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执冰冷的声音如同寒泉乍破,瞬间浇灭了沈清辞与谢云深重逢时那片刻的温和气氛。
圩门内的空地上,三人相对而立,气氛陡然变得微妙而紧张。
谢云深闻声转身,看到玄衣墨发、面色冷峻的萧执,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恢复平静,拱手一礼,语气不卑不亢:“靖王殿下。没想到会在此地遇见殿下。” 他显然也已知晓萧执在此。
萧执目光锐利地扫过谢云深,又落在沈清辞身上,没见到她的伤,神色稍缓,但语气依旧带着疏离的威压:“谢少盟主不远千里而来,所为何事?” 他刻意忽略了沈清辞,直接将问题抛向谢云深,仿佛他才是此地主人。
谢云深神色一肃,正色道:“回王爷,云深奉家父之命,追查幽冥司余孽行踪至此。近日边陲多起惨案,手法酷似当年幽冥司所为,武林盟不能坐视。听闻此地凤凰圩消息灵通,特来探访,不想……”他看向沈清辞,眼中再次流露出真切的笑意与庆幸,“竟是故人在此主事。真是万幸。”
他的话语坦荡,直接将目的摆明,也点明了与沈清辞的故交关系。
萧执眼神微眯,显然对“故人”二字不甚满意,但并未发作,只是淡淡道:“原来如此。幽冥司之事,朝廷亦在追查。谢少盟主既来了,便请自便。只是此地并非江湖客栈,谢少盟主行事,还需顾及此地规矩。” 话语间,带着隐隐的警告和划清界限的意味。
沈清辞听着两人机锋相对的对话,心中了然。萧执的掌控欲和谢云深的坦荡形成了鲜明对比。她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先对萧执微微颔首,语气平静疏离:“王爷。” 随即转向谢云深,声音缓和了些许:“谢大哥一路辛苦。若不嫌弃,请入内稍歇,容我稍后细说。”
她的话语清晰地将两人区分开来:对萧执是礼节性的疏远,对谢云深则是故人间的邀请。
萧执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眼神锐利如刀地刮过沈清辞。谢云深则眼中一亮,欣然应道:“如此,便叨扰清辞了。”
沈清辞不再看萧执,对阿木吩咐道:“带谢少盟主及其随行弟兄们去西厢客院安置,好生款待。”
“是,阁主。”阿木领命,恭敬地对谢云深做了个请的手势。
谢云深对萧执再次拱手:“王爷,云深先行告退。” 随即又对沈清辞温声道:“清辞,我先去安顿一下,稍后再叙。” 说完,便随着阿木离去,举止从容有礼。
萧执站在原地,看着谢云深远去的背影,又看向神色平静、仿佛无事发生的沈清辞,周身气压低得吓人。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冷哼一声,拂袖转身,亲卫立刻无声地跟上,留下一片冰冷的寂静。
沈清辞无视了身后的低气压,转身对文谦低声道:“给王爷安排东院,加强圩内巡逻,尤其是东西两院之间,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冲突。”
“明白。”文谦神色凝重地点头。
半个时辰后,听风小筑内。
沈清辞已重新梳洗,换了一身干净的青布衣裙,手臂的伤口也仔细处理过。她煮了一壶清茶,茶香袅袅。
谢云深如约而至,他已换下风尘仆仆的外袍,一身素色长衫,更显温润清朗。他走进小筑,看到窗前安然煮茶的沈清辞,眼神柔和,仿佛回到了三年前藏剑山庄那段短暂而温暖的时光。
“谢大哥,请坐。”沈清辞为他斟上一杯茶。
“多谢。”谢云深在她对面坐下,目光关切地掠过她包扎好的手臂,“你的伤…真的无碍?方才圩外似有紧张气氛,可是遇到了麻烦?”
沈清辞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轻轻摩挲着茶杯,抬眼看他,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谢大哥,你…怎么会找到这里?又怎会与幽冥司对上?”
谢云深轻叹一声,神色变得沉重:“此事说来话长。自你离开后,我一直在暗中寻你…武林盟也并非一帆风顺。我爹在上月一次清剿邪派行动中,遭人暗算,又身受重伤…”
“什么?!”沈清辞一惊,“谢盟主他…伤势如何?”
“所幸救治及时,保住了性命,但至今仍在闭关疗伤,盟中事务暂由几位长老和我共同主持。”谢云深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与愤怒,“而暗算之人,使用的武功路数和毒药,经多方查证,极有可能来自幽冥司!是慕容复的人!”
沈清辞心中巨震!慕容复!他竟然对武林盟主下手了!
“所以…你追查幽冥司,既是为江湖除害,也是为父报仇?”
谢云深重重颔首,眼神坚定:“是!我循着线索一路追至西北,发现幽冥司在此地活动异常频繁,似乎图谋极大。前几日又听闻这边有探子被虐杀的消息,手法残忍,便想来看看是否与幽冥司有关,没想到…”他看向她,眼中满是庆幸与后怕,“没想到竟阴差阳错找到了你。清辞,这三年…你受苦了。” 他的语气充满了真挚的怜惜与愧疚,“当年未能护你周全,我一直…”
“谢大哥,”沈清辞打断他,摇摇头,“当年之事,与你无关。还能在相遇,我很感激。当年,我不敢回去找你,怕给武林盟带来灾难。”她顿了顿,将自己这三年的经历大致说了一遍,从逃离藏剑山庄到建立凤凰圩和凤鸣阁,语气平静,却听得谢云深心惊动容,既为她经历的艰辛而心疼,又为她取得的成就而惊叹佩服。
当听到柱子等人惨死及她昨夜孤身涉险时,谢云深更是脸色发白,猛地攥紧了拳头:“又是幽冥司!这群畜生!” 他看向沈清辞,眼神无比认真,“清辞,此事绝非你一人之事。幽冥司是我们共同的敌人!让我帮你!武林盟也会全力支持你!”
他的承诺真诚而炽热,带着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支持。
沈清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不同于萧执的强势与掌控,谢云深的到来,更像是在冰冷孤寂的战场上,遇到了可以并肩作战的盟友。她看着他清澈坚定的眼眸,沉默片刻,终于缓缓点头:“好。多谢你,谢大哥。”
她将野狐驿的发现、死亡谷的线索以及自己的推测毫无保留地告知了谢云深。两人就情报、人手、下一步行动计划低声商讨起来,气氛专注而默契。
窗外,夕阳西下,将小筑内两人的身影拉长。他们之间,隔着的三年时光仿佛在共同的敌人和目标前悄然缩短。
而与东院那冰冷压抑的气氛相比,这里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