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娘娘,睿亲王来了。”外头宫人通禀。

    黄台吉要与明廷和谈,多尔衮不太高兴。

    但黄台吉要送洪承畴去和谈,多尔衮极其满意。

    他进来的步子都欢快得很。

    但掀开帘子看见暖阁里跪着答话的洪承畴,再环视一圈,发现福临并不在,脸色就有些变了。

    碍着洪承畴在场,他老实地称了你一句:“庄妃娘娘。”

    苏茉儿顺势从内室里走了出来,对你说:“格格,九阿哥睡了。”

    你点点头,又看向跪着的洪承畴,说道:“知道了,洪大人你先告退吧。”

    洪承畴站了起来,目光下意识扫过多尔衮搭在帘边的手。

    那手指骨节分明,带着几分按捺不住的急切,紧紧抓住帘侧。

    洪承畴喉结微滚,眼底掠过一丝滞涩。

    他后退着避出了帘外。

    见他的身影消失,多尔衮立刻上前来将你揽住:“你怎么单独同他在一处?”

    你俩的事情并不避着苏茉儿,因此苏茉儿上前替你答道:“先前洪大人是在教九阿哥的,只是九阿哥刚才困了……”

    多尔衮打断了她:“我在同你家格格说话!”

    “多尔衮。”你从他的臂弯里避了出去,冷着脸看向他,“你发什么疯?”

    他语气顿时软下来:“玉儿……四哥方才私下见我,说和谈的事定了,还让我配合着准备。可玉儿你想,松锦一战咱们破了明廷辽东防线,锦州、松山、杏山全拿下来了,他们在关外连个立足之地都没了!上次我同阿巴泰入关,一路势如破竹,汉人那些军队根本不堪一击,明廷的气数早就尽了,四哥分明是老了,打不动了,才想着和谈歇口气,可这一歇,反倒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我同阿巴泰那次入关,千辛万苦岂不白费?”

    你语气平静:“黄台吉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旦拿定主意,八头牛都拉不回来。豪格就是看不透这点,非要硬顶,反倒落了下乘。你那日在崇政殿不着急表态,倒是聪明,既没违逆他,又叫豪格冲在最前头惹他厌弃,这才是稳妥的做法。”

    多尔衮立刻眉开眼笑,上前蹭了蹭你的肩头,声音带着讨好:“还不是听你的?你说让我沉住气,我就绝不多说一句。”

    你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将两人拉开半尺距离,他却又黏了上来,鼻尖几乎碰到你的耳廓,语气酸溜溜的:“你把洪承畴派去和谈,这几个月福临的功课怎么办?总不能让他荒废着吧?”

    你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洪承畴在我这里,从来不止是给福临教书的保姆。他的用处,可比你想的大多了。”

    多尔衮直起了身子,神色也严肃了些:“你很喜欢那个汉人。”

    “喜欢?也许吧。”你看向他,“他任三边总督的时候,追得李自成节节败退,逼得农民军只能往四川逃窜,这份本事,可不是随便哪个汉人都有的。”

    听到你夸他,多尔衮神色微黯:“那你也舍得?”

    你忽然勾起唇角:“你忘了?崇祯到现在还以为洪承畴在松山殉国了呢。听说早就给他立了祠堂,追赠了太傅,日日派人祭奠,在明朝百姓眼里,他还是个忠君爱国的大功臣。”

    多尔衮一怔:“那你还同意黄台吉派他去?”

    “当然同意。”你淡淡道,“这场和谈本来就谈不下来的。”

    何况,从陕甘、松锦战场上一路走来的洪承畴,虽然看似在你的永福宫里乖乖做了几个月的奴才,但身上的骨头,还是有些太硬了。

    太硬的骨头,盘在掌心的时候,总会觉得有些硌手。

    如你所想,那场和谈确实没有谈下来。

    崇祯本就抱着秘密议和的心思,派兵部尚书陈新甲暗中与清廷接洽,不料陈新甲行事“疏漏”,那份议和条款副本,不知怎的,竟被误当作塘报抄送各部,消息瞬间传遍京师。

    明朝朝野顿时哗然,主战派官员纷纷上书弹劾,痛斥“议和乃卖国之举”,民间舆情更是激愤。

    崇祯为自保,只能丢车保帅,以“私通外夷”的罪名处死陈新甲,这场本就脆弱的和谈彻底终止了。

    消息传到永福宫,你正叫苏茉儿给你的指甲上染凤仙。

    明矾调的汁剥脱,甲床殷红如血,艳艳灼眼。

    “这次调得好,浓淡深浅,全然照着格格的心意。还是格格拿捏得准。”苏茉儿赞道。

    你承下了她一语双关的夸赞,复又问道:“洪承畴回来了?”

    “是的。”苏茉儿答。

    你想着是该找机会再见见他,称称他身上还剩几两傲骨了。

    你又问:“现下黄台吉虽未达成和谈目的,但通过这些往来交涉,想必已经摸清了明廷内部的情况了吧?”

    苏茉儿说:“自然,党争激烈、国库空虚、军心动摇。我想陛下应该更坚定了取而代之的心思。”

    确实,就连苏茉儿都看得出来。

    消息传到盛京,黄台吉即刻召集诸王大臣在崇政殿议事,欲商议趁势进兵之策。

    只不过,议事中途,他突然面色惨白、呼吸急促,没说几句话便体力不支昏厥过去,诸王慌忙命人将他抬往清宁宫静养。

    你思忖着,黄台吉毕竟是福临的生父,更是大清的君主,于公于私,你都该去探望一番。

    踏入清宁宫暖阁,便见洪承畴垂手立在角落,身形愈发清瘦,想来是因和谈之事被召来听用。

    你目光在他身上一扫而过,宛若看待殿中陈设般淡然,径直走到黄台吉的床前。

    黄台吉半卧在榻上,脸色蜡黄:“玉儿,你来了。”

    你半跪在他的榻前,他枯瘦的手缓缓抬起,轻轻抚上你的脸颊,声音沙哑:“玉儿,这些年……朕对你太过冷淡了。”

    或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这一年来你们见面不多,但他对你的态度确实软乎了不少。

    只是你的心从来没有对他热过。

    你垂下眼睑,声音柔和,确实是永福宫庄妃的模样:“陛下说笑了,君臣夫妻,各司其职,臣妾从未放在心上。”

    一旁的皇后见状,握着黄台吉的另一只手,柔声回忆:“当年陛下迎娶玉儿,正是草原最盛的时节,三十里红妆,八骏马队,谁不说这是天作之合。”

    你心底冷笑,这桩始于部落联盟的婚姻,何时有过半分情意?

    眼角余光却不自觉飘向角落的洪承畴,见他垂着头,眉峰紧蹙,眼底翻涌着难以掩饰的颓然,像是看穿了这场温情脉脉的戏码,又像是在为某种无望的心思黯然。

    你收回目光,配合着皇后的话,抬手覆在黄台吉的手背上:“陛下有天下,臣妾有福临,便已万事知足。”

    黄台吉望着你柔顺的模样,干枯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你的发鬓,目光缓缓移向窗边。

    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多尔衮倚着窗棂,眉目肃寂,豪格立在一旁,忧色俱显。

    你知道他此刻动了议储之心。

    你和皇后对视了一眼,劝道:“陛下吉人自有天相,大清还需要陛下。如今陛下不若先休息,其他诸事,容后再议吧。”

    你知道他的心气,从不敢承认自己已到迟暮。他听你说的话,点了点头,对着诸王挥手:“你说得对,让他们先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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