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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泽萧萧(20)

    黑暗深处,有沉重的铁链铛铛的回响,清漪眼帘低垂,手腕被麻绳勒出了一圈红。窄小的密室不断灌入冷冽的风,吹得她单薄的身子不断瑟缩着。

    晚栀就站在她跟前,面色很冷,但眼神却很复杂。

    清漪没看她一眼,两人无声对峙着。

    许久,晚栀皱了皱眉头,开口道:“清漪姐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清漪嘴唇蠕动半响,低声吐出几个字:“师父…已经不想见我了么?”

    “哼,你还有脸提师父!师父都要被你气死了,真想不到,她最疼爱的弟子居然做出这等背恩忘义之事。”

    清漪无话可说,也无话反驳,她实在没想到晚栀居然派人偷偷跟踪她,监视她的一举一动,是单纯的想在师父面前邀功争宠?还是师父授的意?

    见清漪不言,晚栀面色更沉:“你别想见师父了,师父已经不愿见你,她授令与我,由我全权处置你的事。”

    “……你来处置我……”清漪终于抬头,只是神色依然平静,没有半分惊讶。

    晚栀觑着她的脸色,嗤笑道:“是啊,我来处置你,怎么?看你这样子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很意外。”清漪淡淡道:“但也没那么意外,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师父疼爱的并不是我,看似保护实则不然,我虽是你师姐,但我的武功并不如你,而师父让你吃苦,才是真正想培养你。”

    晚栀眼神微微变化,嘴角扬起讥讽的笑:“师姐,现在说这话会不会太晚了些?师父放弃你,不见你,就放下身段向我求起情了?”

    清漪错愕一瞬,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目光看着晚栀:“阿栀,你觉得我这番话是在向你求情?”

    “不是吗?”

    “……呵,可笑。”

    “有什么可笑的?”晚栀上前一步,用手挑起清漪的下颌,“师姐,事到如今还没看清自己的处境吗?你成了阶下囚,生死由我决定,现在,你除了向我求情没有别的路可走!”

    清漪目光淡然地与晚栀对视:“所以,你是想我求你?”

    晚栀眉尖一动,神情难掩得意:“求我?哈哈哈哈……现在就算求我也晚了,若你早说那些话,或许我会对你留有一些怜悯。”

    “怜悯?”清漪微微一叹,“阿栀,是什么让你如此恨我,是师父的偏心?还是因为别的?”

    像是被戳中了痛处,晚栀神色一下变得极为难看,但她很快就转换脸色,冷冷瞪视着清漪:“是,我恨你,我嫉妒你,我嫉妒师父的偏心,我嫉妒你所有得到的一切!”

    “但,那又怎么样?现如今我们反过来了,我所遭受的委屈和不甘,你必要千百倍的奉还!”

    清漪眼珠微微颤动,一瞬不瞬地看着晚栀:“阿栀,这就是你的真面目?”

    “是啊,这就是我的真面目,我的好姐姐,是不是很害怕?是不是觉得从未真正认识我?”

    清漪笑了一声,却不是讥讽而是略带自嘲的笑:“我俩自幼相依相伴,不是亲姐妹胜是亲姐妹,我怎会不识你?”

    “什么意思?”

    “我一直知道你,知你所想,知你所有委屈和不甘。”

    晚栀情绪一下激动起来,手指紧紧扣住清漪的下颌骨:“所以,你明知我嫉妒你恨你,你还装作一副好人模样假惺惺的待我?”

    清漪摇摇头,目光依旧温和:“为何是假惺惺?你受的委屈我何时没有帮你讨回来?至于不甘心,我一直都在让你,不,不是我让你,是你已经赢过我了,赢过师父在我身上停留的所有目光,现在,在师父面前受重用的一直都是你。”

    晚栀神色震动,钳制清漪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不对!我不相信,这都是你的托词,你想勾起我的同情心,你尽用些好听顺耳的话来说服我,好让我放过你,对不对?”

    “可惜,我不会信你的话,我早就不信你的话了,别想我心软,我不会心软的,你好不容易落我手里,我必要让你付出代价!”

    清漪静静看着晚栀,许久才道:“嗯,你可以不心软,我说的这些话也不是为了求你同情,既落你手自然随你处置。”

    晚栀身子一晃,脚后跟抵到冰冷的石壁,“随我处置?好个随我处置……师姐,不是我要处置你,是你背叛师门,背叛云梦,将贼人放走,如此不忠不义之举,你该明白会是什么下场。”

    清漪目光平静无波,像对自己的接下来的处境没有半分在意:“嗯,我知道。”

    又轻又短的四个字重重地击打着晚栀的心理防线,她不断抿动唇角,最后咬着牙问她:“为什么?为何要背叛师父背叛我,去帮那些外人?难道师父对你不够好?师门弟子对你不够好?我对你……不够好?”

    清漪目光一定,微微笑着:“师父对我很好,阿栀待我也很好。”

    “所以为什么呢?为何要背叛师门?”

    “没有为什么,只是突然想那么做了,就自然而的做了。”

    “师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把我当小孩哄骗?背叛师门是何等大罪,岂是一句想做就做了那么简单的理由?”

    晚栀提步上前,慢慢向清漪靠近,她眼神很冷,但到了清漪跟前,眼里的神色却慢慢变得复杂:“师姐,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是快些说实话吧,这地牢的刑法你受不住的。”

    清漪微笑不语,眼帘再次垂下,一副听候发落的模样。

    晚栀眼皮微抖,双手不断攥紧:“清漪,你当真冥顽不灵,我还想你与我说实话,我帮你在师父面前求情,既如此,你别怪我不顾姐妹情分!”

    “嗯,不怪你,要如何处置随你,我无怨无悔。”

    这句话让晚栀内心积蓄的怨当场泄去,脚软得差点栽倒。

    “当”的一声,晚栀的手重重击打在木架的铁链上,细密的血珠从她指缝慢慢渗透,“师姐,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清漪神色一顿,但因垂着头,这一瞬的神情晚栀并未看到。

    见清漪不说话,晚栀默认她知道了那些真相,“……呵呵,难怪了,难怪你要放过他,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我却当你还蒙在鼓里,没想到你瞒了所有人,就连师父也被你骗了过去。”

    “其实我一直都很羡慕你,你出生那么好,有那么疼爱你的双亲,有那么好的哥哥,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少主哥哥,你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所有人的宠爱,什么武功秘籍、地位权利全部唾手可得。”

    “可我呢?一个孤苦伶仃没人要的孤儿,被你的少主哥哥捡到,送到你身边当伺候你的小丫鬟,看你受尽恩宠众星捧月。”

    说到这里,晚栀长叹一口气,神情畅快无比,“但这一切很快结束了,一场大火烧光一切,让你变得一无所有,没了双亲,没了哥哥,没了记忆,变得和我一样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被师父‘好心’收留在门下教导。”

    “师姐,我的好师姐……你的心机可真深呐,你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明知那就是杀父杀母杀兄的仇人,却还能面不改色的喊她师父,所以,你是一直都在伺机报复,潜在师父身边当内应?”

    清漪心头震动不已,她不敢说话也不敢问,更不敢表现出任何的异常,唯恐晚栀看出端倪。

    这些事她从未听说过,什么哥哥双亲?她不是和晚栀一样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吗?还有被池鸢救走的那个人,居然是旧部势力的人,那他是不是知道这一切的真相?

    “师姐,都被我说中了是不是?哈哈哈,你果然都知道……你一直都在装傻,哦,不对,是我在你眼中就像个傻子对不对?”

    清漪慢慢抬头,尽管满腹疑问,但面上不显露半分:“阿栀,别这样说自己,我一直把你当姐妹看待,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模棱两可的话让晚栀更加着恼:“什么姐妹?我才不要和你做姐妹,你现在什么都不是了,师父已经放弃你,我也不会原谅你!”

    说完,晚栀冷声一喝,立即有黑衣守卫上前,“把她关进水牢,明日再审。”

    “是!”

    翌日,突然撤去的外域人再次发动奇袭,这一次所有人都始料未及,武林盟的人也没来得及应对,像是有人接应,这群人极为顺利的从外岛一直冲杀到内岛。

    张玲执掌云梦多年,其实力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被撼动的,这群外域人和云梦弟子在内岛火拼,最终因为武林盟的加入而惨败。

    经此一战,云梦山庄半数基业尽毁,惨死在这场战役中的弟子不计其数。更有一批人趁乱攻破了石楼防线,将地牢里的人全部解救,清漪自然也不例外。

    一夜之间,云梦山庄的气氛就变了,内岛各处死气沉沉,焦烟混着血气弥漫,但有一些岛避开了纷争,宛如这幅乱景中的世外桃源,无人敢来打扰。

    池鸢带着薄薰穿过后山竹林,向奉清川的小院慢慢绕过去,那日事后,钟絮带着几个门人和南音也搬到这个岛上住,一来方便甄前辈养伤,二来也好和池鸢他们相聚。

    此刻,奉清川的院子聚满了人,钟絮南音坐在梨树下说话,姬无寐站在门廊外等着,桓枕夷坐在另一边,不时看向奉清川卧房的门。

    池鸢一到,几人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向她打招呼。

    池鸢颔首示意,问姬无寐:“清漪救出来了吗?”

    姬无寐笑着摇开扇面:“你都亲自发话了,哪有不救之理?都在里面呢,就等你来了。”说完,姬无寐往池鸢身后探了几眼,压低声音道:“那位云公子呢,没和你一起来?”

    “他不参与这些事。”池鸢说完不再跟姬无寐多言,径直推开奉清川的房门,带着薄薰进去了。

    明媚的秋光从格窗撒落,案前奉清川正身端坐,茶盏的热气腾腾缭绕,沁得他眼睫有些湿润。

    清漪坐在他对案,唇瓣微微蠕动,眼眶一直泛着红。

    甄田坐在两人东侧,一顿话后无声长叹,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寻望。

    嘎吱一声,木门被推开,温暖的日光从门框一直跳进三人坐着的长案前。察觉屋中气氛不对,池鸢脚步微顿,一番打量后,选择在清漪身旁落座。

    急着要救清漪的人其实甄田,那日在地牢中他并未认出清漪的身份,出地牢后才猛然记起一些往事,执意要回头去找清漪,结果就被池鸢打晕直接带了回来。

    回来之后,池鸢就让他在奉清川的院子养伤,第二日恰逢云梦内乱四起,正好姬无寐的帮手到了,池鸢便安排姬无寐带人去救地牢里的清漪。

    这一日是大家分别前的最后一次聚会,池鸢来迟了一个时辰,也不知甄田与奉清川他们说了什么,弄得气氛这么奇怪。

    想了想,池鸢还是忍不住好奇:“怎么了?为何都不说话?”

    薄薰也跟着瞪大眼左看看右看看:“对呀,怎么都不说话呀?我们来晚了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奉清川抬起头,沉静的眸色中隐隐有什么暗流在涌动:“池姑娘,你可知一种能篡改人记忆的术法?”

    “篡改记忆?”池鸢目光一动,一下猜到了什么:“确有这种术法,但谁被篡改了记忆,是你?还是清漪?”

    薄薰也来了兴趣:“篡改记忆的术法很简单啊,据我所知南疆人就会。”

    奉清川看了薄薰一眼,回道:“我和清漪都被篡改了记忆。”

    原来奉清川和清漪是一对亲兄妹,他们的父亲是乔庄主拜把子的兄弟,也是之前云梦山庄的二把手,十五年前云梦内乱,乔庄主下落不明,乔少主被张玲的人抓走,而奉清川的父母则在那场内乱中双双惨死。

    内乱平息后,张玲上位成了庄主,她将奉家兄妹收养在门下,用奇术篡改记忆,让两人认仇人为师,明面上百般宠爱奉为门派骄子,实则暗地里派人监察,稍有不对就沦为随时可能被清理的弃子。

    当年两兄妹年幼,长大后模样虽有些父母的影子,但甄田一眼尚不能认出,只觉得异样的熟悉,之后出地牢才猛然想起来。

    这也是甄田急着去救清漪的原因,认贼为师,还养在仇人手下,无论怎么想都让人毛骨悚然,虽然张玲现在没对清漪动手,但保不准她什么时候要下手。

    就像奉清川现在这样,偷偷给他下毒,让他从此瘫痪在床,再也不能翻身。

    池鸢听完奉清川的讲述,微微感叹:“原来你们是兄妹,难怪初见时,就察觉你们身上的气味很像。”

    “气味?”清漪抬起袖子闻了闻,闻完去看奉清川,这位在她心中默默崇拜了好久的首席弟子,未想有朝一日成了自己的亲哥哥。

    薄薰笑着解释道:“对啊就是气味,不过这些东西你们是闻不到的。”说完,她捏住清漪的手腕,“……之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被人下了忘忧术?咦…不对,这不是忘忧术!这等低弱的术法怎么能算是忘忧术,最多叫幻梦咒。”

    “幻梦咒?”清漪疑惑问。

    “唔,南疆那边好像是这种叫法……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不过这种简单的术法很好解的。”

    薄薰一手扣住清漪的手腕,一手点住她的眉心,“乖,闭上眼睛,跟着我的引导慢慢调整呼吸……好,看见一道绿光了吗?”

    清漪沉了沉气,缓缓点头。

    薄薰默念口诀,在清漪眉心写了一个繁复的符字:“看到绿光就一直跟着它走,对,不要回头,接下来你要一个人走到尽头。”

    清漪点了点头,唇角开始无声喃喃,像是看到了那些曾经被遗忘的记忆,眉头不自觉地蹙紧,紧闭的双眼默默淌下无数颗泪珠。

    半盏茶后,清漪歪倒在薄薰怀里,睡去时,眼角还在流泪。

    薄薰将她抱着放到内室的榻上,然后折身来到奉清川跟前,笑嘻嘻的道:“奉公子,该你了。”

    奉清川怔了怔,看了一眼竹帘后的清漪,起身向薄薰拱手:“薄薰姑娘,有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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