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4日,A市热得发黏。
上午十点,金融学院新生群弹出紧急通知:因部队调动延迟,军训推迟至9月6日凌晨开始,全员半夜集合,不得缺席。
群里瞬间炸锅——
“凌晨?疯了吧!”
“我机票都订好了,怎么不早说?”
林岁扫了一眼,把通知设置成“免打扰”,继续整理书架,她没计划回家,推迟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下午四点,班级群再次弹出通知:凌晨01:00校东门集合,乘车前往训练基地,预计04:30到达,05:00开始负重拉练。
林岁把闹钟调到00:30,顺手把黑色折叠伞塞进背包侧袋,A市凌晨多雨,她需要伞,不需要抱怨。
9月6日凌晨,00:50。
校东门路灯惨白,大巴车排成一列,像一条沉睡的钢铁长蛇。
林岁拖着24寸行李箱,箱底轮子碾过水泥地,发出细碎的“哒哒”声。她排在7连最后一排,帽檐压到眉骨,像给自己造一片影子。
01:00,集合哨响。
7连连长站在车头,声音洪亮:“上车!三分钟内完成!”
林岁刚把箱子塞进车厢,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7连?巧了。”
沈砚拎着28寸行李箱,箱侧绑着一只篮球,像拖着整个夏天走过来。他没插队,只站在她身后半步,像确认某个座标是否存在。
林岁没回头,只把背包往怀里收了收,像给自己筑一道无形的墙。
04:30,训练基地。
天色未亮,探照灯打在操场,像被水冲过的灯泡。
05:00,负重拉练开始。
每人负重10公斤,路线:基地→山脚→折返,全程8公里,限时90分钟。
林岁把10公斤沙袋背在背上,像背着整个夏天往前走。
沈砚走在她身后半步,沙袋绑在篮球上,像背着整个夏天往后走。
6公里后,队伍拉长,7连落在最后。
林岁脚步稳而慢,像丈量每一米的长度。
沈砚脚步比来时慢,却稳,像确认每一米是否存在。
7公里后,林岁鞋带松了,她蹲下系鞋带,沙袋压在背上,像压着某个未命名的夏天。
沈砚从她身侧走过,没停,只把脚步放慢一倍,像给她留出足够的光线。
8公里后,终点线出现。
林岁冲线,沙袋落地,像把某个夏天扔在地上。
沈砚冲线,沙袋落地,像把某个夏天扔在地上。
07:30,天色大亮。
7连解散,众人瘫坐在地,像被水冲过的鱼群。
林岁把沙袋踢到一边,蹲在地上解鞋带,手指被汗水泡得发白,却稳。
沈砚把篮球从沙袋里掏出来,球面沾满泥点,他却笑,像确认某个夏天是否存在。
7连连长站在终点线,声音洪亮:“解散!回宿舍补觉!”
林岁起身,拖着行李箱往宿舍走,脚步轻而快,像避开某种不必要的温度。
周六夜,训练基地宿舍。
林岁冲完澡,迷彩服还滴着水,她把它摊在阳台栏杆上,水珠顺着裤脚滴落,砸在水泥地面,溅起极轻的“嗒”。
远处山峦只剩轮廓,月亮从云层缝隙漏下来,像被水冲过的灯泡,一闪即灭。
她抬手摸了摸发尾,夜风早已干透,却带着一点泥味,像把凌晨的拉练又拉回鼻尖。
她没再想起8公里的负重,也没想起终点线的沙袋。
她只是把明天要用的笔记本摊开,压平被汗水揉皱的页脚,像把某个刚刚走完的夏天,也一并压进纸页里。
远处探照灯闪了一下,又恢复正常。
她转身回房,脚步比夜风时慢,却稳。
背影挺直,像一把收拢的伞,不再漏光,也不再漏声。
沈砚没追,只把篮球夹在臂弯,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宿舍走廊,才慢悠悠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