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听到金大山栽赃她,忙不迭从里面跑出来,就看到金大山跟前背对他流泪的金无忧。
赵氏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伸出去的脚往回收,想躲,可才收到一半就见金无忧歪着头淡漠地看着她。
黑黑的眼仁儿没有一点情绪波动,但眼泪还在往下淌!
怎么会有人哭的像杀人!
赵氏就感觉,此刻她若是退了,她的凤儿、旺祖,还有她,都活不到明天。
“这是金无忧跟她爹的仇,与我没有关系,对,就是这样,只要我帮了金无忧,我就是跟金无忧一条绳上的蚂蚱,她就没有理由杀我们娘仨了。”赵氏在心里劝自己。
给自己打完气,赵氏头一抬,拿出自己这些年跟村妇们吵架的势头来。
“呸,放你爹的罗圈儿屁。”
金无忧在赵氏冲过来的时候左移两步,露出身后的金大山来,给这两人腾地儿干架。
赵氏一口唾沫啐金大山脸上:“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个子比老娘还矮一头,若不是你跪地上求老娘可怜你,你以为老娘看的上你?”
金大山还跪着,就看到赵氏那两片薄嘴唇像刀子似的,嗖嗖的直往他心窝子里捅。
金大山捂着胸口气的嘴唇直哆嗦,指着赵氏的手指想戳进她黑洞洞的鼻孔,戳死这个毒蝎女人。
赵氏这副嫌弃鄙夷的眼神儿是他从没见过的。
娶进门儿这么些年,他没让赵氏冷着冻着,还任她把闺女当丫鬟使,生了儿子之后,家里大事小情也都交给她了,她居然嫌这样的好日子是糟蹋她!?
金大山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像魔怔了似的就想把那张嘴堵上,猛地扑上去,镣铐勒住赵氏脖子。
“贱人,老子养了你十几年,给你打的金镯子,养十个无忧都够了,你给老子吐出来……”
“呃……救命”
赵氏长长的指甲扣在金大山手背上,根根儿深入皮肉里,恨不能戳透骨头。
金无忧冷眼看这两人互掐,有衙役在,赵氏死不了。
而且金大山此时的行为会对他更不利,现在的官员判案子,主审案件官员的态度很重要。
京兆尹姚大人肯定会认为金大山在京兆尹衙门口都敢杀人,那当年很可能也杀了他的发妻。
掐吧,掐吧,这俩人现在互掐的越厉害,待会儿在堂上就更想置对方于死地了。
去捉金大山回来的衙役一刀背轮在金大山背上,看上去,金大山不是第一次挨揍了。
金大山被轮的眼冒金星,勒住赵氏的力道一下子松掉了。
“咳咳咳……”获得喘息的赵氏捂着脖子,连推带爬,只想离金大山远一点。
这下子她更坚定了让金大山去死的念头,否则金大山一定会像弄死屈氏一样弄死她的。
“官爷,咳咳……您要为我做主呀,金大山要杀我灭口。”
两个衙役拖着金大山进了京兆尹,另一个衙役面无表情对赵氏道:“只要你如实道来,自有大人为你做主,还不快进去。”
“姑娘这边说话。”又有一个衙役来请金无忧。
衙役脸上带着点笑,刚才金大山张口就是让这个姑娘求王爷,南宁国总共就没几个王爷,无论是哪一家的,都不是他们小小京兆尹能得罪的起的。
“不知姑娘与金大山夫妇是什么关系。”
“金大山是我生父,赵氏是我继母,被害死的屈氏是我娘。”
“你是屈氏的女儿金无忧?”衙役悚然心惊,眉头控制不住跳了一下,心惊于晋王对京城消息的掌控如此及时。
此前询问时,赵氏有交代过屈氏有个女儿,名唤金无忧,如今就在晋王府,已经登天做了贵人。
王府后院儿的女人可不好擅自打扰,而且此案也与她无关,再者晋王府昨夜大宴,只怕是贵人们都还没起来,所以大人就交代下来,等抓回金大山审问明白再去晋王府告知就好。
结果,人家来的比他还快,只怕是早就收到消息,就等金大山进了城,他们才出的晋王府大门。
但跟着这位的下人只有两个,他就懂了,晋王殿下并不想大张旗鼓,但还是确认了一下,视线看着马车问道:“殿下也来了吗?”
金无忧无语反问:“多大点事儿还得殿下出马?”
叫他来干啥,杀人吗?
不知道昨晚接风宴上已经有人用脖子试刀了吗?
衙役语塞,尴尬一笑:“那姑娘可带了能证明您是晋王府人的东西。”
孟凌从怀里拿出牌子怼到衙役面前:“看清楚自己?”
独属于晋王府的狼首印记让衙役确认这既然确实是晋王府的,于是:“您稍后,小的这就去通禀大人。”
衙役快步进去后面,附在姚大人耳边道:“大人,晋王府后院儿的那位贵人来了,穿着低调,只带了个护卫和丫鬟,但语气听上去是个受宠的。”
姚大人头疼的嘶了一声,揉着太阳穴问:“王爷可有别的吩咐?”
“外面那么多人,属下没敢问。”
“去请进来。”
坐在一边的幕僚给姚大人斟上茶:“皇上似是并不如传言中的那般喜欢晋王殿下,大人此案若是偏心晋王殿下,皇上怕是会不满意。”
“你是没见昨晚的接风宴,没一个敢扎翅儿的,唯一一个扔出来的探路石还被晋王殿下扔去北地吃土去了,皇上呢,居然也没反对。”姚大人喝了口茶润润喉咙,摇头叹息,连撞柱的机会都没有,还不知道晋王会怎么折磨他。
“只要那金氏不让本官立时放了她爹,稍微松松手,给几分方便判个次等罪也说的过去,对皇上和晋王也就都有了交代。”
见自家大人头脑清明,幕僚就放心了:“只是昨晚烟花迷人眼,很多人都要头疼该怎么对待晋王殿下了。”
姚大人哼笑:“皇上是不是真的喜欢晋王殿下并不重要,但殿下的马车规格只比皇上逊色一筹,况且手里还握着狼骑军,连匈奴都害怕的狼骑军呐,这可都是实实在在令人眼馋的东西。”
正说着呢,衙役就自个儿回来了,他帮金无忧带话:“大人,金姑娘没进来,她说‘王爷说了,晋王府不给姚大人添麻烦,杀妻者若是得赦,边疆将士岂不是白白流血,还请姚大人从严判案。”
这着实惊到姚大人了,鲜少有子女遇到这种事能如此冷静的。
孟凌也是连连受惊,一眼一眼的看金无忧。
金无忧就解释了两句:“咱们昨晚刚炸了半晚上烟花,动静儿有点大,这个时候若是给金大山走后门,别人必然会参王爷一本的,我身为王爷的人,怎么能如此不识好歹给王爷惹麻烦呢。”
孟凌:“……”看来金姑娘是真的想把自己的父族给拔了。
夫杀妻者,因过失致死可以减等处罚,故意杀人才会判斩。
而金大山这个案子,事隔这么多年,这中间其实是可以操作的。
姚大人是个不喜得罪人的性子,如果金姑娘只想吓唬吓唬金大山,让他们日后都听话一点,案情陈述的时候可以言辞上稍加遮掩,但是金姑娘说的是从严判案,那就是要金大山以命偿妻了。
可金姑娘此前从未出过青石村,既然金家这些人对她不重要,那么这个弱点就另有其人了。
还是主子思虑周全,金姑娘这根线还得深挖。
等其他人证都到齐,姚大人开始审案了。
“堂下可是青石村金大山?”
“回大人,草民是金大山,大人,草民冤枉啊……”
“不急不急,慢慢说,听说你发妻屈氏死于十二年前,怎么死的?”
金大山一看姚大人态度温和,就觉得是金无忧给他走后门了,胆子也大了,谎话说的理直气壮:“痨病。”
“大人,您是不知道这病有多难治,草民为了给屈氏治病,家里的银子都花光了,最后也没治好,没法子了,只能干熬着等死。”
“放屁,大人,金大山他说谎……”赵氏忍不住反驳。
姚大人一拍桌子:“肃静,本官没问你,你就闭嘴,再开口就是扰乱公堂。”
听见姚大人斥责赵氏,金大山心里更稳了,人也不跪了,就地坐下,要多松散有多松散,朝后找自己闺女的身影。
金无忧对他笑笑,这个蠢货,当这是自家炕头呢。
她那状子可不是瞎写的,是她专门请人写的,上面所列人证具都活着,足以证明金大山在说谎。
一个人说谎能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
在古代,审问时是可以对犯人用刑的,只要她证明金大山说谎,他金大山又不是什么硬骨头的人,后面姚大人用刑逼问就能问出结果。
尤其是金大山还有衙门口要杀人的迹象。
姚大人又问:“屈氏是什么时候发展成痨病的,持续了多久才死?”
“草民记得好像是风寒五日后发痨的,回春馆大夫说情况很严重,他医术不行治不好,我家也穷,只坚持了三个月,屈氏就咳血咳死了。”
“金大山,本官再问你一次,你所说可都属实,若有一字虚假,惩罚将会更重。”
金大山慌了一下,忍不住去看金无忧,王爷怎么还没来救他?
金无忧用眼神安抚他:放心,都准备好了。
见女儿准备好了,金大山就觉得他的晋王女婿一会儿就来接他了。
“大人,草民说的都是实话,此番是赵氏这个做继母的容不下小女,嫉妒无忧做了贵人。”
姚大人:“传证人。”
就有衙役喊:“传青石村村长石登山,金大山邻居郭素娥,回春馆大夫牛春山,屈氏徒弟李二妞。”
听清来的都是谁,金大山差点扭断脖子,手指着姚大人质问金无忧:“你不是都买通他了吗?”
赵氏噗呲一声笑出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哈哈哈哈……”这个蠢货,至今还是不信他闺女想送他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