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墨,将整个府邸深深淹没。万籁俱寂,唯有风声偶尔掠过屋檐,发出轻微的呜咽,更衬得这深夜书房重地,弥漫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静谧。沈清弦像一抹游魂,悄无声息地潜入这片属于顾晏之的绝对禁地。
她的心跳如同擂鼓,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响亮,每一次搏动都撞击着耳膜。她强迫自己放缓呼吸,几乎是屏息凝神,侧耳倾听了片刻。门外廊下守卫规律而轻微的脚步声隐约可闻,但书房内,确实空无一人。顾晏之今夜奉诏入宫议事,按惯例,极有可能被留宿宫衙。这是她唯一,也可能是最后的机会。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属于顾晏之的冷冽松香,以及书卷特有的墨香。这熟悉的气味,此刻却像无形的丝线,缠绕着她,带来一种矛盾的安心与更深的恐惧。她不敢点燃任何灯烛,只能凭借从雕花窗棂缝隙间透入的、极其微弱的星光和月光,勉强辨认着书房的轮廓。
她的全部注意力,首先集中在了那占据了一整面墙的巨大紫檀木书架上。书架由上至下,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各类典籍、卷宗,如同沉默的士兵,守卫着主人不为人知的秘密。她凭借上一次短暂且惊险的探查记忆,摸索到之前发现苏晚晴那份手稿和奇异琴谱的大致区域。
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仔细地划过每一本书坚硬或柔软的书脊。她感受着上面或光滑或粗糙的纹路,或烫金或凹陷的字迹凹凸,全神贯注,希望能再次找到类似那种巧妙的、隐藏在书脊内部的暗格机关。上一次,那份琴谱,便是由此得来。
然而,一遍,两遍……她的指尖所及,触感皆是正常的书籍装帧。这些书似乎都只是普通的藏书,或是经史子集,或是地方志异,再无任何异常。焦躁的情绪,如同细小的蚂蚁,开始啃噬她紧绷的神经。时间,正在一点点无情地流逝。每一秒,顾晏之都有可能回府,门外的守卫也有可能换岗或者进行临时巡查。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她更快地暴露。她必须像最耐心的猎手,仔细分析“猎物”的习性。
她开始回想顾晏之平日里的习惯。这里是他的书房,是他处理核心公务、会见心腹属下、运筹帷幄之地。那么,最机密的、绝不容外人窥探的文件,他会放在哪里?书案上那些显眼的抽屉,她都检查过,无一例外,全都牢牢锁着。钥匙必然在顾晏之自己身上。但以顾晏之的性格,他会仅仅依赖一把锁吗?
不会。他那样谨慎多疑、掌控欲极强的人,必定还有更隐蔽的藏匿之处。
暗格。一定会有暗格。不是在书架,就是在书案本身。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脑海。她立刻将目光重新投向了那张宽大、厚重、透着威严与沉肃的紫檀木书案。书案造型简洁流畅,但细节处的雕花却极为繁复精美,这本身就是隐藏机关的绝佳位置。
她再次回到书案前,不再站立,而是直接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这个姿势让她能够更贴近、更仔细地探查书案下方的隐秘角落。她伸出手,指尖先是轻轻拂过光滑冰凉的案面,然后缓缓向下,探入书案下方的阴影里。
黑暗中,视觉几乎失效,触觉变得异常敏锐。她闭上限,全凭指尖的触感,在紫檀木冰冷光滑的表面上,一寸一寸地、极其耐心地按压、敲击。她敲击的力道很轻,但节奏清晰,侧耳细辨着回声——实心的沉闷,与可能存在的空腔所带来的细微差异。
膝盖被坚硬的地板硌得生疼,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让她的腰背开始酸麻,但她不敢有丝毫松懈。指尖划过那些繁复的缠枝莲纹、云纹雕花,感受着每一个转折,每一个凹陷。
时间在寂静的探索中缓慢流淌,汗水渐渐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贴在皮肤上,带来一丝凉意。失望的情绪再次隐隐升起,难道判断错了?
不,再试一次。她从书案的右侧,仔细地摸索到左侧。就在左侧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与整体雕花融为一体的莲花形凹陷处,她的指尖感受到了一小块区域的木质触感似乎略有不同。周围的木质温润光滑,而这一小块,不过指甲盖大小,摸上去却更加紧密、坚硬,仿佛多次摩挲或者有细微的接缝。
心,猛地一跳!
她稳住呼吸,用指尖对准那块区域,试探着,然后用力向内一按!
“咔。”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死寂中却清晰可闻的机括响动,如同仙乐般响起!
紧接着,书案侧面,一块看似与整个案体严丝合缝、毫无破绽的挡板,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了一个约莫一尺见方的暗格!
成功了!
沈清弦的心瞬间狂跳起来,几乎要挣脱胸膛的束缚!巨大的喜悦和更深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她一时竟有些眩晕。她死死咬住下唇,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屏住呼吸,仿佛怕惊动了这暗格中的秘密,也怕惊动了这沉沉的夜色。
她颤抖着,将手慢慢探入暗格。里面空间不大,触手可及,只放了两样东西。
一样是一个略显陈旧的卷轴。她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触手是细腻的宣纸质感。她将其放在书案上,就着窗外透进的、那点可怜的星光,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展开。
画卷徐徐呈现。首先映入朦胧视野的,是一树开得正盛、如云似雪的梨花。紧接着,梨花树下,一个身着浅碧色衣裙的少女身影逐渐清晰。她身姿窈窕,面容精致,嘴角噙着一抹浅笑,眼波流转间,带着不谙世事的娇憨与明媚,那容颜……与沈清弦自己,竟有八九分相似!
是苏晚晴的画像。
画工极其精湛,不仅形似,更捕捉到了画中人独特的神韵,那份纯真、那份无忧无虑的快乐,几乎要破纸而出。画角,提着一行清秀的小字:“梨花落尽月又西,晚晴于甲申年春。” 这字迹,沈清弦认得,与她在苏晚晴手稿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顾晏之果然将苏晚晴的画像珍藏在此,藏在这无人能及的隐秘之处。沈清弦看着画中那张与自己酷似的容颜,心情复杂难言。这画像,是顾晏之深情不渝的证明,还是他偏执疯魔的象征?他日日对着这幅画像,看的究竟是画中人,还是透过这张脸,在谋划着什么?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她默默注视了片刻,然后将画像轻轻卷好,依原样放回暗格之中。现在,不是纠结于替身情绪的时候。
她拿起了暗格里的另一样东西。
那似乎是一张……图谱?材质有些特殊,触手柔韧,像是经过某种特殊处理的羊皮纸,但边缘参差不齐,并且有明显的焦黑、卷曲痕迹,像是被烈火灼烧过,只勉强残存了大约一半。就着那点微光,她勉强能看到图谱上绘制着一些复杂而古奥的线条、图形和难以辨识的符号,整体看来,既像是一幅精密的地图,又像是某种复杂建筑或器械的结构图。在一些关键的节点和线条旁,还标注着一些细小的文字。
这残图定然非同小可!她凑近了,几乎将眼睛贴上去,仔细地辨认那些模糊的蝇头小字。
心脏,骤然缩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那些标注的文字,虽然因为图谱残破和光线昏暗而难以全部认清,但她依稀辨出了几个触目惊心的字眼——“沈记”、“香料”、“秘道”、“账册”!
沈记!这残破的图谱,竟然真的与她沈家有关!“沈记”指的无疑就是她家那座曾经闻名京城的香铺!“香料”、“秘道”、“账册”……这些关键词串联起来,这图谱难道描绘的是她家香铺的内部结构、秘密通道,或者是隐藏着某种巨大秘密的示意图?为什么它会被人为烧毁,只留下一半?而这至关重要的一半,又为何会出现在顾晏之的手中,被他如此隐秘地收藏?
一个极其可怕、却又无比合理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骤然窜入她的脑海,让她遍体生寒:三年前,沈家那场来得蹊跷、毁灭一切的大火……难道目的不仅仅是为了灭口沈家满门,掩盖某些真相?更是为了寻找某样东西,或者……就是为了彻底毁灭这份图谱所代表的、不为人知的秘密?而顾晏之,他得到了这残破的一半,他是否也在不惜一切代价地寻找另外一半?他处心积虑地将自己这个沈家孤女纳入府中,百般“呵护”,是不是也与此图有关?他看的,从来就不是她沈清弦,也不是那个死去的苏晚晴,而是她身上可能存在的、与这半张图相关的价值?!
就在这思绪翻腾、惊骇欲绝的刹那——
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本能的警觉,如同冰水浇头,让她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
她感到了一丝极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背上。
不是之前那种被暗中监视的、若有若无的模糊感觉。这一次的感觉,是如此的清晰、如此的贴近,带着实质性的重量,冰冷、专注,近在咫尺!仿佛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正毫无感情地、静静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将她所有探寻秘密的行为,尽收眼底!
沈清弦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仿佛瞬间凝固!四肢冰凉僵硬!她猛地回头,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黑暗中,她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更深的黑暗,看不清具体的情形,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在内室通往书房的那扇门廊阴影下,似乎立着一个模糊的、比周围夜色更加深沉的黑影轮廓!
有人!
就在那里!
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是刚刚悄无声息地潜入,还是……早就站在那里,如同蛰伏的猎豹,一直冷眼看着她像个小丑一样,摸索、寻找、发现,然后自投罗网?!
巨大的、足以将人吞噬的恐惧,如同滔天巨浪,将她彻底淹没。她几乎要失控地惊叫出声,却用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尖锐的疼痛和腥甜的血味,让她勉强维持住一丝清醒。她本能地将那张残破的、可能关乎沈家血案真相的图谱,紧紧攥在手心,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另一只手,则迅速而隐蔽地摸向了袖中那个小巧却关键时刻能保命的迷烟盒。
“谁?”她压低了声音,从齿缝间挤出这个字,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同时,她的身体紧绷如拉满的弓,脚尖微微用力,重心后移,做好了随时暴起反击、或者释放迷烟转身就逃的准备——尽管她知道,在这戒备森严的侯府书房,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那个黑影没有动,也没有立刻回答。黑暗中,只有彼此压抑的、轻微的呼吸声可闻。对方的呼吸平稳而绵长,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从容与冷酷,而沈清弦的呼吸,则急促而混乱,充满了绝望的惊惶。
这片刻的死寂,比任何呵斥和威胁都更加令人窒息。每一秒,都像是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
终于,在令人心脏停跳的漫长等待后,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带着一丝冰冷刺骨嘲讽意味的嗓音,缓缓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敲碎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深更半夜,不在房中安寝,来我书房……找什么?”
是顾晏之!
果然是他!
他根本没有留宿宫衙!他回来了!或许,他根本就是设下了一个圈套,等着她自投罗网!而她,这个愚蠢的猎物,果然一步步踏了进来!
沈清弦的大脑“嗡”的一声,变得一片空白。所有的谋划,所有的侥幸,在这一刻彻底粉碎。完了!被当场抓获!人赃并获!她潜入书房,窃探机密,任何一条都足以让她死无葬身之地!她会有什么下场?是被秘密处死,沉入井底?还是被送入那比地狱更可怕的诏狱,受尽酷刑,生不如死?
无尽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顾晏之缓缓从门廊的阴影中踱步而出。他依旧没有点燃任何灯烛,就借着窗外那点微弱的、惨淡的光线,一步步,不疾不徐地向沈清弦走来。他穿着墨色的锦缎常服,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身形挺拔如松,却又散发着如同从地狱深渊走出的修罗般的凛冽气息。周身的低气压沉重得几乎要凝成实质,让书房里的空气都变得粘稠,令人呼吸困难。
他走到书案前,目光先是极其冷淡地扫过那个被打开的、暴露了秘密的暗格,然后,那锐利如鹰隼般的视线,便牢牢锁定在沈清弦那只紧紧攥着、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的手上——那半张焦黑的图谱,正被她死死地护在掌心。
当他的目光触及那半张图谱时,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寒光迸射!那里面不再有平日里看她时那种透过她寻找另一个人影的复杂与迷惘,而是充满了被触犯逆鳞、被窥探核心秘密的滔天暴怒!一种近乎实质的杀意,如同潮水般向他涌来!
“看来,”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带着冰碴,狠狠地砸在沈清弦的心上,让她如坠冰窟,“我真是小瞧你了。”
他微微停顿,然后,一字一顿,清晰地叫出了那个名字:
“沈、清、弦。”
沈清弦!
他叫出了她的本名!不再是那个含糊的“她”,不再是那个属于“苏晚晴”替身的模糊称谓,他清清楚楚、准确无误地叫出了“沈清弦”这三个字!
他果然早就知道了!从一开始就知道!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知道她的来历,知道她踏入侯府的目的!之前所有的试探、伪装、小心翼翼的周旋,在他眼中,恐怕都只是一场可笑拙劣的表演!
沈清弦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毫无血色。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踉跄着连连后退,直到脊背重重地撞上了后方冰冷的书架,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书架微微晃动,几本书籍险些掉落。她已退无可退。
她握紧了手中的图谱和袖中的迷烟盒,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刺痛感让她维持着最后的清醒和倔强。
“大人……我……”她想辩解,想说些什么来挽回这必死的局面,哪怕是最苍白无力的借口。然而,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时此刻,在这铁一般的事实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毫无意义。她还能说什么?说自己是梦游?还是说来替他整理书房?
任何谎言,都只会加速她的死亡,甚至可能死得更惨。
顾晏之逼近一步,高大挺拔的身影完全笼罩下来,将她娇小的身躯彻底覆盖在浓重的阴影里。他伸出手,动作精准而迅速,没有半分犹豫,不是朝向她的脖颈,而是直接、用力地抓住了她握着那半张图谱的手腕!
他的手指如同铁钳,力道极大,瞬间收紧!沈清弦只觉得腕骨一阵剧痛,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捏碎开来,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把它,”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掌控的命令口吻,每个字都蕴含着风暴,“给我。”
沈清弦疼得浑身发颤,却倔强地咬紧了已经破损的下唇,不肯松手。这是她用命换来的线索,是可能揭开沈家血案真相的关键证据!她不能就这么交出去!一旦交出,她将彻底失去价值,失去任何谈判的筹码,结局只有死路一条!
“给我!”顾晏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骇人的戾气与不耐烦!他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五指微曲,带着凌厉的掌风,似乎下一刻就要毫不留情地掐上她纤细脆弱的脖颈!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地笼罩下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立判之际,沈清弦脑中灵光一闪,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或许是绝望到了极致反而生出的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她忽然仰起头,不顾脖颈处即将降临的致命威胁,奋力迎上他那双盛满暴怒和杀意的凤眸,用一种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的控诉,却又异常清晰的的声音,嘶声质问道:
“大人既然早知道我是谁,为何还要将我当作苏晚晴的替身?是因为这半张图吗?因为我沈家满门的性命,我父母亲族几十条人命,还比不上这半张残图?!纳我入府,百般‘呵护’,难道就只是为了它吗?!”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尖锐,在黑暗的书房里回荡,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悲怆和孤注一掷的勇气。这不仅仅是质问,更是一种绝望的反击,试图用这血淋淋的事实,去刺穿他冷静的外壳,去搅动那潭深不见底的水。
果然,顾晏之那只抬起、即将落下的大手,骤然停在了半空中,距离她的脖颈,仅有寸许之遥。
带起的掌风,拂动了沈清弦额前的碎发。
他死死地盯着她,黑暗中,沈清弦依旧看不清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只能感受到他周身那骇人的、几乎要毁灭一切的怒气,似乎凝滞了一瞬。而那双近在咫尺的、深不见底的凤眸中,翻涌着更加复杂难辨的情绪——有被她突然爆发出来的尖锐质问所带来的瞬间震惊,有被触及逆鳞的更深的怒火,但似乎……还有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被她话语精准击中的狼狈与动摇?
沉默,再次降临。
但这一次的沉默,不再仅仅是单方面的压迫与恐惧,而是掺杂了某种诡异的、势均力敌的对峙与试探。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两人交织的、同样不平稳的呼吸声,证明着时间的流逝。
沈清弦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着,如同被困的野兽,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束缚。她不知道这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质问,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是彻底激怒他,加速自己的死亡?还是……真的能在这必死的绝境中,意外地撬开一丝缝隙,换来一线虚无缥缈的生机?
顾晏之抓着她的手腕,力道没有丝毫放松,甚至因为情绪的波动而捏得更紧,剧痛一阵阵传来。但他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没有立刻掐死她,也没有强行抢夺她手中的图谱。他就这样死死地盯着她,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要将她从皮到骨,从外到里,彻底地剖析、看穿。
良久,久到沈清弦几乎要支撑不住,双腿发软,即将瘫倒在地时。
他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冰冷而残酷的、毫无温度可言的弧度,那笑容里充满了讥讽与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他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恶魔的耳语,却带着彻骨的寒意,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沈清弦的耳中:
“沈清弦,你比你想象中……知道得太多了。”
他微微俯身,逼近她,气息喷在她的额发上,带来战栗的寒意。
“而这,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话音落下的瞬间,沈清弦清晰地看到,他停在半空中的那只手,五指再次缓缓收拢,带着决绝的杀意,向着她的脖颈,毫不留情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