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屹山春华3

    午后,云消雨散,日光从云隙射下。

    城中女学。

    “……前代景帝时期,显赫百年的大家族广陵梅氏一朝倾颓,嫡系长女女扮男装,其才干卓绝,文能拜相入仕武能上阵杀敌……驻守燕勒城时,申法誓众,禁剽夺,远近咸附,勒兵七万,威振关中……平阳关大捷保燕云八城,册封上平将军……”

    说到这,吴飞卿顿了一下,姜净、柳妍瑛、贺横波、梁映淮四人正听得津津有味,姜净着急问:“然后呢?”

    吴飞卿几不可闻地叹息,接着说:“后来,战事平,上平将军请愿解甲归田,不料小人检举揭发了她的女儿身,事迹败露,梅家除名,幸得景帝赏识,纳其为梅妃,保其性命。梅妃入宫五载,盛极荣宠,中宫之位一步之遥罢了,梅妃不愿为后,最终因病故去,一生无所出。”

    吴飞卿说完故事,看着四个小女孩,“你们都说说自己的看法。”

    “梅妃前半生功名利禄,尽收囊中,后半生得帝王独宠,享荣华富贵,世间女子能达到的顶峰,莫过于此了。”贺横波率先站起,神色艳羡,说得头头是道。

    姜净蹙眉,开口便是相左意见:“上平将军明明是为广陵梅家扮做男儿身,最后光耀宗族,可梅家非但不知感恩,反而以她为耻、除她名姓,为什么女子就不能入朝为官、不能上疆场做将军呢?”

    “若景帝当真赏识上平将军,就根本不会纳她为妃,上平将军这样的巾帼英豪,驰骋沙场,保家卫国,心中所思所求,未必只是为保全梅家,所为大义,所为豪情!入宫闱是入牢笼,为妃更是折她羽翼、限制她的自由和才干,她不愿为后,短短五载便故去,恐怕也是如此。”

    姜净不由得叹息:“功名利禄,荣华富贵,俱是身外之物耳。唯有自在随心才是真意。”

    吴飞卿看她老成的模样,好笑道:“姜明愿,你倒是看得很通透嘛。”

    姜净辩驳:“我说的都是心里话。”

    梁映淮接话:“女子上战场实属罕见,我也要试试当女将军的威风气派!”

    “映淮,”贺横波不赞同地反驳,“哪兴女子当将军啊!还威风气派,战场上刀光剑影血沫横飞的,多吓人!”

    梁映淮撅嘴,呛声:“我偏要当!”

    姜净应和:“映淮姐姐,你一定会当上女将军的!”

    柳妍瑛单手支着下巴,叹:“太平盛世才好,永远也不要打仗。”

    吴飞卿看孩子们都各有想法,道理越辩越明,既担忧又欣慰:“你们各有抱负志向,我很高兴。只是……”

    她转念一想,又觉她们年纪还小,暂且不必多说,只是先看着贺横波还有柳妍瑛,“人们对女子的要求总是比男子苛刻些,这世道的不公使女子生来就要依附男子而活,从父从夫从子,若父亲爱怜、丈夫疼惜、子嗣孝顺,是为幸事。现在与你们说也许有些太早了。”

    她看看梁映淮,又看看姜净,“但如果选择了一条与众不同的道路,就注定会受到不公正的评判。届时如何自处,又是另一回事了。”

    姜净拨弄书页,随口道:“飞卿先生,女儿努力亦可为万夫雄,行止随心、俯仰无愧就好啦。”

    吴飞卿讶然,品味后大笑出声:“好一个俯仰无愧!姜明愿啊姜明愿,将来你必是一个女中豪杰啊!”

    屹山书院。

    第一堂课三个班集聚在一起上,由姜德泽讲授。

    “此次分班考核,有几篇文章十分出彩,今日便同大家一起品评其中一篇。”

    姜德泽点了坐在第一排一位的学子:“你叫什么名字?”

    好巧不巧正是刘思钦。

    “顾諟思明,灵承思钦。名字不错。”姜德泽把文章递给他,“那就请你来读一读这篇文章罢。”

    刘思钦读完后,姜德泽问他:“你对这篇文章有什么看法吗?”

    刘思钦答:“学生以为……”

    姜德泽听完没说话,只让他坐下。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修身居首,是一个人成才成仁的立身之本,那么何为修身?就以许由为例,匹夫结志,固如磐石。采山饮河,所以养性非以求禄位。放发优游,所以安己不惧,非以贪天下也。许由之所以不堪劣劣为九州伍长,是因为他志在青云。其道德品性如此,其行止亦如此。由此可知,所谓修身便是修养一己之道德情操,援以躬行实践于身。没有道德,没有陶冶情操,没有约束私欲,又谈何修身?自然也就不能齐家治国平天下了。”(醒心琴操)

    学子们边听边记录。

    “诸位,也许你们想问修身的第一要务是什么。”姜德泽看着一张张稚嫩的脸,“我的答案是立志。你的志趣如何,你的一言一行就会如何。志存高远则心如赤子,胸无志向则心茫无依。古语云,人无志不立,没有志向,修身也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下面,我想请大家来说说自己的志向。”

    “先生好,我叫贺庭波。”贺庭波率先起身,“我希望以后能将祖宗事业发扬光大,成为天下第一布商,让天下人都有锦衣!”

    姜德泽微笑:“锦衣虽好,却也只是锦上添花,望日后达济天下。贺庭波,你坐下吧。”

    接着他点了方以贽:“方以贽,你呢?”

    方以贽起身作揖:“先生好。大丈夫犹当效傅介子、张骞,扬威异域以建封侯。”

    姜德泽赞许:“有尔祖君风范。”

    “谢谢先生。”

    柳慎先亦主动起身,报了姓名后道:“我想做一个教书先生,让想念书的人有书念。”

    姜德泽点点头,评价:“师者,传道受业解惑,动人以言以行。愿你能成为一个好老师。”

    “先生好,我叫侯定生。我想做为民谋福的好官。”

    “先生好,我叫梁映钟……”

    看着这个黑壮高大的孩子,姜德泽笑道:“你就是策论交了白卷的梁映钟?”

    梁映钟挠挠头,羞赧笑笑:“先生,我不喜欢这些文绉绉的东西,我想当像白起、王翦、李牧、廉颇那样的大大大将军!”

    童言稚语惹得众人哄堂大笑,姜德泽也是忍俊不禁:“你还知道这些人呢,也不是不爱看书么!想当大将军,嘴里喊喊、光有一身力气可是不够的,兵法谋略,文治武功,样样不能少。梁映钟,要好好学呀!”

    他拍拍梁映钟的肩让他坐下,转头见一个学生出神发愣,觉他眼熟,便伸手点了点他的书案。

    “先生好,”王戡站起来,微微鞠躬行礼,“我叫王戡 。”语毕,沉默。

    听闻姓名,姜德泽兴致颇高,问:“你的志向是什么呢?”

    “我……”王戡抿唇,犹疑片刻还是道,“我不知晓。”

    四座哗然,姜德泽问:“从未想过吗?”

    “我想过,想过很多。”王戡看着姜德泽,神情诚恳,“可我想不明白。”

    姜德泽了然,沉吟一会儿,方道:“王戡,你要记住,今日你不明白,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希望五年后离开屹山书院时,你能够告诉我你的答案。”

    “好,先生,我记住了。”王戡用力点点头,又问,“先生,您的志向是什么?”

    姜德泽一愣,复而一笑:“我自诩逍遥,半生闲情,寄笠周游,隐遁离世二十载,今入屹山,得见诸君,欲栽大木震长天。”

    刘思钦带头鼓掌,讲堂里一时掌声如雷,惟王戡神色凝重,似有所悟。

    是夜。

    “王戡……这名字好熟悉……”姜净看完策论,总觉这名字耳熟,“那爹爹,他的志向是什么呢?”

    姜德泽正喝茶,闻言答:“他不知道。”

    “不知道?”姜净瞪大眼,翻着手里的策论,追问,“能写出这样一篇文章的人,怎么会没有志向呢?”

    “他不是没有志向,只不过,不肯轻言罢了。”

    姜净神色失望:“说不定是爹爹看走眼了,也许就是个胸无大志的普通人而已。”

    “不,小茶,”姜德泽笑着摇摇头,“你若见过他呀,能从他那双眼睛里看到一种坚定、诚恳和深邃,你就必定能相信,他胸中有丘壑。”

    “爹爹你说得这么玄乎。”姜净疑心爹爹骗她,嘟囔道。

    姜德泽没有再多说,摸摸她的头:“此子非吴中人,哪日你见着了就知道了。”

    姜净眼珠滴溜一转,拉着姜德泽的胳膊撒娇:“爹爹,后日飞卿先生不讲学,你带我去屹山书院罢,让我见见世面。”

    姜德泽拉下她的手:“你想去做什么?”

    “听说书院里有个藏书阁,那是整个会稽郡最大的书楼,我就待在那,不乱跑。”姜净又拉上他的胳膊,“爹爹,你就带我去吧。”

    姜德泽笑笑,想了想,承诺道:“今日才开始上课,爹爹忙得很,等大小事宜走上正轨,爹爹再带你去。”

    姜净颜笑眉开,脆生生应了声好。

    被姜德泽夸赞的王戡此时在姜净心心念念的御书阁自修。

    他带着午时新买的《水道行注》,与舆地学的书籍对照看书写笔记。

    “小娃娃,”看楼的魏老头提着灯颤颤巍巍走过来,“戌时一刻啦,要关门啦!”

    王戡停笔,抬头恳求:“魏爷爷,再让我看一会儿吧,三刻我就走。”

    魏老头摆摆手:“方才酉时三刻你说戌时就走啦,我都等你好久了,赶紧回去吧!”

    王戡妥协,起身拱手:“魏爷爷劳累,我收拾好就走。”

    走出御书阁,此夜无月无星,天色沉郁。

    王戡缓缓踱步,走回悟韬院,却见柳慎先提灯坐在院外的文建亭里。

    “载瑒。”柳慎先见他回来,打了招呼。

    王戡疑惑:“慎先,夜深露重,你在这里做什么?”

    “映钟鼾声太响了,我难入眠,便出来走走。”

    柳慎先无奈叹气,他与梁映钟睡东侧床,辜非育和王戡睡西侧床,故而辜非育睡得安稳。

    王戡失笑,坐在他身旁。

    柳慎先见他手里拿着《水道行注》,问:“你对水利感兴趣?”

    “谈不上感兴趣,”王戡答,眼神“几年前泷江筑堤,郡内征发苦力,我爹就是在修筑大坝时被大水冲走的。”

    泷江是会稽郡南部的一条大江,源起东麓山脉,西至冶县德化村入海,横贯南部,因山地起伏崎岖,夏日多雨,常有山洪。

    柳慎先没想到其中曲折,歉然道:“对不住,我不知道。”

    王戡摆摆手:“没什么。”

    他释然地笑笑,抬头望天:“我爹走得早,我娘一个人把我拉扯大,织布舂米供我读书,我能来到屹山是幸事。”

    柳慎先拍拍他的肩以示宽慰:“能结识你这个好友也是我的幸事。”

    二人相视一笑,闲聊几句,生了困意,回到房中梁映钟已经不打呼噜,便趁着倦意入眠。

    一夜无梦。

    翌日。

    “有几篇文章,是屹山书院的学生写的,虽然著文之人年岁浅,言论并非十全十美,但我个人很喜欢,想着他们与你们年纪相仿,便带来给你们看看,诸位细细品味,看看自己的文章与他们有何差距。”

    四个女学生坐在一起,边看边讨论。

    “明愿,”梁映淮戳戳姜净,“你觉得哪篇好?”

    早前姜德泽誊抄过这些文章给姜净看,她毫不犹豫地说:“这个王载瑒的策论,文辞华丽、锐气浩然,我觉得这篇好。”

    贺横波看到王戡的名字时便有几分意动,闻言眉开眼笑,伸手与姜净击掌:“我也觉得王载瑒写的好。”

    柳妍瑛凑过来,不赞同地辩驳:“要我说,王载瑒锋芒过甚,方以贽平实无趣,倒是我弟弟慎先写的最好,既不失进取之意,又质朴大方。”

    贺横波笑道:“妍瑛姐姐,你要这样说,我还觉得我哥哥写得最好呢!不兴这样偏袒的!”

    “我看这个方以贽写的最好。”梁映淮举着那张纸,“字迹飞扬锋利,一看便是大家子弟,策论却是以小见大、细微之处见真章。”

    她老神在在地下定论:“难得,难得。”

    这副模样惹得众人大笑,柳妍瑛打趣:“映淮妹妹,看来这方以贽写到你心坎里了。”

    姜净帮腔:“能读到入心的好文章是好事儿,对吧映淮姐姐。”

    梁映淮亲昵地刮刮姜净琼鼻:“明愿说得对。”

    连日细雨送走了残冬最后一丝寒凉,春风送暖,日光澄澈,流云容容,书院里的几树桃花正盛,漫着浅香。转眼间这群学子已来到屹山书院一旬有余。

    “这只小狸奴养得油光水滑的,可真好看。” 姜德泽兑现对姜净的承诺,叠山院中,姜净很快与吴榆一、吴榆双两姐妹玩在一起,三人蹲在树下,姜净笑眼盈盈地抚摸小白猫的毛发,抬眼问,“榆一姐姐榆双姐姐,它有名字吗?”

    吴榆一笑道:“还没有呢,倒是那群学子私下都叫它春申君。”

    “春申君……春申君治申江,通水道修水利,是仁主。可你这只小狸奴却也叫春申君……真是奇怪。”姜净笑意更深,眉眼弯弯。

    榆一见姜净亦是越看越欢喜,忍不住上手捏捏她的脸,“小茶妹妹,你也好有意思。”

    姜净愣住,檀口微张,直愣愣看着吴榆一,吴榆双失笑,“姐姐,你可别吓到小茶了。”

    她亦摸摸姜净的小脑袋,笑道:“说起这小狸奴,还有段趣事呢。”

    “哦?”

    “贺先生爱慕姑姑多年,这只小狸奴本是要送与姑姑,谁知姑姑一靠近猫儿就浑身起疹子,这下好心办坏事,气得姑姑不理他好长时间呢。”

    姜净没料到其中曲折,更想象不到吴飞卿和贺方裕还有这段情缘,“噗嗤”笑出声:“早有耳闻贺先生是全书院最古板正经的先生了,没想到还有这等情致。”

    吴榆一点点妹妹额头,打趣:“在背后编排姑姑,当心她知道了又教训你。”

    吴榆双捂住被戳痛的地方,噘嘴撒娇:“姑姑才舍不得教训我呢。”

    三人玩闹间,姜德泽收拾好东西,过来唤:“小茶,走罢,爹爹带你去御书楼。”

    “好,”姜净起身,“榆一姐姐榆双姐姐我先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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