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何。”谢知之冷静道，“让裴孔雀自己受着，冷静几年吧。”

    “你真不考虑现在就非常感动，然后告诉宿主你的真实身份吗？”0807号仍不死心，“我总觉得这也是很好的一个时机……”

    在裴率刚追忆完往昔，正充满遗憾和唏嘘的时候，告诉他他的心意都被领会，那些似乎擦肩错过的都可以从现在开始弥补——

    那她在自己的时间线里感受过的那些失落和委屈又算什么？

    谢知之说：“我不是一份专程来弥补裴率的惊喜礼物。”

    也许等她完成“灵魂寄宿”项目，回归自己的时间线和躯壳时，会愿意在他主动求和时给个机会。

    但现在她完全没有相认的想法。

    谢知之对这180天的规划，就只是好好搜集学渣改造逆袭素材，以及尽力阻止游棠之的早恋。

    她和裴率的私人恩怨，原本不在她此行的计划里，甚至会让她担心影响她给自己规划的主线任务。

    “而且，现在告诉裴率我是谁，他只会恼羞成怒吧。”

    虽然先前听闻裴孔雀的少男心事，谢知之有点确证了自己当年隐隐怀疑的暗爽……

    但是换位思考，如果她对着伪装成其他存在的裴孔雀，倾诉了试图在他本人面前试图掩藏起来的心意，然后对方摘下假面，坦诚他就是本尊。

    那她……会因为过度害羞而暴怒的。

    他说完自己最难以启齿的阴暗巧思后，系统沉默了很久。

    裴率能很明显地看出，她听完就在看着他出神想她自己的事。

    尽管他的那些想法是不太上得了台面，但能说出来也是需要勇气面对自己，以及对系统很信任的。

    “喂——”裴率短暂克服了在这张脸面前袒露自己的羞耻感，不高兴地黑着脸伸手在她面前晃了几晃。他有一种交付信赖却没有被对方接住的失控感。

    0807号第一次发出了警告：“滴——检测到宿主对用户的信赖度实时下降了一个点、两个点、三个点……”

    谢知之连忙抓住了他的手腕，诚恳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我十分能理解宿主你拧巴别扭的那些点。”

    她开始在脑内飞快地组织语言，试图挽回信任度。

    “宿主，虽然你外表看似桀骜不驯、肆意不羁，很有当多情渣男的研制天赋，实则有一颗金子般珍贵的纯情心脏。越是喜欢对方，越想在对方面前表现出最好的状态，越无法率先承认自己的心意。因为先承认，就好像在这段感情里甘拜下风认输，这就和你想维持的‘最好状态’相悖了。”

    “也因为，你当时尤其在意的、判断个人价值的成绩标准这一方面，对方完全碾压了你，更会让你疑虑不自信，担忧自己是否会对她造成负担。这种情况下，你自然很需要先确证对方的心意，要对方先认输臣服，来作为这段感情的保证承诺。”

    “否则，你很难不替对方考虑：如果分开，会让对方过得更好，那么是不是放手才是真的对她好的唯一选择？强留下她既显得你卑劣，也不符合你的骄傲。”

    裴率瞠目结舌：“……你说得太到位了。让我消化一下。”

    “检测到宿主信任度波动，上升了一个点、两个点……十个点！恭喜用户~任务二目前完成进度已达80%！”0807号一边报出任务完成进度提高的好消息，一边却产生了怀疑：

    “用户你真这么想吗？”

    “理论上，这种分析思路应该能成功套用到很多存在差距的感情模式里。人类用理智思考时，就会偏好做出这种客观来看确实更符合利益的选择。”

    谢知之道：“但作为未来厉害的小说家，我认为：都不能胜过理智占到上风的感情，不配称为真正的‘感情’。”

    所以，他们过往互生的一点点好感情意，应该在彼此漫长而各自精彩的人生里无足轻重，算不上什么。

    但是，为什么已经久到断得彻底的时间单位，对谁来说都是以“年”来计算，那一点点情意还能值得被拿出来分析琢磨？

    “是的、对的……我、确实是这样……”裴率眼前一亮又一亮，“那系统你看——”

    “好好学习吧，宿主。”谢知之截住他的话头，“我只是个学习系统，不是正宗的情感分析系统。”

    “你自己心里应该有答案的不是吗？”

    “我懂了。”裴孔雀一脸大彻大悟的表情，站起身来洗漱回房了，“我会好好努力的。”

    谢知之顺手收拾了一下客厅书桌上摊得乱七八糟的书册。裴率之前其实是把这些堆叠得很整齐的，尽管他不真写，今晚像被刺激到了。

    0807号还在追问她：“我怎么没听懂？用户，宿主最后问你的问题是什么？”

    “不知道。”谢知之狡黠一笑，“我只是看出来他想问问题，而且，显然是和学习无关的内容。”

    0807号不敢置信：“你居然是终于想起来了自己学习系统的设定，决定巩固一下人设？”

    “对啊，”谢知之理直气壮，“看得出来，裴孔雀对这个万能的反问回答很满意。”

    每天晚上，在裴率睡着后，谢知之进到意识空间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宿主当天各项数据的波动，然后参看着前一晚列下的待办事项推测效果，再另记一份“已完成清单”。

    裴率的颜值数据依旧是各项数值里的最高分，甚至从“98”微涨了一点，变成“98.1”。大约是因为他近一个星期以来，作息规律变好了一点，气色有所提升？

    体质健康也从“95”，涨到了“96”。

    ……谢知之迅速浏览了一遍这些天看熟了、都有缓慢增长趋势的数据，界面最下方陡然出现了两个新的条目。

    “粉丝数”和“声望值”。

    前者与她记忆中下午裴率结束直播后，音符主页的粉丝基本持平：36。后者目前则明晃晃地挂了个“-10”，并且括号里小字标注：“本项数据追踪的是宿主好声名，请用户努力帮助宿主提升自我修养吧！”

    谢知之：“……”

    好人性化的位面管理局系统，很随机应变的设计更新。

    “怎么突然有种，我在玩裴孔雀养成计划的错觉？”她恍惚道，“这算什么？提示我裴孔雀的发展路线？”

    0807号道：“这些数据仅供用户参考，方便你清楚了解掌握宿主目前情况。位面管理局并没有任何引导用户塑造宿主的意思。”

    谢知之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下这两个词，手里的笔又转了起来。

    “但说真的，有机会的话，裴率确实可以往他想从事的方向努力试试。”她说。

    没有机会也要努力制造机会。

    下午直播结束后，她对裴孔雀说等暑期试试是非常认真的，哪怕当事人自己当时都没认真听进去。

    等这学期结束，他在学习这方面的基础问题就应该解决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进一步拔高：找找看更关键的人生兴趣方向之类的。

    在真正进入相关行业之前，人很容易误把感到新奇有趣的兴味当做对这个行业的热爱。

    裴率看他那个叫猴子捞月的网友直播时，明显十分意动。虽然行动上暂时拒绝了立刻一起开播，但他要真排斥直播的话，一开始就不会答应对方直播时双排的要求。

    可如果真的让裴率亲身上阵直播，那也完全是需要从头认真规划的另一条路。

    他本人想得浅，谢知之作为旁观者倒是很理性：爱打游戏，和爱游戏直播，其实是两回事。

    不过这始终是很有趣的新奇尝试，谢知之也很期待，想看看暑期他们能做到哪一步。

    她已经想好从今天起抽空了解一下相关行业的知识和经验贴。根据她在自己时间线里对直播行业的有限了解，这确实是一个风口。

    别说当下开始从事直播的主播很容易地借机幸运暴富，就连“直播文”也会成为未来网文里火热的题材之一。

    ——她又可以收集相关素材了，一举多得。

    0807号道：“用户你不会介意宿主走这种非正统的事业线吗？”

    “我为什么要介意？”谢知之奇怪道，“裴孔雀的事业，说实话，和我本人没有什么切身利益关系吧……当然，如果他未来成为超级热门大主播，又跨行进入演员行业并且大爆，还愿意帮我宣传小说或者亲自饰演的话，就是另外一回事啦。”

    “……你好像甚至已经替宿主规划好了事业转型一条龙。”

    “没有没有。这最多是构思小说情节，我才敢这么写。主播转行，跨界演员……搁现实里太容易被骂了，虽然黑红也是红，但演员没有演技真是原罪啊。”谢知之连连摆手，“事实上，我个人对裴孔雀的主播之路态度不算乐观：他那个性格吧……”不像能吃电子服务行业苦的。

    “他平时肯定没少看主播，所以感觉自己上也行，但他看的几乎都是已成名的游戏大主播。可起号阶段是除了被黑以外，最艰难的时期。他是比普通人多了颜值这条捷径，但人是靠什么红起来的非常重要，直接决定之后的定位和记忆点。”哪个行业转型都是有难度的。

    “美人的最大烦恼，就是总被人只看到美貌，以至于直接忽略实力。”

    谢知之想到这点，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不过裴孔雀这种姿色……估计被追着骂‘小白脸’都能黑火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