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
颜清越坐在窗前,面前是那一幅展开的画。
“洛水盈盈淡碧涟,西楼逢子与桃依。自此一别害相思,高枕紫岩亦难眠。”
一道灵光闪现。
“我知道了!”
一旁的陆行被她突然惊了一跳:“什么?”
“你看!”颜清越给她指着那四句诗,“西楼逢子与桃依。左西右东,楼字的西就是‘木’字,逢紫就是加上‘子’字,不就是李这个字吗?桃李经常连在一起使用,后面的与桃依也能印证这个字是李。”
陆行也听到了刚刚的谈话。
“你是说这句诗代表的就是他们所提到的李家的李。”
“是,还有这一句,‘高枕紫岩亦难眠’这个不就是当年高祖皇帝斩蛇后藏身在芒旸山的紫岩崖吗?代指的就是丘旸。”
“那‘自此一别害相思’呢?是卜谢?还是于信指认的范柏青。”
颜清越摇摇头:“这个我也没想清楚。但是他们嘴里的往事,应当就是这首诗的作者李郎君和他们几人在洛水边起誓,但是另外几人背弃了这个李郎君。而这个李郎君很有可能就是烟雨楼的前任主人。”
“他们是为了夺走烟雨楼?”
“准确说,应该是烟雨楼下的古墓。范柏青他们对于烟雨楼并不是很看重,他自己说过多次,说此处不适宜居住。”
“我觉得不仅仅只是古墓。若是你的推测是真的,那他们应该是在数年前就夺走了烟雨楼,为何不早些下手,拖了这么多年才下墓呢?”
颜清越也有些动摇:“确实奇怪,难道是这下面的古墓有什么很难的关窍无法解开?他们最近才能进去的?”
“有可能。我们进去的时候古墓的机关都被拆得干干净净。”
“还有主墓室。当时,只有他们几人进入了主墓室,有可能那里藏了什么值钱的东西。”
“当时进入主墓室的人只有丘旸、卜谢、李朝春和那个邓扶疏。”
“这俩人的年龄不大也不像是和当年的事情有牵扯,倒是范柏青……”颜清越不由抬起头,“他挺危险的。”
陆行主动说道:“我上去看看?”
虽然知道范柏青不是什么好人,二人还是不想看着他死,倒也不是因为善良,而是因为二人前来的目的。
这个古墓和太安道有关系,或许范柏青等人就是一个突破口。
是以陆行还是忍着恶心,上楼重新提醒了范柏青好几遍才回到房内。
一夜无梦。
二人睡得还算踏实,一觉到天亮。
颜清越穿上衣裳,趿着鞋先开了窗户。
窗外,又是弥漫的大雾。
二人不由心头一跳。
“不会吧……”
幸好,一直到二人下楼用早饭都还没有发生什么异常。
早饭吃得很简单,就是粥馒头小菜,也没有人挑剔,毕竟岛上的食物有限,能不饿死就不错了,只需要扛过这几日……
“范老板呢?”于信放下了筷子,四处张望着。
康豹正在楼梯边上站着啃馒头,他摇头:“没瞅见,应该是还没起吧?”
叮铃铃——
乐声骤然响起,几乎所有人同时扔下了碗筷。
康豹手里的馒头也掉在了地上。
“不会是……”
“啊——”
一声尖利到几乎破音的惨叫声接着响起。
于信瘸着腿撑起身子:“快!快上去!”
众人齐齐向上跑去。
重复的阶梯在眼前旋转,耳边的惨叫声一直没有停止,颜清越也顾不得晕头转向的感觉,抓着扶手就向前冲。
这肯定是范柏青的声音!
等到了四楼,惨叫声乐声都停了下来,四周安静得可怕,只听得见每个人的喘气声。
颜清越撑着墙,感觉地都在转,可是异常的情况还是让她警醒。
“声音没有了?”
陆行也有些稳不住,只是低低应了一声。
还是康豹第一个走上前去推门。
门没有动,他甩了甩头。
陆行强撑着走过去:“来,撞开。”
其余的人也缓过气,上前帮忙。
不过几下,房门就被撞开了。
范柏青就趴在窗口,上半身伸出窗外。
众人一时不敢上前,只有颜清越径直走上前。
她抓住范柏青的肩膀,向窗外一看。
窗外的景象让她倒抽一口凉气,扭头干呕了几下。
其余人更是不敢想象这尸体到底是什么模样,能让这个看见断头都毫无反应的人都受不了。
陆行也没见过她这个模样,给她拍着背。
颜清越摆摆手,指向窗外:“那尸体……”
陆行顺着她的手指看了过去。
窗外,被锤烂的头颅无力的垂吊着,鲜红血液混合着浓白的脑浆一滴一滴滴在屋檐上。
陆行下意识闭上了眼,面色都发青了。
强烈的血腥味让其他人都不敢上前,最后还是于信年纪大胆子也大些,鼓着勇气走上前。
颜清越却一把拦住他。
“尸体的头部被砸烂了,你确定你要看?”
于信的脑海里一下浮现出尸体的画面,瞬间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颜清越直起身,扫视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所有人。
都很害怕。
“我先看看再说。”
范柏青的脑袋被砸得稀烂,窗外到处都是飞溅的血迹。
这肯定是被反复锤砸导致的,他不可能不躲闪啊?除非被捆绑控制住了。
颜清越在范柏青身体的其他地方寻找伤痕。
果然,如她所料。
范柏青的肩膀两侧有十分明显的红痕和擦痕。应该就是他之前挣扎的时候留下的。
可是,没有绳子啊……
颜清越很是不解。
还有,今日的情况与之前的不同,他们在向上跑的时候,范柏青正在惨叫,他的尸体摸起来也还是温热的,这说明他的的确确是在刚刚才被杀害的。
门被锁着,只有窗户大开着,凶手难道是从窗户进出?
她转过头:“方才所有人都在大厅吗?”
康豹负责早饭,记得很清楚:“除了范老板都在的,我发的馒头,没谁不在场。”
这就奇怪了。
所有人都在大厅,凶手又是怎么杀的人?
于信也察觉到了不对:“我们向上跑的时候,凶手是不是正在行凶?”
“是。”
于信有一种见鬼的感觉。
所有人都在一起,凶手怎么可能还能抽身去杀人呢?
尸体最终还是由颜清越将头蒙上让人抬入了耳房中,剩余的人都聚集在大厅里。
大厅内十分安静,却透着焦躁不安的气味。
“昨晚大概亥时正我哥哥还去了一趟四楼,那个时候范老板还好好活着,甚至还和我哥哥说了几句话。”颜清越主动说道。
于信忍不住问道:“大晚上的,林郎君为何去找范老板?”
“担心。”颜清越盯着他的双眼,“我和哥哥总觉得范老板很是危险,所以就上去提醒了几句。”
陆行接话:“我离开的时候,范老板是锁好了门的。”
于信有些心虚,移开视线。
“昨晚我在楼下,但是并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邓扶疏也点头:“确实,至少昨晚没有任何大动静。但是小动静可不少。”
颜清越连忙问道:“什么小动静?”
“范老板神思不属啊~昨晚一直在上面走来走去,我就住在他的正下方,听得很是心烦,一直到子时前后,才没了声音。”
“我住在他的书房下面倒是没怎么听见他的声音。”于信说道。
“今早呢?”
二人齐齐摇头。
现场的气氛凝滞了一瞬。
康豹嘴唇颤抖着,嗫嚅道:“真的有鬼吧……”
他这句话是大部分人心中所想。
“我们干脆把这烟雨楼拆了做个木筏划回去?正好在这个时候雾气散了。”
“对!这个办法好,先走了再说。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
这一吆喝,绝大部分人都站起身来准备往门外去。
只有颜清越几人还稳坐着。
“于道人。”颜清越直接问道,“您有什么看法?”
于信是这些盗墓贼现在唯一的长辈,想要走的人一下顿住了脚步,看了过来。
“我……我也不知……”
颜清越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于道人,已经接连死了三个人了,如今在场的人中只有你和他们三人有关系,你说你不知道?”
于信还是沉默。
康豹忍不住了。
“师父!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师伯?”李朝春追问道,“您肯定是知道什么?对不对?这和师父的死有关,你不要再隐瞒了好不好?”
“我……”于信一脸纠结,掐着自己的手指。
“师伯!”李朝春一下急了,上前晃着他的肩膀,“你说啊!到底是人是鬼!是人是鬼!”
方岗将人拉住:“师弟,你冷静些!”
“我冷静不了!”李朝春一把推开他,哭喊道,“师父死的那么惨!卜道长也死了,范老板也死了!谁知道下一个会是谁!”
他指向外面广袤的玉珠湖。
“玉珠湖那么大,水又深还有暗流,你真的以为一个木筏就能让我们上岸吗!这不可能!”
方岗被反问得哑口无言,就连于信的徒弟都没有站出来为他说话。
颜清越这才开口附和。
“李小哥说的没错,于道人,现在的情况已经如此,你真的不应该再隐瞒了。”
于信还是低着头,不声不响。
颜清越不准备再和他兜圈子。
“昨日,你和范老板的话,我们的都听到了,于信,你是自己说,还是我们来说?”颜清越逼近几步,俯视着他,语中暗带警告,“我们不知内情,若是把不该说的事情都说出来就不好了吧?”
于信瞬间抬起头,惊恐地看着她。
“你们都听到了?!”
颜清越淡淡“嗯”了一声,转身坐在了一边,自顾自倒着茶喝。
她是很自若,于信却被搅得脑子一片乱麻。
“师父!”其余的徒弟也实在憋不住了,纷纷叫着他。
于信一拍桌子:“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