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动

    夜色如墨,秦莜站在营帐正中间,发下的誓言还在空气中回荡着,连火把上的火焰也为之跳动。

    宁国人普遍比较迷信,因此不会轻易发誓,更何况是这种真的有可能会发生的毒誓。

    因此,秦莜这毒誓一出,直接震慑了在场所有的人,也包括祁宴和韦逸。

    祁宴眸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思绪翻涌,不自觉地握紧拳头,骨节都有些泛白。他盯着秦莜挺直的身影,喉结微不可察地滚了一下。

    祁宴心里清楚,宁国人最重誓言,若不是问心无愧,秦朔绝不会说出这样狠绝的誓言。

    韦逸的脸色在火光的映射下显得格外难看。

    他竟敢发这样的毒誓!

    韦逸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后猛地踏步向前,可祁宴身形一闪,竟将他挡住了。

    “按照军规,当受三十军棍,逐出军营。”

    闻言,韦逸脸上血色尽褪:“祁将军......”

    祁宴冷眼一瞥,生生将韦逸的话斩断在喉咙里。帐外其他的士兵们也不敢出声,有几个见势不妙,担心连累到自己,悄悄往阴影处退去。

    果然,祁宴扭头看向帐外,对众人道:“看来白日的训练还是太轻松了,让你们还有闲情在这里看热闹。”

    这下,围观的士兵们顿时化作鸟兽散去,营帐内只剩下秦莜、祁宴、韦逸,以及面容羞愧的几个巡逻士兵。

    “还不快带他去领罚。”祁宴朝那几个士兵吩咐道。

    “遵命。”巡逻士兵如蒙大赦,赶忙押着韦逸离开。

    火光越来越远,营帐内安静地可怕。

    秦莜怔怔地看着祁宴越来越暗的脸庞,忍不住问道:“这么晚了,祁将军不回去休息吗?”

    祁宴强扯出一抹笑容,答道:“托你的福,我现在一点儿也不困。”

    闻言,秦莜面上一热,垂着头道:“惊扰了将军休息,实在抱歉。”

    “不必道歉。”祁宴打断她,声音柔和了几分,“你没做错什么,何须向我道歉。”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我方才瞧你教训起韦逸来,面容冷峻得很,怎得见着我,反而变得跟个鹌鹑似的?”

    祁宴的声音有几分疲惫,秦莜抬头望向那道黑漆漆的身影,轻声道:“我没想到祁将军会过来。”

    总归是些不光彩的事,她不愿让祁宴知道,因此也只是让人去请黄离峰来主持公道。

    谁知道,祁宴却不请自来,反倒让她有些无措。

    闻言,祁宴缓缓闭上了眼睛,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其实有许多话想要问秦莜,可临到最后,他只问了一句话。

    “我帐内还有一处空榻。”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你若不嫌弃,不如搬去与我同住?”

    *

    中军帐内,祁宴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月光透过帐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几道银白色的裂痕。他侧耳听着隔帘另一侧传来的呼吸声,心跳顿时乱了一拍。

    秦朔似乎已经睡熟了。

    想到这一点,祁宴翻了个身。可脑海中想到秦朔方才发的毒誓,他微微皱了皱眉,手指攥紧被角。

    为何他说他不是断袖,自己心里竟有些闷痛?

    隔帘另一侧。

    秦莜仰面躺在床榻上,盯着帐顶发呆,她心中懊恼,轻轻咬住下唇。

    怎么就鬼使神差,答应搬来中军帐了呢?

    她每日洗漱后都要重新在脸上勾画打扮,若是被祁将军瞧见......

    想到这里,秦莜心中有些不安。她侧耳听着隔帘那侧的动静,衣料与被褥的摩擦声传来,她意识到祁宴此时也还未睡。

    还是搬回去住吧,明日一早便和祁将军说。

    秦莜打定主意,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本以为换了地方,睡起觉来会有些不安稳,可她没想到,这一夜竟睡得格外沉。

    天色已亮,帐内却一片寂静。

    秦莜悠悠转醒,起身轻手轻脚地穿好外衣,犹豫片刻,才掀开了隔帘。

    对面的床榻上空无一人,锦被叠得整整齐齐,好像无人使用过。

    “醒了?”

    闻声,秦莜惊讶扭头,只见祁宴正坐在帅座上,手中捧着文书,侧头朝她所在的方向望着。

    “瞧你模样,昨夜睡得不错。”

    祁宴收起文书,嘴角微扬,站起身目光温和地朝秦莜走去。只是他的眼底一片青黑,神色疲惫,让人想忽视都难。

    “我还好。”秦莜扫过祁宴的眼睛,目光一顿,“祁将军可是一夜未睡?”

    祁宴脚步微顿,眼前忽然闪过昨夜那个有些荒诞的梦。梦里秦朔解开发带,青丝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随后祁宴猛然惊醒,醒来后便再无睡意。

    “只是军务繁忙。”祁宴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悄悄躲开秦莜的目光,轻咳一声道,“早起处理了些文书。”

    说着,他倒了杯热茶,递给秦莜:“如今天气转凉,喝杯热茶暖暖身子。韦逸的事我已让人处理好了,你如今住在我这儿,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再来找你麻烦,你大可放心。”

    秦莜双手接过茶盏,朝茶水吹了口气,随后轻抿一口,幽幽道:“将军厚爱,秦朔不胜感激,只是——”

    她放下茶盏,抬眼看着祁宴的反应,道:“其实,我的长相并不是大家所见的那样。”

    闻言,祁宴目光微凝,不动声色地看向秦莜的脸颊,声音低沉:“你继续说。”

    秦莜深吸一口气,目光游离不定:“我幼时身子不好,脸上生过毒疮,留了些痕迹。我担心脸上的痕迹会吓到旁人,所以每日都会用脂粉遮掩。”

    她指尖轻触自己的脸颊,道:“若与将军同住一帐,每日梳洗多有不便,因此我想搬回自己的营帐,不知将军可否答应?”

    话一出口,秦莜便垂下眼帘,不敢再直视祁宴。她心跳如擂,又觉得自己的说辞有些蹩脚,担心祁宴看出破绽。

    帐内一时寂静,秦莜攥住袖口,硬着头皮等待祁宴的回应,却听祁宴似是松了口气。

    “我当是何事。”祁宴语气轻快,随后道,“疤痕而已,你若介意我便帮你瞒着。”

    “等你梳洗的时候,我自会出帐回避,这样如何?”

    秦莜惊讶道:“这怎么成,也太麻烦将军了。”

    祁宴却道:“虽说我已将韦逸逐出军营,但昨夜之事影响不小,有心之人难免还会再去找你的麻烦。你住在我这里,旁人多少有几分顾忌,你也能清净一些。”

    “这样吧,等过几日事情彻底平复下来,你若适应不了与我同住,便回自己的营帐去。”

    秦莜听罢,觉得有些道理,于是应下了。

    几日后,清晨。

    秦莜正在用着早膳,帐外忽然传来一声通传。

    “祁将军可在帐内?”董岑沉声喊道,“属下有要事禀告。”

    秦莜手中木箸一顿,随后缓缓起身,掀开帐帘时,寒风夹杂着细雪卷向帐内。

    “将军一早便去了校场,不在帐内。”

    董岑先是一愣,随后目光在秦莜身上来回打量着:“祁将军不在,我在外面等候便是。”

    听闻前几日,韦家那小子半夜找秦朔打架,秦朔一时不查受了些伤,于是祁将军让他搬到自己营帐里养着,可今日一瞧,秦朔脸色分明好得很,不像是身上带伤的样子。

    “祁将军很快就回来了,外面天气寒冷,董校尉不妨进来等候。”

    秦莜忽视董岑的目光,低着头侧身让出一条道。帐内炭火半燃着,待董岑迈步走进帐中,秦莜拿过茶壶为他斟了一盏茶。

    “韦逸那小子是混帐了些,此事委屈你了。”董岑接过茶水,喝了几口,转手将茶盏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秦莜随口附和几句,谈吐间,帐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董岑?”祁宴掀帘而入,肩头还落着未化的雪花。他目光在两人之间一扫,眉头微蹙,“找我有事?”

    董岑立刻起身行礼道:“祁将军,营中关押的几名俘虏这两日有些异动。”

    秦莜垂眸静立在一旁,闻言,她眼底闪过一丝晦暗,手指也不自觉来回摩挲着。

    董岑狐疑地望着秦莜,却听祁宴漫不经心道:“你继续说。”

    他明白将军这是不打算瞒着秦朔,于是一五一十地交代道:“两日前,营中关押的俘虏开始频繁用他们的土话交流,咱们的士兵没几个人会说尔突胡那边的话,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于是只能加强监视。”

    “可就在昨夜,有个俘虏趁守卫换岗的时候,偷偷在墙角刻了几个奇怪的符号。”

    说着,董岑从怀中掏出一块拓印的布片,上面歪歪扭扭地刻画着几道痕迹。

    祁宴接过布片,看着上面如同鬼画符的密文,暗自笑了声。

    “许是完颜尔赫休整好了,想同这几个俘虏来个里应外合。”

    祁宴将布片递给董岑,语气凝重:“军中守卫森严,尔突胡那边是怎么给他们传递消息的呢?”

    董岑背后惊起一身冷汗,他压低声音,面色惊愕:“祁将军的意思是,咱们营中有尔突胡的内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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