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来,瞬间就变成染宁来承担全部责任。
这天虽没有阴云密布,可也没有艳阳高照。有点光但不多,还时不时有点云,此时天上的云似乎正好飘到染宁头顶。
陆潮生赶紧劝阻:“此事重大,不能单靠一个人,还是得各方合作。”
“那也不是跟你合作。”染宁不满地扭头。
两人说着说着又有点说不下去。
陆潮生只好劝说:“这件事还能商量,还没彻底说死。”
“那就还要想办法减轻他受到的伤害,他没事才有出路。”染宁说出要求。
这个要求不高,但要做到也没那么简单。
陆潮生只能坚持之前的观点:“……用好运不就行了?”
“那接下来怎么办,我一个人管是吗?
染宁虽然语气平淡,但内容却很危险
似乎就要独自走上绝路。
一瞬间陆潮生仿佛看到什么天塌地陷,就被吓得赶紧解释。
“冷静,不是要这样,这只是我个人意见。”
染宁问:“还能怎么样?”
“烟花炸开必然会造成伤害,田衡肯定无法承受……”陆潮生分析起来,大夫不能承受,那就只能转移好运。
可染宁却说:“如果其他人分担攻击呢?”
她这么一说就突出重点——
转移好运很多时候只是转移伤害,从这一个转移到另一个,伤害依然存在,只是方向变了。
可分担攻击就是将伤害分得很细,目前看来可以分成七十份。烟花爆炸的伤害对修道人士来说不算大,分成七十份就很小很小。
顶多就是身边有个东西炸了,溅过来点火星。
“这个可以。”陆潮生由衷肯定。
之前病人和傀儡都已经这样帮他挡过天雷,跟天雷比起来,烟花连小巫见大巫都算不上。
“放烟花全都由他们负责,我们负责同时发生的其他事。”陆潮生说出还算靠谱的计划,短短一瞬就分配好两边任务。
染宁总算等到满意的回答,舒了口气就说起来:“其他事我大概想了一下,一共分三个阶段。”
其他事就是他人无法应对的事,也就是跟反噬阵法相关的事。
“先做出看似有攻击性的幻象,幻象里夹杂一些功法,就此攻击他。他用你来挡灾,但这时候又出来另一种隐蔽幻象,肉眼无法识别。那种幻象里也有功法,不过强于之前的。”这是第一阶段。
“他挡住弱的直面强的,从而造成伤害,所以肯定会觉得有问题。第二次用幻象攻击他的时候,他大概会放弃挡灾,直面弱的反而没有强的,所以没什么伤害。”这是第二阶段。
“这种事再出现第三次,他依然放弃挡灾,直面幻象。果然没造成什么伤害,因此他就不再操心这类事,这个时候反噬阵法再出现。”这是第三阶段,也算反噬阵法登场的阶段。
三个阶段功能各异,重点突出。
第一阶段出现问题,第二阶段调查怀疑,第三阶段得出结论。
按照这种思路,基本没有问题。
不过——
“这跟倒霉和好运没关系吧?”陆潮生有点疑惑,听起来感觉只有布局。
“倒霉和好运就是用来加强那种对比,以及防患于未然,并且让他逐渐从倒霉到好运,”染宁说出关键,“他觉得好得不得了,就是被反噬的时候。”
陆潮生又问:“攻击性的阵法,不但是幻象,其中还要夹杂功法?”
“幻象是一回事,真正的攻击又是另一回事,”染宁解释说明,“类似看起来是燎原烈火,实际是刀枪剑戟砍过来。”
以为要防火,其实要被打。
陆潮生听了有点无奈:“这有点麻烦……”
“难道你还有更简单的办法?”
陆潮生不好意思地说:“我不会在幻象中夹杂功法……”
“没事,这种事我会。”染宁说得像是习以为常。
曾经的雪夜大战她不但单挑面具人,还施法布阵分散其他人受到的攻击,这才跟曹阳那群人打得没完没了。
最后所有人被卷进漩涡,来到三年之后。
“那感觉就差不多了。”陆潮生点点头
“后面的事怎么说?”
“后续估计会彻底敌对……”陆潮生说得很无奈。
染宁问:“马上就是?”
陆潮生摇摇头:“只是最后一定会变成这样。”
“他看到田衡放烟花,然后功法严重受损,会不会过去抢功法?”染宁推测。
“基本如此吧……”
“他一去抢功法,真面目就彻底暴露。”染宁点出关键。
“这就是田衡的目标。”陆潮生不得不承认。
“估计会大打出手,打得你死我活。”
“也就不用再装了……”陆潮生长叹一声。
天灾过后至今也有月余,是该彻底了结。
两个人说得差不多,就各自分开处理自己的事。
染宁去找段亭舒商量,陆潮生则走回自己的床位。
他一过去白品轩就开口询问:“今天你出去教病人和傀儡,结果中途出现问题,你还觉得他们深不可测吗?”
这是一个指向很明确的问题,陆潮生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但事到如今他不想再妥协。
“他们没那么厉害,可我们也没那么厉害,其实都一样。”陆潮生没肯定傀儡,但也没肯定白品轩。
一句话就将病人和傀儡抬到跟白品轩平起平坐的位置,他自然大怒。
没想到原本是要奚落傀儡,结果自己还被连累。
白品轩怒气冲冲地问:“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世事难料,想来想去都找不到生路,也许不是找不到,而是压根就没有。”陆潮生耐心解释。
白品轩眉头紧皱:“你的意思是必死无疑?”
其实兜兜转转个把月也没找到出路,他是有些忧虑的。
“人都是要死的,你我也不例外。”陆潮生的重音放在“你”字上,仿佛在强调该死的人是谁。
白品轩被那个重重的“你”字刺激,便说:“也许不是你我,只是你。”
他也在“你”字加大音量,还刻意一顿。
虽然双方说的都是你,但所指并非同一人。
话已至此,彼此都明白对方什么意思。
之前心平气和说过一些话,都是演戏,只是白费。
“如果夺取功法无效,那就是你我。”陆潮生明显就是一副要拖白品轩下水的样子。
白品轩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于是表露出明确敌意:“你的意思不就是他们没那么厉害,我也没那么厉害,所以都得死?”
世道艰难又天灾人祸,看起来原本就只有死路一条。
即使他们从天而降也无法突破。
“反正也活不了几天,没必要再折腾,”陆潮生看似有些无奈,却又有点轻松,“办法换了一种又一种,人还是那些人,天地之间却越来越死气沉沉。”
“说明下手太软。”白品轩说得有些讽刺。
遵循既定规则,从来就不是他的作风。
不过是至今为止都有人挡在前方,所以才不能任意而为。
陆潮生问得有些奇怪:“怎么才算狠?”
“天地衰败,个人无能为力,可还有天人相应。天上、地下无力撼动,那就从中间的人入手,中间的人一变,天地也可能随之改变。”白品轩说得有点玄。
可这玄之又玄的话在陆潮生那边却有明确指向。
因为曾经的灾难就是这么一回事。
天崩地裂之时,搅动花鸟虫鱼一起混乱。
还不够便扰乱世间,将方圆百里的人都拖入一场几乎没有生路的灾难。
等到生灵涂炭,四周动荡也就平息。
“中间的人怎么入手?”陆潮生又问出一个奇怪的问题。
“世人喜欢从众和人云亦云,一开始只要从几个人入手,很快就能影响他们四周所有人。不用一个月,那一带的人全在掌控之中。”
不安和恐惧也会同时传播,即使不知道发生什么,只要周遭全都噤若寒蝉,谁也逃不开瑟瑟发抖。
一传十,十传百,没过几天那一带都会怕得说不出话。
——可恐惧能这样传播,或许生机也可以。
教会几十个傀儡,过几天就有几百个傀儡知道,再过几天说不定傀儡以外的人也会听说。
不到一个月,也许所有人都明白可以怎么应对麻烦。
想到这里,陆潮生突然有了点希望,于是开始忽悠。
“不变的是我们,变的是天地。这里的以不变应万变,就是以人力对抗天地之力,怎么可能有活路?”
白品轩划清界限:“死到临头的是你,不是我。”
“都是要死的,你也不例外。”陆潮生抬手一指,明确指在白品轩身上。
这是他罕见地明确表露态度。
白品轩笑了一下:“如果我没死呢?”
“不要再执着,一切都转瞬即逝,人又不可能左右天地。”
陆潮生不再言语,仿佛无力劝说,又像撇清关系。
白品轩没有纠结关系是否破裂,只是感觉剩余时间不多了。魔道虽然没有致他于死地,可也没留下活路。
如今天地衰败,能否在万物凋零时还有一线生机,这才是货真价实的关键。
虽然还是上午,但这天医馆出奇地安静,安静得段亭舒都有种不详之感。
如果不是染宁过来找她商量事情,她都要以为是否出现幻觉。
商量完毕,段亭舒就开始准备,还叮嘱其他几人也做好准备。
次日下午,田衡离开医馆,天色逐渐转暗。
段亭舒在药房整理东西,整理得没完没了,田衡也一直没回来。
以至于何泽平都过来问:“他还不回来吗?天都快黑了。”
“难道他回来你就没事做?”苏云抱着筐东西走过来,放在地上就说,“你可以去灶房准备,就快到饭点。”
何泽平没有立即回话,而是朝外看了看:“都已经这个时候,怎么病人和傀儡还没回来?”
“他们正好都有事,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有空就去灶房吧。”段亭舒说。
何泽平很疑惑:“挖地也不用这么久吧?”
“不是挖地,他们跟田衡一起。”
“……他们还能干什么?”何泽平继续迷惑。
段亭舒回答:“田衡说是去放烟花。”
“哪来的材料?”
“没有材料,是众人合作布阵,”段亭舒说着就往上一指,似乎天上有什么,“就像上次那样。”
两人的对话将事情说明白,但仍有一个问题。
“关他什么事?”苏云皱眉道,“他又不会。”
“他专门放烟花。”
何泽平感叹:“他又没功法……”
“现在有,暂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