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后，夜里的风总算是凉爽了。她洗澡出来，打开窗户，伸手探着外面的温度。
随手放在床上的手机响了，那是微信的提示声，很短暂，是“叮”的一声。
她回身拿起手机。
居然是一则好友申请提示。
她习惯性先验证对方的身份，点进朋友圈那一栏。
“居然一条朋友圈都不发！”她幽怨地哼唧着。
迫于无奈，在验证消息里追问对方是谁。要是不回，就算是认识她也不太想加了。她讨厌故弄玄虚的人，特别是问了好久，还一直让她猜的人。
没想到，对方回消息的速度快得惊人。几乎是一发过去，就马上回复了。让她不禁怀疑，是不是一直守在手机旁，就等着好友验证通过。
只见两个字出现在眼前。
凌新。
栗嘉感觉要找点风油精了。夏天中暑的时候，会将风油精涂抹在太阳穴上，简直可以马上清醒。她开始陷入在晕晕的状态里，手也忍不住扶住窗台，生怕会摔倒。
是凌新啊！
原来是他！
那个声称被凌彦月关起来的小孩！还控诉遭受到凌彦月的家暴！
天啦，这家伙怎么还没放过她！
一连串的感叹式句子在眼前一一刷过，如同视频上的弹幕一般。栗嘉觉得，还是该联系凌彦月。当时他告诉过她，他弟弟不是一般的小孩，要是轻而易举的再次联系上，怕会发生不可预估的糟糕事。
栗嘉找到凌彦月的电话。她存过他的号码，但是她从未拨通过。
犹犹豫豫地点开“联系人”，找到“凌彦月”，点击拨通。却在一瞬间，迅速挂断。
——不行，不能这么做！
凌彦月和凌新同住一个屋檐下。万一他们正在一张餐桌上吃饭，或是坐在电视机前的沙发上聊天……实在不济，也极有可能因为学习上的事情，凌新推开凌彦月的房门。然后，便发现了她悄然告状的举动。
一想到这些，栗嘉就觉得头皮发麻。
凌新怎么就如此的执着于她呢！
栗嘉恶寒不过，立刻给凌彦月发送消息。
栗嘉：在吗？有事找你。
但是，过了整整五分钟，凌彦月都没有回复她。
栗嘉捧住手机，眼皮直跳。
凌新重新出现在她的好友列表里，只是之前的聊天记录全部没有了。这是凌新的新号，之前的那个已经注销了，想必是他背着凌彦月偷偷注册的第二个号。
栗嘉没有立刻找凌新。她看着对话框，等着对方刷屏式的“见面礼”，岂料这夜就这样安然度过了。他压根没找她。
距离国庆黄金周只剩下最后的四天。他们高三的学生还要争分夺秒进行月末考试，考完后还得抓紧时间把试卷讲一下。
“七天啊！能够休息一半，我就很满足了。”
栗嘉提不起劲，趴在课桌上跟旁边的谢语诺抱怨。而谢语诺正在认真地抄写学习委员的物理笔记，实在是抽不出空与她多聊几句。
“抄笔记，对考试有帮助吗？”
谢语诺因为用眼过度，眼里的红血丝越来越多了。盯着书看的同时，还一直揉眼睛。她终于放下笔，打算休息会儿。
“笔记抄了是要记的。”
栗嘉：“哦。”没再打扰她。
下午，刘老师发告家长书的时候，班里学生狼嚎起来，如同失去了嘴里叼着的肥肉。对长假的期盼，整个落空了。
月考当天，非常不走运。
栗嘉从早餐店出来后，遇上了小雨。因为没有带伞，她正站在屋檐下生自己的气。要是这雨早一点下，她还可以跑回家拿伞，偏偏是现在。
栗嘉就站在店门口，决定多等五分钟。然而，在她等待雨停的时间里，凌新找她了。
栗嘉看到屏幕上方弹出来的对话框，瞬间点进去了。
凌新：姐姐今天要月考，对吧？
栗嘉觉得这只是一个看上去普通的问题。她并不能马上回复，想了又想，实在想不出凌新到底想问什么。
栗嘉回了个问号过去。
凌新：哥哥说今天要考试的。现在外面下雨了，你带伞了吗？
栗嘉吓了一跳。
栗嘉：带了。
凌新：好的姐姐，那我祝你考试顺利，考出好成绩！
栗嘉：谢谢。
这段简单的对话，处处透露出尴尬。
栗嘉不忍直视，赶忙关了手机，因为五分钟已经到了，不能再耽搁了。得赶紧跑去车站，趁着雨还没下大。
大概跑了六七分钟，她才看见车站。可是那儿的人正多着。因为考试时间的原因，她比平常要晚到这里。
从人群里穿过去，站在一个相对人少点的地方。
她能感到刘海都贴在额头上了，忙用手指挑走，嘟嘴吹着气，试图用这种方式吹干。
然后，一旁正在对一辆快要开走的公交车挥手的男生发现了她。
“栗嘉？”
栗嘉还以为不会撞见熟人，吓得立马在原地挺直了身板，就差敬礼了。她的刘海甚至还处于一种被揉搓成一小撮麻花辫的状态，所以这声“栗嘉”真是罪大恶极了！
栗嘉没一点好脸色，冲凌彦月发脾气：“你怎么老是神出鬼没的！”
凌彦月错愕：“没有吧。”
栗嘉把刘海重新摊开，这一刻的自己肯定丑爆了，也不知眼线有没有晕掉。
诶，真烦。
栗嘉想起刚才凌彦月是在跟人道别，就胡乱地问：“你刚才在跟谁招手？”
凌彦月：“我弟弟。”
什么！
居然是凌新！
那……
栗嘉的目光追随车而去。那凌新应该看见她了才是，岂不就知道她撒谎声称自己带伞了嘛。虽然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可这也意味着，她的戒备之心暴露无遗……
凌彦月说：“你没带伞。”
栗嘉丧气地回：“是的。所以咧？”
凌彦月抬起自己的手，亮出他那把纯黑的长雨伞。
“你是想在我面前炫耀自己出门前看了天气预报吗？”
凌彦月摇头：“我没看。”
“那就是想炫耀自己有随身带伞的好习惯。”
“我今天没带伞。”
栗嘉指着凌彦月手中的东西：“麻烦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凌彦月说：“我确实没带伞。这是凌新刚拿给我的。”
栗嘉无法置信，他们的感情居然这么好。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说：“我……”
正好公交车到站了。
凌彦月朝前走了几步，回头看她，才想起她还有话要说。
栗嘉的“我”字，尬在空中，没了下文。她赶忙跟着凌彦月上车了。
这个点的公交车上，能够有一块地方放脚就算不错了，更何况他俩还都是高个子。
凌彦月见到这种情况，也感到意外。但他不打算接着往里走，他努力平息那些因为挤来挤去而产生的焦躁，就站在后门那边，一只手抓紧扶杆。
栗嘉习惯了公交车的人挤人，她打算再往后站点，下一站路下车的人会很多，堵在门口其实是不明智的决定。
栗嘉的前后左右全是一群陌生的阿姨叔叔，看上去是要去参加什么室内活动。后来听他们的对话才知道，是去体育馆打羽毛球。
今天虽然下雨了，雨势却很温和，渐渐有停歇的迹象。
栗嘉的注意力就开始四处分散，时不时会往凌彦月那边瞧一眼。
此时，凌彦月正在皱眉深思。
栗嘉想：他大概在后悔为什么没有带上口罩。
这种波动极小的情绪，换在其他人的脸上根本看不出来。一时之间，她感到了一股寒意，从脚尖往上窜，激得鸡皮疙瘩都起了。
即便如此。
栗嘉还是不想认为，她对凌彦月的了解，是出自于“喜欢”。
考试的两天都沉浸在毛毛雨中。
栗嘉时而看着窗外的雨陷入漫长的沉思里。特别是考试结束后，在考场外的走廊里遇上了凌彦月。
她慌乱到连打招呼都变成了一种折磨。就颤颤笑了下，连忙跑走了。
四周撞见这幕的学生交头接耳，眼里都带有几分笑意。
栗嘉这号麻烦人物，只有找别人麻烦的时候，哪有见人就跑的时候。
凌彦月还有点不在状况。只等第三次发现她看见自己拔腿就跑后，没忍住叫住她。
“栗嘉——”
栗嘉一听这洪亮有力的男性声线，那是更怕了，怕得不想跑了，想直接飞天遁地！
这样下去不行啊！她得找点其他的事来分散注意力，正好就想起凌新了。
重新加上好友后，凌新温顺了不少，几乎没找过她。
栗嘉挑了一个愚蠢的问题发过去。她问凌新：你哥哥什么时候过生日？
凌新发了一个表情给她，她研究了几遍，总感觉他并不想说。
凌新：你要给哥哥准备生日惊喜吗？
栗嘉：随便问问。
凌新：他是七月一日。我是六月三十日。
栗嘉：哇，六月的结束和七月的开始。
凌新：哥哥不太喜欢过生日。
栗嘉：为什么？
凌新：他不会跟我说这种事的。
栗嘉能够理解。凌彦月毕竟要大几岁，理解层次会有差别很正常。她免不了认为，这就是“代沟”。
栗嘉扯出了其他几件小事，果断避开了考试第一天那把伞的事。当时极有可能坐在公交车里的凌新也看见她了。
话题最终被她安排在关键点上。
栗嘉：他确实是很受欢迎的。
凌新：哥哥看上去就是好学生。
栗嘉：得让他知道这一点。
凌新：你要干嘛？
只有让凌彦月知道，他的受欢迎程度，他才会理解她心里潜藏着的心思是出自于——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