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了凤凰圩内,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方才强装的镇定在踏入听风小筑的瞬间土崩瓦解。三年了,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可以平静面对过往的一切。可当那双深邃冷冽的眼睛再次凝视她时,那些被刻意掩埋的记忆和情绪依旧汹涌而来,几乎将她淹没。
不,不能慌!她猛地站直身体,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这里是凤凰圩,是她的地盘!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藏剑山庄的庶女,也不是那个需要仰人鼻息的武林盟客人。她是这里的阁主!
“阿木!”她扬声唤道。
阿木应声而入,神色间也带着一丝紧张:“阁主,方才圩外……”
“我知道。”沈清辞打断他,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传令下去,加强圩墙和各隘口的警戒,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另外,让文谦来见我。”
“是!”阿木见她镇定,心下稍安,立刻领命而去。
很快,文谦匆匆赶来。沈清辞将方才圩外遭遇萧执之事简略告知,略去了两人过往纠葛,只强调对方是朝廷亲王,身份敏感,来意不明。
文谦闻言,面色也凝重起来:“靖王萧执?他竟亲至边陲?此事非同小可。阁主,我们该如何应对?”
“以不变应万变。”沈清辞沉声道,“严守圩寨,静观其变。你立刻去核查近期所有与外界的往来记录,尤其是与中原相关的信息,看看是否有异常。另外,加派人手,密切关注圩外那队人马的动向,但切记,只远观,不接触,更不可起冲突。”
“属下明白!”文谦肃然应道,快步离去安排。
吩咐完毕,沈清辞走到窗边,目光透过窗棂,望向圩外远处的山峦,眉头紧锁。萧执的出现,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彻底打破了她苦心经营三年的安宁。
与此同时,圩外临时扎下的小营地处,气氛肃杀。
萧执负手立于帐前,面沉如水,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随行的亲卫们大气都不敢喘。
“王爷,”亲卫统领秦风快步上前,低声禀报,“属下已初步探查过。此地名为‘凤凰圩’,约是近两年才在此地兴起的一处聚落。首领似乎是一位被称为‘阿辞姑娘’或‘阁主’的女子,精通医术,在周边颇有些声望。这圩子看似简陋,但防卫森严,规矩井然,不像普通流民聚集地。”
“阿辞姑娘……阁主……”萧执低声称呼,脑海中浮现出那双清冷疏离的眼眸。沈清辞,你倒是会躲,还会给自己找身份!
“继续查!”他声音冷冽,不容置疑,“我要知道这三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这凤凰圩是如何建起来的?那个‘凤鸣阁’又是怎么回事?她与灰雁镇的驼峰商会、乃至这边陲的各路势力有何关联?事无巨细,都给本王查清楚!”
“是!”秦风心头一凛,立刻领命,加派人手四方探查。
靖王府的暗探效率极高,不过半日功夫,更多的信息便如雪片般汇集到萧执面前。
——她三年前孤身出现在灰雁镇,凭一手高超医术立足。
——她救治了驼峰商会会长巴图尔,助其挫败沙蝎帮,自此被奉为上宾。
——她收留流民,于黑石山深处建立凤凰圩,规矩严明,自治一方。
——她麾下有一个神秘的情报组织“凤鸣阁”,消息灵通,行事隐秘,在西北边陲已小有名气。
——她智退秃鹫团马匪,不费一兵一卒。
——她看似与世无争,却与各方势力保持着微妙平衡,暗中影响力不容小觑。
每一条信息传来,萧执的脸色便阴沉一分。他想象过她这三年的艰辛,却没想到她竟能做到如此地步!在一片荒芜混乱的边陲之地,生生开辟出这样一个基业!她吃了多少苦?经历了多少危险?那个曾经需要他暗中庇护才能脱困的柔弱女子,何时变得如此……独立而强大?
震惊之余,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和烦躁在他心底升腾。她宁愿在这苦寒之地挣扎求生,与马匪周旋,与流民为伍,也不愿留在中原,甚至不愿……跟他回去?她就如此抗拒他?排斥与朝廷、与他有任何瓜葛?
还有那个凤鸣阁!搜集情报,插手边陲事务!她可知这是何等敏感危险之事?一旦触及朝廷逆鳞,或是被慕容复那样的奸佞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王爷,”秦风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打断了他的思绪,“还有一事……据探,近日边陲似有暗流涌动,有几股不明势力在活动,手法狠辣,似乎与当年……幽冥司有些相似。凤凰圩前几日似乎也遭遇了挑衅,有人员伤亡。”
“幽冥司?”萧执眼神骤然锐利如鹰,“慕容复的爪牙,竟然也伸到这里来了?”他立刻将此事与沈清辞的遭遇联系起来。是因为她?还是因为这边陲之地本身就有慕容复图谋的东西?
无论如何,这更加印证了他的判断——边陲已成漩涡,危机四伏!她待在这里,太危险了!
他猛地转身,目光再次投向那座依山而建、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宁静却倔强的圩寨。沈清辞,你以为躲在这里,就能避开一切吗?慕容复的追杀,朝廷的法度,边陲的混乱……哪一样是你能独自承受的?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无论她愿不愿意,他都必须将她纳入羽翼之下,严加保护,绝不容许她再涉险境!至于她那个“凤鸣阁”和凤凰圩……要么解散,要么,就必须完全置于他的掌控之下!
“传令下去,”萧执的声音冰冷而决绝,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明日一早,递帖,本王要正式拜访凤凰圩,会见那位‘阿辞阁主’。”
他倒要看看,三年不见,她究竟变成了何等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