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橖话中之意沈渊自是能听出,未等其辩驳,叶橖便再度开口:“不是沈大人所言只要本官能劝动司中灯匠便无异议么?本官虽未能劝动年长灯匠,但这年少学徒本官还是能劝动的。”
“本官不解沈大人为何动怒?莫非沈大人不认今早承诺?”叶橖道。
沈渊闻言登时青筋暴起,面有怒意,但多年文官和经历令他极擅隐藏情绪。
沈渊只皮笑肉不笑道:“下官之言,自是作数。”
叶橖莞尔一笑,说道:“既如此,还请沈大人移步偏殿,此处脏乱不堪,恐污了大人耳目。”
沈渊闻言轻蔑一笑,反道:“大人官居一品都能在此劳作,下官身为二品岂能端坐正殿享清闲?”
叶橖闻之嘴角露出一丝难察觉的笑意,她知沈渊不想走,想留下寻机破坏,可这也正中她下怀,被敌人压着给敌人干活,想想滋味就不好受。
叶橖看向沈渊,面露微笑,道:“沈大人说得是,本官都亲自参与劳作,沈大人身为二品官更是要多多劳作,也好给这帮学徒做个好榜样,不如沈大人留下挑水,如何?”
叶橖说完便将手中水桶递至沈渊面前。
沈渊站在原地默不作声,自五年前他担任制灯司二品制灯师以来再未从事过任何劳作,早习惯于养尊处优,叶橖此番行径分明是在恶心他,羞辱他。
沈渊依旧是皮笑肉不笑,道:“方才来时胡志有事要问下官,想必胡志也已等候多时,下官不去不合适,下官便不叨扰大人,告辞。”
叶橖点头,望着沈渊悻悻而归的背影,也算是替今早之事出了口恶气。
沈渊走出耳院,笑意顿消,神情满是阴鸷与怨恨,其本想借少年羞辱叶橖,却不料被她反将,然来日方长,机会众多。
有了少年们的帮助,叶橖很快便完成了挑水的活,又在少年们的协助下将上百根竹子泡入水中。
系统准时响起:【竹料需泡制三天,期间要避免阳光暴晒。】
叶橖抬头遥望天色,日已黄昏,思虑到少年们劳累一天,又加之黄昏日头不大,夜晚更是没有阳光,便让少年们先回去歇息明日再来。
少年们结伴离开,叶橖紧绷的弦也在此刻松懈下来,她未能料到刚上任便有这么多活,故叶橖这夜睡得格外沉,也格外香甜。
翌日,日光撒进屋内,落在床榻轻唤叶橖。
一夜好梦过后叶橖容光焕发,竹料已泡上,需三日,但此期间还不能歇,她需选出合适的纸张来。
叶橖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后决定先去耳院,看竹料泡得如何,顺便丈量水池的长径与宽径,好选出相适应的避光草席。
等她到得耳院后被眼前一幕所惊住,俄见本该泡在水中的竹料此刻已被人从水中捞出扔得满地皆是,亦被人劈开斩断。
叶橖心知此事与沈渊脱不了干系,便强压心头怒意,转身去寻沈渊,然沈渊此刻正于中庭正堂内悠然品茶,见她前来亦不曾起身见礼,丝毫未将她这个上司放入眼中。
叶橖强压怒火,质问:“沈大人如此行径实委不耻!”
沈渊放下茶盏,起身行礼,道:“瞧下官这眼神,竟才瞧见大人前来,下官见过叶大人,下官不解,不知叶大人所指何事?还望大人解惑。”
叶橖道:“何事情本官想沈大人应当心知肚明。”
沈渊面色一沉,又坐回太师椅上,道:“此处是制灯司,乃朝廷隶属,不是大人闺房,且司内事务众多,若大人一直给下官打哑谜,恕下官不能奉陪。”
叶橖闻言直奔主题道:“本官泡在□□右耳院内的竹料昨夜被人破坏,整个制灯司除沈大人外本官想不出第二人。”
沈渊闻言反轻蔑一笑,道:“反事皆要有证据,大人既怀疑下官,那么还请大人拿出证据,否则大人就是在污蔑下官!且司内人数众多为何怀疑下官一人?”
“可他们都隶属于沈大人你。”叶橖道。
沈渊高声提醒,看似提醒,实则警告,道:“大人慎言,结党营私罪名不小,下官吃罪不起。”
叶橖昨夜睡得沉,根本没有没听任何动静,所以她没有证据。没有证据即便是沈渊是做的,也无法讨回公道。
叶橖无证据,也争不出个对错,眼下要紧的是重新砍竹料,她只得暂时先放下此事,遂前往少年们所居的前庭灯匠院。
此时辰学徒们应是刚起身。灯匠院有两部分,一部分是老灯匠所居之处,另一部分则是学徒所居之处。
叶橖推开房门,只见学徒们仍在睡觉,有醒着的学徒见她前来慌忙起身行礼,叶橖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只摆摆手让少年随她出去。
来到房外,叶橖好奇地询问:“你们怎么还未起身?”
少年支支吾吾,目光躲避,道:“沈大人给我们放了假,是以此时还未起身。”
叶橖见其神态,质问道:“你有事瞒着本官?”
少年沉默不语,叶橖开始仔细打量少年,终于在其屁股后面看到了血渍,她顿时明白,肯定是沈渊对他们做了什么。
叶橖道:“沈渊责罚你们了?”
少年点头,解释道:“每人二十大板,昨夜连夜打得。”
叶橖知晓这是因少年帮了她,沈渊又无法正面责罚她,遂便将矛头对准了他们,其目的就是为了不让少年们再帮她。
叶橖安慰着少年,边安慰边将此事记下,日后定要为自己,为少年们讨回。
叶橖离开灯匠院正焦头烂额不知该如何是好时,有灯匠匆匆而来,见她便说:“大人害得属下好一番寻找,新上任的制灯司司主此刻已在中庭正堂内,沈大人特命属下前来寻大人。”
据沈渊所言,司主本该昨日报到,却不知怎地倒往后推迟了一天,原因不得而知,她当即前往中庭正堂。
等她来到正堂时深渊已在,当她在看清新司主的相貌后大吃一惊。
新司主不是别人,正是萧安。金武和墨玉也在。
可昨日金武明明说萧安是鸣冤司的司主,可今日怎地又成了制灯司司主?
墨玉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我家大人身兼鸣冤司司主和制灯司司主两个官职。”
叶橖恍然大悟,本朝纲纪中是允许一官身兼数职的,但自开朝以来这种情况都未曾出现过,多数还是依照一官一职。
萧安这种情况确实是本朝第一份儿。
叶橖躬身行礼,轻声道:“下官方才有要事耽搁了,还请大人恕罪。”
金武闻言,语气颇有不爽道:“什么事能比接见我家大人重要?”
萧安依旧那副厌世神态,有气无力道:“说说。”
叶橖闻言嘴角勾出一丝微笑,她等得就是这句话,遂解释道:“昨日下官辛苦砍来的竹料竟在一夜间被人毁坏。”
萧安道:“毁坏再砍就是。”
“可昨日随下官同去砍竹料的人一夜间竟挨了板子,近半月内怕是下床无望。”叶橖道。
这次墨玉先答:“如此便是有人故意破坏了。”
沈渊怕叶橖再说下去会牵连自己,说道:“兴许是竹料主人察觉有人偷砍竹料,所以才会连夜破坏,以此来警告偷盗竹料者。”
叶橖回答:“那片竹山下官查过,乃无主竹林。”
沈渊转身,面对萧安,躬身行礼道:“昨日随叶大人上山砍竹子的那批人是下官所罚,原因是他们没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相应的工作,所以下官才会杖责他们,以示警告。”
墨玉好奇道:“沈大人为二品,叶大人为一品,即便他们做错了事情也应该由叶大人来罚,若司内没有一品,方由二品来管,叶大人是两日前上任的,沈大人这样做是否有些僭越了。”
沈渊闻言当即跪下,连忙赔罪狡辩道:“下官是看叶大人昨日甚忙,所以才擅作主张,还请大人恕罪。”
叶橖无兴趣争论对错,她见时机成熟,开口说道:“沈大人替下官分忧,下官感激不尽。但眼下最重要的是重新砍竹子,大人也知下官只有七日的时间制作宫灯,若未能按时完成下官真是无颜再见圣上与大人,就连整个制灯司都会受到牵连。”
萧安点头,道:“不错。既昨日砍竹料的今日不能去,那便让未受罚的去。”
沈渊连连应和,好在未牵涉到自己。
叶橖转身看向沈渊,微笑道:“有劳沈大人带领灯匠们前往竹山,沈大人只需将灯匠送到即可。”
萧安却在此时插嘴,道:“既工程浩大,那么一品之下都应该参与其中,沈大人也别急于归来,留在那里一同砍竹料。”
沈渊点头哈腰微笑道:“那是自然,下官这就去。”
沈渊临走前狠狠瞪了叶橖一眼,叶橖却是满面春风。
沈渊带灯匠去砍竹子,灯匠同其沆瀣一气,被自己跟随之人派去干重活,想来心中定会有所埋怨,唠叨几句也是好的。
叶橖躲在暗处看着锦衣玉食的沈渊砍竹子的笨重动作心中甚是清爽。
沈渊哪里会砍竹子,手中被蔑刀震得生疼,几十刀还未砍下一根竹子,好不容易终于砍下一根竹子,还不偏不倚正砸中他,引得众人哄堂大笑,让他在众灯匠面前出尽了丑。
晚上回房双手双腿更是疼痛肿胀,睡得也沉,少年们也趁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沈渊脸上画王八。
次日沈渊照镜子时当即发疯,脸都未洗便找到叶橖,质问她,叶橖刚好将昨日沈渊对她说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他。
这回轮到沈渊不得不忍气吞声了,不过这也是其咎由自取。
叶橖打发走沈渊,便转身前往前庭库房,寻找糊灯用的纸张。
系统道:【糊灯用的纸张一般有丝帛纸,油光纸,宣纸和皮纸,其中以油光纸为最好。】
叶橖翻找一番,可结果不理想,未能找到油光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