒死之人猩红吓人的血丝,但白丞还是看到了眼底的微弱的求生欲望。

    她在求自己救救她。

    白丞原本一直有些混沌的脑子像是被一击棍棒打的整个人都清醒了,他意识到了看不见脸的男人在对着自己笑时,那不自然的手在做什么——他在死命掐着他妻子的细细脖颈。

    他猛的扑了上去,迅猛的一拳带着不可能躲避的气势挥舞了上去,可在拳风接触他太阳穴的一瞬间,那到最后一刻还笑着的男人刹那间便如烟散去。

    空间里只剩下愤怒的攥着血拳呼吸急促的他,和脱力瘫倒在地上软趴趴的一丝生息也无的女人。

    白丞站在原地,没有第一时间上去看她,而是闭上眼努力平复紊乱的呼吸。

    这是梦,对,这都不是真的,是梦。

    他这样想着,呼吸渐渐平复下来,可内心激荡的汹涌却带着滔天的气势企图彻底摧毁他整个人。

    他转过头,神色堪称平静的走向了看上去没有气息的人,没有尝试救她,因为失去她是个早就既定的结果。

    他只是温柔的把倒在地上的女人扶了起来,然后几乎是虔诚的把软趴趴的身体与自己贴近,这是一个期待以久,却只能在梦里实现的拥抱。

    白丞感受着脖颈上传来的阴冷温度,与自己在幻想中渴望过无数次的截然不同,他低下头敛着眼睫,轻嗅着她近在咫尺的清香发丝,更加紧的抱住了她。

    像是渴了许久的旅人终于找到一方被弄污脏却也是他魂牵梦萦已久的水源一样。

    ...

    梅雨季节总是潮湿的,连绵向上的石阶角落布满了青苔,并不算安全,可还是有络绎不绝的香客坚持着一步一步高处走。

    其中一高大男人也跟在了人群中,整个人掩在黑暗里,只露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撑着黑伞的手指,穿着气质都与来这里求神拜佛的人有些格格不入。

    他看上去整个人都像是一块冷硬肃穆的寒冰,永远理智冷静一丝不苟,并不像是会迷信到想要通过求神拜佛来达到自己目的的人。

    “我去上个厕所啊”被父母抓来的何静老远就注意到这个撑着伞格外显眼的男人了,虽然看不到脸但光看身形气质就是个难得一遇的大帅哥。

    此刻见到男人收起伞露出整张骨相优越的脸时立马眼睛都亮了,应付了父母一句就尿遁了跟在了他屁股后面。

    往生堂避开了香客频繁流动的主轴线,设立在了寺庙的偏殿区域,但众生皆苦,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永远是避不开的三重苦,因此来这里的人也不算少。

    何静混在人群里,不知不觉就跟着男人进到了一处殿里,在她的角度里看不到他的眼神,只能看着他跪坐时挺直又宽阔的脊背。

    她偏头看了看青石的佛经碑上雕刻的经文,愣了一下:若有众生,闻此陀罗尼,一经于耳,先世所造一切恶业,悉皆消灭,当得清净。乃至随所生处,常忆宿命,不堕恶道。

    他有亲人离世了吗?

    何静现在终于明白这个男人眼里透出的那些她读不懂的情绪是什么了,那是彻骨的死寂。

    她情不自禁的向前一步想借此机会安慰他,刚与他不过咫尺之遥时情不自禁听见了缓慢又细微的阴冷语调。

    「愿无间地狱之火焚汝魂魄」。

    这不是希望亡灵安息的咒语,而是在狠厉的诅咒别人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她在后背发凉僵直着低头,对上了一双让她此生都不愿再见第二眼的几乎不属于人类的眼神。

    ——是怪物。

    她眼神惊惧的匆忙的后退,不顾周围香客被推搡后的暗骂,只想离这个几分钟之前还让她心神一动的男人越远越好。

    白丞不在意的回过头,继续低着头口中呢喃着,从外表完全看不出他在佛门重地里念着如此阴狠的咒文。

    “这位施主,我看你眉间有煞气啊”一手捻佛珠的僧人拦住了白丞离开的路。

    白丞只看一眼就看得出他温和外表下眼里的不属于僧人的精明闪光,没理他,正想绕过他离开。

    “我知道你最想求的东西是什么”僧人见白丞脚步一顿,立马递过来一张金色的名片,扔下一句“你会来找我的”。

    白丞嗤笑着捏着一张僧人的递过来的名片,看到了路边设立的垃圾桶却没有动作,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把那张金光闪闪的名片塞到了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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