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清晨,高一年级野外地质考察。
校车驶出城区半小时,发动机突然异响,司机靠边停车:“抛锚了,等救援!”
车厢瞬间沸腾,老周安抚:“原地等待,不许乱跑!”
林岁坐在倒数第三排,怀里抱着地质考察记录本,目光落在窗外,柏油路尽头,一条碎石小路蜿蜒进山里,像被废弃的琴弦。
沈砚站在过道口,单手拎着地质锤,另一只手转着校车钥匙,声音懒散:“前面村子三公里,走过去更快。”
老周犹豫:“安全谁负责?”
沈砚抬眼,目光掠过林岁,又收回:“我走前队,谁想跟的就报名,不想走的留下等拖车。”
林岁举手,声音轻却清晰:“我跟着走。”她需要节省时间,记录本里还有十二页空白,等拖车会耽误整个上午。
于是,一支十三人的“徒步先遣队”临时成立,沈砚在前,林岁在中间,老周押后。
10:05,太阳已高。碎石小路两旁是荒草,蚱蜢乱跳。
林岁戴着白色遮阳帽,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鼻尖和记录本。
沈砚走在最前,地质锤扛在肩上,偶尔回头确认队形,目光扫过她,没停,像确认某个座标是否还在视野范围。
半小时后,队伍到达岔路口,左边是公路延长线,平坦却绕远;右边是山腰小径,陡峭却近两公里。
沈砚停步,回头问:“选近还是选远?”
众人犹豫。林岁翻开记录本,里面夹着一张简易地图,铅笔标注:近道·坡度18°·无信号。
她合上本子,声音轻却笃定:“走近道,节省四十分钟。”
沈砚挑眉,没反驳,只把地质锤换到另一只手:“那就走近道。”
队伍右转,进入山腰小径。林岁走在第三位,脚步稳而轻,像丈量每一步的长度。
沈砚走在最前,偶尔用地质锤敲敲路边岩石,声音清脆,像在给她打节拍。
11:30,队伍到达山腰小溪。溪水清澈,石头被水流磨得圆润。
沈砚宣布:“休息十分钟,补充水分。”
众人散开,找石头坐下。林岁走到溪边,蹲下,把记录本放在干燥石头上,掏出铅笔,开始画地形草图,她需要记录断层走向。
沈砚站在上游,用地质锤敲开一块页岩,断面新鲜,纹理清晰。他回头,看见林岁在画地形,帽檐被风吹得轻轻扬起,露出一点额头,被阳光照得发亮。
他走过去,把敲开的页岩放在她脚边,声音低:“新鲜断面,可以做标本。”
林岁点头,没抬头,只把页岩捡起来,用放大镜观察,然后放进样品袋,封口,写上编号是XY-12。
沈砚没再说话,只把地质锤扛回肩上,转身去检查其他人。
林岁继续画地形,笔尖沙沙,像把整条溪流收进纸页。
12:40,队伍到达山顶。天空突然暗下来,乌云压顶,风卷着草屑乱飞。
沈砚抬头看天,声音沉:“暴雨来了,下撤。”
话音未落,雨点砸下来,像无数碎石子。众人慌乱,老周在后队喊:“跟紧!别掉队!”
林岁把记录本塞进防水袋,帽子被风吹得反扣,她只能用手压住。
雨越下越大,山路变成泥流,每一步都打滑。
沈砚走在最前,用地质锤当拐杖,回头伸手,声音被雨声冲淡:“抓住!”
林岁没伸手,只把地质包往怀里紧了紧,脚步稳而慢,像丈量泥流的深度。
她不需要搀扶,她需要稳。
下山途中,一处泥坡陡峭,众人排队滑下。沈砚先下,站在坡底,伸手接应。
林岁坐在泥坡上,用地质包当滑板,哧溜滑下,稳稳停在他半步之外,没碰他的手,也没碰他的影子。
雨幕里,她抬头,声音被雨水冲得散淡:“前面还有断层,我要记录。”
沈砚挑眉,没反驳,只把地质锤递给她:“用这个,稳。”
林岁接过,地质锤冰凉,却足够稳。
她继续往前走,脚步比雨快,却比风慢。
15:30,队伍到达山脚下村庄,校车已修好,停在村口。
众人上车,泥点满身,却兴奋异常,像打完一场胜仗。
林岁最后一个上车,她把记录本放在膝上,地质锤靠在脚边,像靠着一段刚刚走完的路程。
沈砚坐在最后一排,把湿外套搭在椅背,没说话,只把车窗拉开一条缝,风灌进来,带着雨水的凉味。
校车启动,林岁靠在座椅上,闭眼,耳边是发动机的低鸣,像某段未命名的旋律。
她没再想起山顶的暴雨,也没想起泥坡的地质锤。
她只是把车窗拉开一条缝,让风吹进来,像把某个刚刚走完的夏天,也一并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