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是把在家里所学的知识都还给了家里。”加茂宪冈直接越过木然跌坐在地的妹妹，走向正在接受输血的外甥女床前，“只要稍微动动脑筋，就会明白上天怎会无故赋予天与咒缚。”

    按照适者生存的进化理论，如果被束缚的属性更适合自身的话，那么它会更容易被自身表达出来。

    既然被束缚，也就是说，这个属性有着严重的缺陷，以致于不得不被束缚。

    明雪被束缚的术式虽然很有前途，但对身体的负担极大，甚至危及性命。

    身体处于求生的本能，只能舍弃了这个术式。

    “哥哥说得有些迟了。”加茂宪嘉闻言，原本死寂的眼神儿变得讥诮起来，“不过话说回来，作为家族的族长，哥哥对家族的掌控似乎弱了许多呢。”

    秘密研究室隶属家族核心，怎么可能瞒得住身为族长的加茂宪冈。

    加茂宪嘉毫不怀疑，在她第一时间接触研究员的时候，他就已经得知消息了。

    加茂宪冈，一个为了家族可以牺牲一切的冷血生物，其底线也仅比家族最邪恶的加茂宪伦高一点。

    他恐怕早就在等着验证天与咒缚是否真的可逆了。

    她虽然说过天与咒缚并不少见，但那是把历史上的天与咒缚都算上了。

    目前活着的天与咒缚根本就不超过十指之数。

    而刚出生的天与咒缚更是只有明雪。

    如果不是女儿才刚出生十天，加茂宪嘉都要怀疑三个月前听到的消息，是加茂宪冈故意给她挖的陷阱，就等着她往下跳。

    “到底是一起生活了多年的妹妹。”加茂宪冈面不改色地承认了加茂宪嘉话外之意，“说起来也是妹妹贪心，若非是你想要明雪取代宪纪——”

    “大哥，现在不是责备宪嘉的时候。”一向脾气温和的樱田未明语气冷硬地打断了兄妹二人的彼此挖苦，此时的他真恨不得此生从未遇到过眼前的一对兄妹。

    他只不过跟特意来恭喜了他的五条家主叙了叙旧，他的女儿就被这对毫无人性的兄妹害到了命悬一线的地步。

    “停止明雪的术式才是当务之急。”樱田未明痛心地看着昏睡中的女儿，虽然在第一时间就找到了血源，但女儿是非常罕见的黄金血型，整个霓虹也仅有二十多个人罢了，能够且愿意捐献血液更是仅有2人，依照女儿10ml/h的血液消耗速度，顶多只能够支撑5天。

    加茂宪冈虽然冷酷无情，但在对咒术师的研究上还是相当扎实，当即根据和研究员们讨论，当即就把樱田明雪的情况分析给妹夫，“借助五条家神子六眼的帮助，家族研究员得出了三个结论。”

    “明雪的术式不光净化别人的咒力，自身所产生的咒力也能净化，她刚出生时，天与咒缚还没有彻底束缚她的术式，还能发挥一丝净化作用，故此才表现出了零咒力的情况，让大家误以为她的情况跟甚尔一样，是束缚咒力换取肉/体的强大，实际上这孩子是天生体格健壮。”

    加茂宪冈说到这里，内心也有一丝懊悔和后怕。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犯了经验主义错误，看到外甥女是零咒力，就以为她拥有跟甚尔、真希一样的天与咒缚，都是用咒力换取超越人类极限的肉/体强度、运动能力及五感灵敏度。

    当时他要是深入观察一下，就会看出她的反应速度、五感灵敏度根本就及不上甚尔、真希。

    至于肉/体强度，谁会变态地想到测试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抗不抗揍啊。

    所以外甥女是以凡人之躯接受了一场血腥、酷烈的手术改造。

    幸好神明垂青，外甥女到底活了下来。

    不过也正是因为误会外甥女拥有跟甚尔、真希一样的天与咒缚，妹妹加茂宪嘉才觉得她资质平庸。

    于是狠心博了一把。

    “所以明雪自身无法产生咒力，因为只要自身产生咒力，她的术式第一时间就将其自动净化。本来没有咒力就无法运转术式，但也许是加茂家主支世代使用赤血操术，明雪发生了一种与术式驱动血液的相反变异——血液驱动术式。”

    对此，加茂宪冈很是遗憾。

    在他看来，明雪的净化术式相当有潜力。

    虽然不能直接对付咒灵，今后也未必不能对付咒灵。

    但能从源头上减少咒灵的诞生，也未尝不是一种跟咒灵做战斗的方式。

    可惜，成也净化，败也净化，自身的咒力也被净化了。

    只能以血液驱动术式。

    但自身血液的补充跟自身咒力的补充相比，无论是再生速度，还是可行程度，完全是两个概念。

    如果外甥女是大众血型还好，可以从外部补充，但她偏偏是极为罕见的黄金血型。

    目前霓虹能够提供的备用血可以说是杯水车薪。

    “最后，也是最棘手的一点儿——明雪的术式带有五条家无下限里自动的特点，只要感官感应到咒力，她的净化术式就会自行运转。也许你们夫妻会觉得，只要等她周围的负面情绪全部净化，四周就会形成一个没有咒力的真空地带，但就像水会自动往低处流一样，在明雪将四周的咒力绪净化之时，更远处的咒力就会过来填补，所以她的术式始终无法停下来。”

    这种情况应该是基于外甥女的术式所形成。

    因为在人体之外，咒力往往是汇聚，而不是扩散。

    “以明雪的身体状态，肯定无法再承受一次逆转，也就是说已经回不到天与咒缚之前的状态了。”

    “而她是黄金血型，目前就2人能提供血液，最多也仅能维持5天的消耗。”

    “所以要想保住明雪的命，就只能从停止术式的方向入手——隔绝明雪对咒力的感知。”

    “要做到这一点，唯一办法就是，请天元大人为明雪施展一个结界术，从而屏蔽掉她对咒力的感知。”

    ……

    在咒术界无人不知，天元在结界术的造诣，可即便以祂的水平，也只是对咒灵进行监控以及对术士据点的强化，而不是直接将咒灵与人类隔离开来。

    更不要说对咒力的隔绝。

    祂并非做不到，而是一旦这样做，祂的结界术就不能覆盖整个霓虹。

    就好比将天元的结界术看作一个由固定数量丝线所编织而成的网。

    编织的密度越小，形成网的面积就越大。

    相反，密度越大，网的面积就越小。

    显然，咒灵监控、咒灵隔离、咒力隔绝，三者对结界术的密度是依次增高的。

    并且两者前后之间的差距以几十万倍计算。

    用一种更直观的说法，当天元为樱田明雪单独维持一个可以隔绝咒力的结界，那就意味着足以监控整个霓虹的结界出现了一个东京区大小的漏洞。

    这无疑会极大地削弱咒术界的力量，无论是咒术师，还是咒术师陷入危险的概率都会增大。

    但天元大人竟然同意了。

    总监会却吵翻了天。

    虽然有御三家的家主作保，可其他家族全部表示反对，包括御三家的非主支的族人也不赞成。

    你们御三家主支个个实力非凡，结界变弱对你们的影响本就微乎其微。

    可我们这些弱者不一样啊，结界变弱后，我们出任务遇到危险的概率必然会大得多。

    就算这孩子潜力非凡，但代价也不该让我们来承担啊。

    “哦，现在想起有代价了，每次正面对上二级咒灵的时候，我好像并没有看到过诸位的身影呢。”加茂宪嘉向来不知道委婉为何物，当即就把二级以下的咒术师们全给得罪完了。

    她的话难听，但也不乏道理。

    不否认，越厉害的咒术师，得到的优待越好。

    但相应的，承担的任务也越重。

    四级咒灵就不提了，棒球都可以击退。

    三级咒灵需要手枪等武器才能应对了，但是三、四级咒术师们都能对付，大多都能全身而退。

    二级咒灵已经属于高级咒灵了，需要散弹枪等强力武器才可以勉强对付。

    三、四级咒术师上去就是送死，唯有二级以上的高级咒术师才有一战之力。

    若是遇到实力强的高级咒灵，高级咒术师出现伤亡的概率很大。

    但是账不是这么算的。

    低级咒术师也在奉献自己的力量，人家并非是贪生怕死，而是不做无谓牺牲罢了。

    人群中当即就有人反驳了加茂宪嘉，“正面对上一级咒灵的时候，好像也没有看到加茂小姐的身影呀。”

    “本小姐至少在直面二级咒灵。”

    一向温和的樱田未明拉住了愤怒的妻子，缓缓走到她身前，高瘦的身影将妻子护在了身后。

    他看向群情激愤的众人，诚恳地向四周鞠了一躬，“诸位，请看在一个母亲的份上，原谅宪嘉的失礼。大家的顾虑，我很明白，我们的行为也的确很自私，但请看在我们夫妻自从十四岁起成为四级咒术师的那天开始，就一直兢兢业业拔除咒灵的份上，救一救我们家明雪。”

    看到樱田未明因忧愁女儿而憔悴的模样，被加茂宪嘉激怒的总监会高层们也冷静了下来。

    平心而论，他们还是很喜欢樱田未明的。

    他天赋很高，年纪不过十九岁就已经是二级咒术师了，未来还有很高的提升潜力。

    面对总监会下达的任务，再急难险重，都任劳任怨地完成得很好。

    但他既不恃才傲物，也不居功自傲，一直都保持着谦逊温和的作风。

    “她术式真的很有潜力，现在才刚刚出生，1ml血液净化的咒力量，相当于消灭一个4级咒灵，只要给她一些时日，未来一定会对咒术界有大用的。”

    如果没有潜力的话，活了上千年的天元大人也不会答应救女儿。

    “当然我也不能因为女儿，而罔顾大家的生命安全，我早已达到了准一级的实力，只是因为宪嘉临产，想要多陪陪她，所以自私地没有上报给总监会。今后我每年在完成一级咒术师的任务量后，还会跟二、三级咒术师们一起出任务，减少大家因结界变弱而面临的危险，直到明雪能够控制她的术式。”

    到时候，女儿就不需要天元为她维持术式，一切就能恢复原样了。

    “我的任务量，可以在原有的基础上，再增加3倍。”加茂宪嘉从樱田未明身后走出，和他肩并肩站地放低了身段，只是语气还带着些僵硬。

    御三家家主也帮着说话，“我们那几个老骨头这两年的任务量也可以加点儿，再过三、四年，我们那些不成器的孩子应该也能做些简单任务。”

    “樱田和加茂两夫妻这些年的付出，大家也都看在眼里，我们也并非无情无义的人，到底也不能坐视他们的女儿刚出生就夭亡。”

    在场总监会成员们最终还是同意救樱田明雪，不然御三家主支和樱田夫妇撂挑子后，那些高级咒灵真的要他们去打吗！

    但他们同意得也绝不是如此爽快，也提出一个条件，“能得天元大人另眼相看，明雪的潜力毋庸置疑，所以我们希望她未来的培养由总监会接手。”

    天元大人活了上千年，世间万物早已不能让祂动容，能够答应救樱田明雪，说明这孩子身上必有超世之处，绝不仅仅是1ml血液净化一个4级咒灵那么简单。

    按照成人献血的规定，一年顶多献2次，每次献400ml。

    也就是说，这孩子一年顶多消灭800个4级咒灵。

    一个四级咒术师加班加点都能做到。

    就凭这，也能打动了得了天元，简直开玩笑。

    这样的孩子控制在总监会手里，才不枉他们所付出的代价。

    加茂宪嘉自然不同意，女儿的净化术式虽然在减少咒灵诞生上有大用，但是毫无战斗力。

    属于彻底的利他能力。

    但是女儿的危在旦夕，容不得在拖延下去。

    加茂宪嘉匆匆和他们谈价还价一番，不得不妥协了。

    当然，她同意得够快，也是因为御三家本就在总监会占有一席之地，不可能让女儿吃大亏。

    不过，作为母亲，自然是为女儿殚精竭虑的。

    争取再多，都嫌不够的。

    哪怕心里着急，加茂宪嘉还是冷静地争取到对女儿的各种权利。

    她不可能让女儿被洗脑为一个任由总监会摆布的傀儡。

    不过加茂宪嘉也做了让步。

    定期接受总监会实验室的研究；

    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接受总监会发布的任务；

    成年后，必须加入总监会，期限至少是天元为其结界的时间。

    ……

    总监会能猜出樱田明雪潜力非凡，加茂宪冈自然也能推测出来。

    看着妹妹怀中已经中止了术式的外甥女，他突然干起了过河拆桥的事儿，“五条家的小子都已经十二岁了，等明雪长大，他都成老头子了，看着也不般配，反正明雪已经脱离了危险，不如让她跟宪纪——”

    五条家主之所以帮忙，除了跟樱田未明关系好，但也提出了一个要求。

    那就是让樱田明雪跟五条悟缔结婚约。

    虽然他嘴上说是为了增加明雪的筹码，但实际上也是看出了明雪的不凡。

    至于五条悟愿不愿意等，在明雪成年之前，他完全可以纳侧室嘛。

    加茂宪嘉冷笑着打断了加茂宪冈的提议，“哥哥，我承认加茂在咒术师的研究上很精深，但也不要太闭门造车了，偶尔也要接受些外面的知识，三代内的近亲还是不要结婚的好。要知道在种花家，表兄妹结婚都是违法行为，法律都不保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