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放了人鸽子,那蛊虫整宿惹得人睡不着觉。
一大清早,宁兰因被人揪着来瑞华院陪娘亲吃早膳。
“娘——”宁兰因打着哈欠,坐到李玖对面。
李玖:“来了。”
下人们将饭菜在桌上摆好,有条不紊的退下。
宁兰因拿起筷子,就着清粥小菜慢慢悠悠往嘴里送。
“娘亲,怎么不见爹爹?”
李玖夹了肉放到女儿跟前:“你爹爹他上早朝,赶不回来。”
“原是如此。”
钟嬷嬷是跟在李玖身边的老人站在李玖身后。一小丫鬟从旁道而来对着钟嬷嬷悄声耳语。
钟嬷嬷顿了顿,弯腰道:“夫人,小姐。表二公子来过了。”
“业书?”李玖左右张望,“这孩子人呢?”
钟嬷嬷接着道:“表二公子来得早些,经门不过又遣人告知一声说他去了旁处玩,稍后再来府上。”
宁兰因抬眼观察娘的脸色。李玖似是对这小子的不着调习惯了,只是笑笑,“他许是在来的路上见了有趣的,才匆忙在府门前告知一声。以往这孩子来府上,直来直去,从未有人拦过,现如今倒是过了家门不入,还是孩子心性。”
早膳后,宁兰因陪着娘在上客堂饮茶。
“姑姑!宁宜妹妹!”
还没见到李业书的人,便隔着大老远听到他的声音。
风风火火的他进了上客堂,跟进了自己家一样,端起茶杯便自顾自的倒起了凉茶。
李玖笑骂:“瞧你这孩子,又去哪里野了一趟才归家?”
李业书往嘴里送了最后一口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道:“我早间在来的路上,看到了一戏耍班子。他们刚开场,趁着没什么人,我看得乐呵。等人多了,我便过来姑姑这里了。”
李玖转眼示意身旁的嬷嬷:“相爷昨日从南边带了流鸢杏雨酥回来,去我那里把东西取来,给两个孩子分分。”
钟嬷嬷:“是。”
李业书带着宁兰因去了一个地方,是为“续春楼”,华京有名的酒楼饭店,顾客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李业书乐呵呵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酒罐:“嘿嘿,为兄带你品品这醉花酿。我偷偷从皇后表姐那里讨来的,只与你一人共享。”
玉柔上前:“表二公子,夫人不许小姐饮酒。”
“这……”他被玉柔紧盯不放。
他妥协:“那好吧。”
等只有我和妹妹二人时再品。
宁兰因与李业书对坐把手搭在窗边。玉柔和翩翩一起在外面侯着。李业书一看,机会就这样唾手可及。
他转过身,续了两杯醉花酿,来不及端起,后颈一痛,他被人打晕了过去。
宁兰因看向来人,是柳葙黎身边的裕平。
裕平是来送药的,这是第三次送药过来了。
他面无表情地传话:“我家主子希望宁二小姐可以帮一个忙。”
宁兰因走到旁边,端起一杯醉花酿,抿一口,不紧不慢道:“你家主子害我无缘无故中了这蛊虫,请我帮一个忙,你们又拿什么来谈判呢?”
“愿送上三个月的药剂,事成之后,不出一年,献上解蛊之法,成与不成,皆在宁二小姐一念之中。”
宁兰因沉默。
她暗中打探过,这蓝心蛊是有解法的,需借助母蛊红心,只是都难以喂养,最短要耗费十五年之久才堪堪成型。
但喂养艰难,一般养蛊之人都不去碰这种蛊。
因此养红蓝心蛊少之又少,更别提成型了。
一年,的确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说来听听。”宁兰因对活命更感兴趣。
“是一个小巧的檀木蛊盒,上面刻满了不同漂亮的蛊虫图鉴,红蓝心蛊也在其中。”
“三个月的药剂在上心坊,您去了自会有人奉上。”
裕平留下这两句话,跳窗离去。
宁兰因垂眼,李业书还在地上睡着。
玉柔和翩翩被唤了进来。
一进门,玉柔捂住了翩翩的嘴,阻止她惊呼。
宁兰因将药递给玉柔。
“翩翩,将表兄唤醒。“
“好的,小姐。”
翩翩看了眼李业书:“表公子,得罪了。”
一盏茶泼下去,李业书被呛醒了。
玉柔和翩翩将雅间收拾好,退至门口。
宁兰因笑吟吟地胡说八道:“表兄如此不小心,竟磕着头晕了过去。”
李业书一脸莫名其妙,刚想开口被宁兰因打断了:“这醉花酿确实不错,表兄真有眼光。”
面对宁兰因的夸赞,李业书受用。
“等表兄在去皇后表姐那里再讨来两瓶,分你一瓶。”
宁兰因但笑不语。
一年上贡五瓶醉花酿,上一次从皇宫回来,宁梓宥送给宁兰因三瓶,现在正放在相府库房里呢。
至于这最后一瓶,被皇帝偷偷藏起来了。皇后娘娘私底下严禁皇帝饮酒。
宁梓宥对于这最后一瓶醉花酿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宁兰因与李业书在雅间谈笑,李业书小酌了几杯醉花酿。
宁兰因除却刚开始抿了两口后,便只是吃些水果糕点,饮了几杯茶。
到了最后,李业书喝的摇摇晃晃,被人扶着回去。
将夜
一盏灯久久亮着,裕安打着哈欠坐在药炉前面,揉了揉眼睛,继续盯着火候。
柳葙黎养蛊配药耗费气血,身体孱弱,无法习武。这么多年来,每每遇到刺杀,都是由裕平裕安护着,幸得他练得一身出神入化的蛊术,多了保命筹码。
今天这药熬的晚了些,一直熬到了半夜。
熄火,盛药,灭灯,一气呵成。
裕安端着熬好的药,去往柳葙黎的房里。
屋里亮堂,柳葙黎端坐书案执笔记下解蛊的药方。那条黑色的小蛇盘在宣纸旁,默默吐着蛇芯子玩。
裕安推门步入,临近柳葙黎跟前,将药放在书桌上,“殿下,药熬好了,您趁热喝吧。”
柳葙黎手上不停,没有理会裕安。
裕安站在一旁困得不行,一味控制不住打哈欠,眼泪都出来了。
夏夜的凉风吹动树叶,沙沙声此起彼伏。
柳葙黎停笔,将纸递给裕安,端起一旁的药,一饮而下。
“依着药方再去把药抓几副,今晚不用再过来了。”柳葙黎吩咐道。
“是,殿下。”裕安退出了房内将门关上。
烛火帐暖,一室温倦。
宁兰因睡不着,坐在桌前处理商铺送来的帐本。
衣丝锦帛六百匹,支出五百四十二两银,制衣成本一百两银。胭脂口脂三百两银,路费六千三百一十二贯。田产租赁,茶艺铺面,酒馆售卖……
宁兰因拨着算盘好好盘算着帐面,大头铺面进账加上零零总总的收入,到最后的总利润一共是每月一万四千两。
她细心盘算许久,将帐面都理清,在纸上写下几个出了问题的地方,待墨迹干透后将纸折起收好。
宁兰因抬眼看向一旁只剩半柱的香火,马上就到深夜了,她移步到小塌上,单手倚着靠枕,闭眼假寐。
夏夜微风,走过窗前,分了一缕脚步入了室。
它轻轻拂过床幔,又慢慢移向榻上美人的面庞。
鬓发微扬,荡起腰间的小绣球,尾端银苏碰撞发出细悦的声响。
宁兰因一直等着的人来了。
那人开口,满是戏谑:“呵,小兰因,还没睡,是在等我吗?”
宁兰因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随意坐在桌前自顾饮茶的人,问“我要的东西呢?”
“重金买来的消息,当然给你带过来了。”
宁兰因淡然:“那就放下,慢走不送。”
那人单手将头支在桌上,挑眉道:“那我这亲自送来的价钱又该怎么算呢?”
装着消息的信笺被他用手摁在了桌上,漫不经心的用手指敲打着。
宁兰因起身走到桌前,将手放在了信笺上。他用巧劲按着信笺,令宁兰因抽不走。
四目相对。
宁兰因:“我会去信给苓玉姐姐,为你说情。”
那人一下就露出了笑容。
他道:“这也不枉我为小兰因,亲自走这一趟。”
铃声轻响,就似那人愉悦的心情,止不住晃荡。
他自窗入,由门出,丞相府没有人会知晓他的踪迹。
宁兰因将信笺拆开,将信取出,低眸一一阅过。
烛火跃动,信笺置于烛火之上,归于灰烬。
……
寂静的街巷中,两人静默相对。
夏季多雨,街上水渍还没有完全干透。
宁兰因谨慎的小脸隐在帷帽下与柳葙黎遥遥相望。
柳葙黎负手而立道:“宁二小姐好生难邀,可是让我费了好一番心思,才得以一见。”
宁兰因声色冷淡:“七皇子寻我来所为何事?”
柳葙黎在背后摩挲了一下手指。
“宁二小姐,不必紧张,你先前既说我们是盟友,那我来当然是为了与盟友互助。”
宁兰因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柳葙黎说:“蛊盒寻了如此之久,不知二小姐可有眉目?”
宁兰因眼睫轻动,心思泛络:自是还未寻到。这柳葙黎是来兴师问罪的?
柳葙黎自顾自道:“蛊盒最后出现在了北洲皇宫里。这上次的药想必二小姐也用的差不多了。”
宁兰因秀眉微蹙,掀起帷帽怒视他:威胁我?。
柳葙黎挑眉:现在知道露面了。
宁兰因暗地咬牙:“七皇子与我的盟约,我也有一直在履行。这皇宫里的事,我自会去查探。只要我们一日是盟友,便不分你我,不会敌对。想必七皇子心胸宽阔,才思敏捷,自会明白其中之意。”
柳葙黎内心冷哼,她变脸倒是挺快。
他将身后的药剂拿到身前递过去:“这一副是能抑制一个月的药剂,只给你这一副。宁二小姐可不要让人失望啊。”
柳葙黎冷眼,转身离开。
宁兰因看着远去的人影,再低眸看一眼手中的药剂,恨恨跺脚。
夏季天热,夜间蝉鸣不绝。
丞相一家在湘源亭下安安静静的用晚膳。
宁兰因貌似不经意开口:“爹,容娴公主与谢端来往甚密,恐怕再过不久,公主便要宴请宾客了。”
李玖闻言,吃饭的动作慢了些,看了眼对面的女儿,又看一眼旁边的相公,继续低头吃自己的饭,耳朵却竖起来。
宁宴夹过菜递到李玖的碗中,“荣平王该回来了。”
步入铺满鹅卵石的小径,玉柔在一旁为宁兰因掌灯。
“小姐,已将拜帖递入了宫中,送到了皇后娘娘的手上。”
“嗯,我知道了。”
主仆三人在回房的路上经过演武场,宁兰因的目光短暂停留片刻。
“翩翩。”
“小姐有何吩咐?”
宁兰因:“想必你知道在这华京城中有名的兵器都制造于哪里。”
翩翩:“回小姐的话,这普通的兵器,大部分由兵部所出,若论名器,兵部枢纽人员许能造出。大将军李回也是造兵器的一把好手,再有的话就属黑市里流通的名器了。”
宁兰因:“这兵部定然指望不上,舅舅那边不便叨扰。翩翩,明日起你悄悄去黑市那边寻一寻好的鞭子和短刃,要攻击力强一些的。”
“好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