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出演脱口秀
“各位评委老师好，我是23号选手林千灵。”她扯扯丝巾披风，故意让动作带起破空声，显得够抓人眼球，“我今天要表演的脱口秀题目是《破产版名媛》。”
“你就是抖音上那个五千万粉丝的博主千灵酱？”坐在正中间的是天津电视台里颇有威望的节目策划，她早年作为喜剧演员出道，曾在八九十年代的春晚中频频亮相，现在即便转居幕后，依旧是风韵犹存的大美人。
“是本人，如假包换。”林千灵见到儿时极其喜欢的喜剧演员，心中的顾虑瞬间降低几分，她体面地朝眼前的三名评委巡视一笑，等目光落在沈渡然身上时，尾音故意往上挑了挑，颇有几分挑衅的意味。
见此情形，作为投资方的沈渡然笔尖在打分表上顿住，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像在审视这个早上撞翻他土豆的姑娘。
林千灵捕捉到这个细节，胆子更大了：“我现在开始表演？”
“三分钟即兴表演，请开始。”坐在另一旁的现任小品演员男评委抬手示意。
林千灵望着评委头上开始倒数的小鸟时钟，在一声报幕后，林千灵默默呼出一口气，示意自己不要紧张。
“自打家里破产，我现在拍照跟做贼似的。”林千灵抬手一挥，转头便把老花包包拎到肩头上，金属链条硌得锁骨生疼，“以前是45度角仰拍Gucci腰带，现在是360度俯拍裤兜，就怕漏出来一根线头让网友发现我穿秋裤。”
见台下已经隐隐传来几声笑意，林千灵继续道：“上礼拜在网红民宿门口瞅见二十来个姑娘，一水儿香奈儿套装配爱马仕菜篮子，排着队等拍浴缸照，你猜她们说嘛......浴袍记得反着穿啊！商标得露出来，P图的时候把水印改成宝格丽，朋友圈文案就写——澳门丽思卡尔顿泡澡时随手拍！”
这是林千灵前阵子真实的所见所闻，由于说得有点上头，她见题目已经跑偏，索性抛掉高中段子，把Gucci购物袋甩得哗啦响：“我上前一打听，好么！这民宿按小时租，398块钱俩钟头，能拍800张人生九宫格，合着现在精致是租来的，连浴缸里的泡澡球都管前台借的。”
“我当年可傻，真金白银买包买表，ins发九宫格还得算好点赞数；现在倒好，三百块能买全套‘名媛体验卡’，合着当年的钱都给民宿老板买保时捷了。”
话及伤心处，林千灵一拍大腿，廉价帆布鞋踩在舞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要说最扎心的是嘛？三百块我上礼拜还真有！攥着手机站民宿门口，差点没哭出来——以前三百块是下午茶零头，现在三百块能买一礼拜的窝窝头配自来水，还得省着喝，生怕喝多了上厕所费手纸。”
“我这个人有俩缺点，没钱，还死装。”林千灵咬牙道，指尖掐进掌心的死皮，后台的人大部分都家境普通，他们瞧林千灵破产还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笨样，心里多少有点幸灾乐祸得乐出声。
“为挽回破产后的面子，我差点就把三百块交给名媛培训班了，结果摊开微信一看——余额二百五，自动续费扣了50块，合着连视频软件都知道我是个二百五。”林千灵无奈笑笑。
“我真谢谢各种视频软件，你们的扣费替我省了一大笔钱。”见有工作人员和选手笑得更大声，林千灵欲哭无泪道，从包里掏出半管快用完的口红在掌心画圈，“好在我的粉丝姐姐们都很好，我前天晚上开小号蹲便利店冰柜前直播说‘家人们，左边酸奶买一送一，过期三天但能凑满减；右边饺子五折，就是冻裂了俩，三枚钢镚怎么花？’，结果弹幕里的姐妹比我妈买菜还精：‘选饺子！咬一口拍特写，发朋友圈说新派分子料理，米其林主厨秘制裂痕美学！’我举着关东煮拍视频，汤里飘片葱花，愣是被说成‘普罗旺斯香草配分子高汤’，搞得我对着便利店监控都想鞠个躬说谢谢。”
“我现在啊，也算拿捏住破产也要装名媛的精髓，那就是说漂亮话。”林千灵指着袖口被煎饼果子摊溅上的油渍，油点子在灯光下泛着光，“领口毛球是复古做旧设计，袖口油渍是生活泼墨艺术，最绝的是我那双九块九包邮的拖鞋，脚趾头漏出来的部分，我跟直播间老铁说这是巴黎世家新款露趾解构主义。”
“结果评论区问我主包主包，脚趾甲缝里的泥点子是最新流行的草本装饰吗？我说这是我逛菜市场粘上没弄掉的，他下一秒就来了句这是路边小狗找地方尿的。”
林千灵越说越慷慨激昂，仿佛现在呆的地方不是公众舞台，而是她家大黄常听她自言自语所呆的狗窝。
“距离截止时间还剩四十五秒。”一旁的小鸟闹钟开始提醒道，金色的铃铛随着指针摆动轻响。
此刻的林千灵越说越来劲，台下的评委虽然只是略微笑笑，但后排海选的选手们已然笑成一团。
林千灵的脸早就在沈渡然和富婆闺蜜群里丢完，索性破罐子破摔：“说到这儿，各位也算悟出来了，破产不是塌房，是生活给咱开了个体验盲盒——把共享单车当限量跑车，车筐里装的不是菜，是咱的时尚单品；把菜市场当T台，拼夕夕提现成功声就是咱的BGM！就像我现在，兜里仨钢镚叮当响，直播间三千老铁跟着乐，这快乐比当年在米其林餐厅摆拍实在多了，至少我现在笑是真笑，饿是真饿，穷也是真穷，但穷得明白，穷得热闹。”
“最后我送大家一句掏心窝子的话。”林千灵甩甩身后的披风，丝巾角扫过评委席桌面，“奢侈品会过时，但快乐不会过时；名牌包要配货，开心却永远不用拼单！谢谢大伙的倾听，我是破产但没破笑点的林千灵，下了台我就得给人还电动车去，听说今晚有临期酸奶买一送一，抢到就是赚到，如果各位有兴趣，欢迎明天来我直播间，咱们接着唠！”
话音刚落，林千灵老花包包早上划破的裂缝里滚落出一枚钢镚，“当啷”一声砸在舞台地板上，回音无比清晰。
沈渡然看着她手忙脚乱去捡钱的样子，终究没憋住，捂着嘴唇发出“噗”的一声闷笑。
林千灵见自己又被沈渡然笑话，脸皮再厚也有点绷不住，脱口而出道：“公共场合，禁止放屁。”
沈渡然鼻梁上的眼镜滑到鼻尖，眼中笑意几乎要漫出来，手指在打分表上敲出急促的节奏，像是在强忍笑场。
空气安静半秒后，后台突然传来爆笑，沈渡然率先鼓掌，掌心拍在桌面发出“啪”的响，其他评委这才跟着鼓掌，林千灵赶紧拾起钢镚，向沈渡然比个抱歉的手势，转身几乎是逃向后台。
洗手间里，林千灵对着镜子拍冷水洗脸，丝巾上的Gucci印花被水洇开，露出底下的线头，她盯着镜中自己皱巴巴的衬衫，突然笑了——
反正最狼狈的样子都被看见过无数回，还有什么好怕的？
刚准备溜出去买瓶水，就听见有人敲隔间门，林千灵抬头就看见沈渡然倚在门框上，手里拎着个塑料袋，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领口还沾着今早送土豆时蹭的泥点。
“你来干嘛？”林千灵很难不怀疑沈渡然是来看自己笑话的，目光却忍不住落在塑料袋上。
“你自己说的，还电动车。”沈渡然摊开手，掌心躺着电动车钥匙，钥匙链上挂着个磨损的挂坠——大概是送外卖时攒的小礼品，“后台只剩这个了，凑合吃。”
他把塑料袋扔过来，里面是两个菜包子，热气正透过油纸往外冒。
林千灵瞪大眼睛：“你该不会要给我走后门吧？”
沈渡然挑眉：“你刚才在台上把评委涮得多带劲，还能通过就说明大家喜欢你这劲儿。”
他忽然凑近，压低声音道：“更何况营销而已，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现在这个粉丝体量，电台才算捡到宝了吧？”
包子的热气混着韭菜香扑面而来，林千灵突然想起今早摔在地上时，他蹲在旁边捡土豆，裤脚沾着泥都没在意。
她撕开塑料袋，咬口包子，韭菜鸡蛋馅的油汁顺着嘴角流到手背，比窝窝头香多了：“早上撞坏你电驴屁股，要不我赔你？”
沈渡然摆摆手：“你帮我送了盒饭，算两清——不过你把我保温箱里的土豆颠出去三个，那可是我明早的菜。”
他看眼手表，继续道：“我还有个会，先走了——”
“等等！”林千灵突然喊住他，包子馅沾在嘴角，“那个……等过海选了，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庆祝？我……我实在没朋友能庆祝了。”
沈渡然愣住，看着她鼻尖上的面粉，突然笑了，露出左侧虎牙：“我不啃窝窝头，还要花钱，要吃就公司食堂吃去，免费管饱的那种。”
“去你的。”林千灵抓起另一个包子扔过去，被他轻松接住，塑料袋在掌心发出“哗啦啦”的响，“我知道胡同里有家中午特价的小饭馆，十块钱管饱，还能加蛋，怎么样？”
他盯着她发亮的眼睛，突然点头：“行，不过先说好，我要加俩蛋——得是溏心的，配螺蛳粉一绝。”
两人并肩走出后台时，夕阳正把走廊染成金色。
林千灵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半岛酒店，水晶吊灯下的自己像个精致的木偶毫无生气，而现在跟着这个穿破洞背心送过土豆、穿西装当评委的男人走在胡同里，布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踏实的“嗒嗒”声。
小饭馆里，老板娘认出林千灵，笑着问：“姑娘，今天加蛋吗？”
她看看对面正研究菜单的沈渡然，他衬衫领口还沾着今早的煤灰——大概是骑电驴时蹭的，镜片后的眼睛正认真盯着“螺蛳粉加蛋”的价目表。
“加。”她豪气地拍拍桌子，塑料桌布跟着抖了抖，“一人俩蛋，溏心的！”
沈渡然抬头，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月牙：“不是说没钱吗？”
“放心，”林千灵晃晃手机，屏幕上显示“支付宝到账10.5元”，“今天咱奢侈一回——吃螺蛳粉配俩炸蛋，剩下五毛钱还能买包辣条，庆祝咱破产版名媛转型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