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这几次见面,梅谨言话里话外的意思,显然是知道了她和萧璟的关系。

    秦晚棠眼神一冷,猛地抬手抓住他的衣领,把他往前拽了一些,目光落在他颈侧的伤痕上,“梅公公的手都伸到平凉了?本宫看这一刀还是割得太浅。”

    梅谨言被她拽着衣领,只好单膝跪下来,“殿下尝尝梅花糕么?”他说着也打开了食盒。

    秦晚棠往食盒里瞥了一眼,“怎么还是红色?”

    梅谨言看着她,“昔日殿下住在宫中之时,宫里种的都是红梅,后来殿下出宫开府,还特意从宫中移植了不少红梅到公主府。殿下喜欢红梅还是白梅,臣记得甚是清楚。”

    说完他又打开食盒的下一层,端出一碗药,“殿下今日看着面色红润了些,想来这药有用,再喝一碗吧。”

    他这话音落下,不见秦晚棠喝药,也不见她吃梅花糕,于是便继续道,“那臣再给殿下诊脉看看?”

    他说着抬手去抓她拽着自己的手腕,只不过还没碰到,她就收回了手,转手端起药碗。

    只是秦晚棠端起药碗并不是往自己的嘴边送,而是要往梅谨言的身上泼。

    梅谨言像是也不意外,也没躲,只是道,“殿下知道今日的折子里,都写了什么么?”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份奏折,“跟军需有关。”

    秦晚棠的手顿了顿,奏折挡在他身前,药终究是没泼出去。

    她压了压眼底的燥意,喝了药,吃了一块梅花糕之后,梅谨言才终于把奏折递给她,但又在旁边道,“这梅花糕里,臣放了陈皮调味,又放了山楂去腻,殿下嚼也不嚼,怕是也吃不出来。吃不出来倒也无碍,但这样吃东西,当心噎着。”

    秦晚棠懒得理他,拧眉看着奏折上的字,神情却愈发冷峻。

    这是秦照的奏折,他说要给太后准备生辰宴,还要依制修建皇陵,军需可能要延后一个月,等各地秋收统计上来,再调拨军需。

    看着这奏折,她冷笑一声,六年前边关战事告急,秦照就是第一个站出来力主和亲,她还记得当时他那折子上写的和亲人选就是她。

    六年过去,秦照仍想在军需上掣肘她。

    “殿下觉得应该如何批复这折子?”等了片刻,梅谨言开口问。

    秦晚棠拧起眉,“本宫若是不回来,你要如何批复?”

    梅谨言轻笑,“可殿下现在不是回来了么?”

    秦晚棠垂眸思索了片刻,“军需的事,让太子去处理。”

    “太子?”梅谨言眸中闪过一抹诧异,但随即明白了什么,没再说这事,而是转口道,“殿下若是睡不着,臣着人给殿下送些安神的香,再开服安神的药,睡前服下也可助眠,总是喝酒容易误事。”

    “梅公公手眼通天,但好像总是盯着不该盯着的。”秦晚棠抬起折子抵着他胸口,“再敢派人盯本宫,本宫就在你这里开个眼儿。”

    梅谨言抬手把折子接回来,药喝了,梅花糕吃了,折子看了,也给了建议,他这一趟来得值,于是便道,“殿下教训得是,那殿下早些休息吧,臣这就回去了。”

    看着他起了身,秦晚棠才道,“父皇既然没事,本宫过两日就回平凉了。”

    梅谨言的动作微微顿了下,“殿下怕是还不能走,至少要等皇上回来。”

    秦晚棠眉心一蹙,“父皇什么时候回来?”

    梅谨言思索了片刻,才给了个时间,“年底,或是年后。”

    “太久了。”秦晚棠眉头蹙得更紧,“朝堂上的事,随便你怎么折腾,本宫不管,也不想掺和。”

    梅谨言又重新单膝跪下来,放低了身子,目光跟她平视,“那殿下为何不考虑那日在养心殿里臣的提议?殿下一去六年,这朝中变化天翻地覆,有些人羽翼已丰,早就坐不住了。以前皇上能制衡朝堂,军需总能凑上。但以后……殿下若是在朝中无人,怕是在边关的日子也不好过。”

    “羽翼已丰,说的是你自己么?”秦晚棠嗤笑一声,“父皇不能制衡朝堂,是因为亲手养了一条权倾朝野的狗?”

    梅谨言知道她是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也不恼,又道,“殿下若是留一留,臣想想办法,把萧将军的请封落实。”

    秦晚棠眯眼看着他没说话,阉人果然惯会拿捏人的软肋。

    梅谨言见她目光发冷,便解释了一句,“朝中一直有人说,当初丘崖一战,是萧将军指挥失误,才导致全军覆没,不仅不能追封,还要问责,甚至一直想要派督军去边关彻查此事。”

    “放屁!他们连战场都没见过,萧璟杀敌的时候他们指不定醉生梦死在干些什么勾当!他们有什么资格评判萧璟?”秦晚棠手上没什么东西,只能抓起旁边刚放下的药碗,抬手就丢了出去。

    药碗撞到墙上顿时四分五裂。

    “皇上当初不想让督军去边关碍事,这事就搁置了,连带着殿下请封的折子也一直没有批复。如果还想追封,怕是那些人也不会善罢甘休。那时,若是被人翻出什么旧事,怕是连带着殿下,也得受牵连。”梅谨言说着顿了顿,“殿下意下如何?与臣合作,并无坏处。”

    他瞥了一眼秦晚棠之前扔在地上的软剑,“殿下的剑再利,也杀不尽人心里的鬼,恰好,臣最喜欢跟魑魅魍魉打交道。”

    秦晚棠凝眸思索片刻,“那梅公公想要什么?”

    梅谨言往前倾了倾身体,凑近了一些,低声道,“殿下放心,臣要的不多。但放眼天下,臣要的也只有殿下能给。”说完他便站起身,“不急,左右殿下暂时不能离京,慢慢想,臣等得起。”

    “本宫想离京,你也拦不住。”秦晚棠抬眼看着他。

    “臣自然不拦。昨日在养心殿,臣对殿下已经是推心置腹,所有利弊都与殿下说明了,所以臣觉得,殿下应知轻重缓急。”梅谨言说完微微躬了躬身,往后退了几步,转身离开房间。

    他走之后,房间里又陷入安静。

    秦晚棠眯眼看着灯光,梅谨言说话露三分藏七分,话里有话。

    昨日在养心殿里,他露出来的意思,是朝局已乱,早晚要波及边关。等波及到边关的时候,她再入局就晚了。

    可她现在介入,只会让水更混。

    她不知梅谨言到底安的什么心,更不知皇上为何能放心把朝政尽数交给他。

    秦晚棠抬手揉了揉眉心,这些年里,平凉城里上下一心,同仇敌忾,她许是太久没有和这些各怀鬼胎的人打交道了。

    她本以为这一晚睡不着,但终究还是睡了过去,想来想去,大概是昨晚梅谨言送过来的药里有安神的成分。

    她不仅睡着了,还梦到了萧璟。

    醒了之后,她没有急着起身,而是努力地想要去寻找一丝昨夜梦里的画面。

    只可惜,可那梦太轻,甚至经不起回想。

    她躺在床榻上,呆呆地看着床围上鸳鸯戏水的雕花,隐约便听见院子里有些嘈杂。

    她起了身,走到院外,见是长安拦在院门口,拦着的人,正是皇后身边的嬷嬷,“长安。”

    听到她的声音,长安才侧开身,让嬷嬷走了进来。

    嬷嬷脚步很急,对着秦晚棠福身行礼的动作也都很急,“长公主,皇后着老奴来传个话,请长公主进宫一趟。”

    秦晚棠随口问了句,“嬷嬷知道是什么事么?”

    嬷嬷也没有隐瞒,“今日早朝之上,梅内相把军需的事交给太子督办,还逼着太子立下了军令状,说若是月底之前军需不能准时送往边关的话,就拿太子问罪,以军法处置。”

    这事秦晚棠倒是不诧异,昨天她说了让秦衍来办这件事,赏罚自然不能虚设,“就这事?”

    见秦晚棠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嬷嬷脸色略微难看了几分,声音也压低了些,“月底之前凑齐军需实在太难,所以皇后就去找了梅内相,在御书房前,皇后和梅内相争执了几句,现在……梅花卫围了坤仪宫,不让皇后出宫,相当于被禁足了。”

    这倒是秦晚棠没想到的,她微微眯了下眼,“梅公公怎么说?”

    说到这个,嬷嬷语气更急,“梅内相的意思,是要把皇后禁足到太子筹备完军需。那岂不是说太子一日筹备不完军需,皇后就要被禁足一日?长公主,皇后好歹是六宫之主,怎么能就这样被梅内相欺辱?”

    “往日里他在宫中横行霸道也就算了,但软禁皇后这事,未免太过分了,这要是传出去,皇后的脸面往哪搁?他是欺皇家无人了么?”

    “长公主,皇后气得不轻,你快进宫去看看她吧。”

    听了嬷嬷的话,秦晚棠也没说什么,那日她问秦衍是谁让他出城去接她的时候,秦衍就说了是东宫的几个言官还有皇后。

    梅谨言处置了那几个言官,但并没有动皇后。

    现在因为军需的事,皇后又找上去,他自然不会再手软。

    她倒是能理解,皇上“病重”,身为皇后自然是着急。

    只不过怕是越急越容易出错,所以被禁足什么都做不了,对皇后来说未必是坏事。

    见秦晚棠不说话,嬷嬷又道,“长公主,你才刚回京,梅内相就逼太子立军令状又软禁皇后,这明显是在给你下马威,你可千万不能被他吓住啊。”

    秦晚棠没有理会嬷嬷的这些话,只是说,“你先回宫吧,本宫稍后进宫去看母后。”

    嬷嬷当然是想直接把秦晚棠带进宫的,但是也不敢态度太过强硬,话已经带到了,秦晚棠也说晚点进宫,她就没再留,赶紧回去复命了。

    秦晚棠吃过早饭之后,长安去打探消息也回来了。

    “公主,听说皇后得知军需的事以后,就去御书房找梅公公,那会梅公公正和几个大臣议事,再加上我朝后宫不得干政,所以梅公公就请皇后回去。皇后不仅没回,还大闹了御书房,说是……把桌子都砸了,今日的奏折也都撕了。”

    “梅公公只是说,本来太子是能凑上军需的,但若是有皇后在,太子怕是就完不成这事了。后来等皇后闹够了,梅公公就让梅花卫送她回去了。”

    长安说着看了看秦晚棠的脸色,才继续道,“现在外面说什么的都有,不过大部分都是说……前日公主进宫,和梅公公话不投机,梅公公想在军需上做手脚,所以就让太子来办这件事。谁都知道这军需月底之前肯定凑不出来,到时没有军需,公主也不能怪别人,只能怪太子办事不利。”

    “这样一来,既离间了公主和太子,军需上也能卡公主一道。而且这军令状一立,月底之前完不成太子恐怕都地位不保,到时……公主就只能向梅公公低头。”

    秦晚棠嗤笑一声,“这些人怎么就这么确定,月底之前,军需凑不出来呢?还是说,他们就是不想凑这批军需,不想让边关将士安心过冬?边关若是不安,他们还能睡几个安稳觉?”

    她目光一沉,声音里都浸上了冰碴,“本宫倒想看看,谁敢在这批军需上做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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