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芳华殿内寂静无声,赵玄真本就昏昏欲睡,在这样的氛围下,又被顾平这样捆着,她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甚至知书知棋带领宫人给她换衣裳烘头发,她都全然没有任何察觉。

    这一觉,她睡得好极了。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逐渐从幽深的海域中浮至波光粼粼的水面,赵玄真听见耳边不断有人在叫自己。

    那声音由小到大,由模糊到清晰,由一变二。

    “殿下。”

    “殿下。”

    “您快醒醒。”

    “快醒醒”

    ……

    透过浅薄的眼皮,赵玄真隐约看见远处有一簇火光在一抖一抖的跳动。

    烛火光下是明亮的,而自己面前却是一片昏暗。

    赵玄真缓缓真开眼睛,一眼便对上知书焦急的面庞,原来是她的身影挡住了烛光。

    见她睁眼,知书面露喜色,道:“殿下,您终于醒了。”

    赵玄真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托了顾平那颗药的福,她这一觉睡得极好,醒来时灵台清明,身上也清爽干燥。

    这种感受过于舒适,赵玄真忍不住眯了下眼睛,朝着被子深处缩了缩。

    她少有得想赖床。

    “殿下若是想睡,便继续睡吧,”

    “要我说,这分明不是什么大事,”知棋给她掖了掖被角,瘪嘴道,“偏那小侯爷大惊小怪的,一定要我们把您叫醒。”

    赵玄真一听这话,眼睛瞬间睁开了,她坐起来看向自己面前的二人,问道:“什么事?”

    她的表情过于严肃,知棋怔住了,一时间没有言语。

    “小侯爷说,”旁边的知书适时开口道,“皇帝晚间在皇后宫中用膳,席间觉得桌上一道莲子老鸭汤滋味不错,便吩咐皇后着人再做一品给丽妃送去。”

    “说是这些天丽妃悲痛过度,清减了不少,是该好好补补。”

    “不过,皇帝疼惜自己的妃子也无可厚非,小侯爷的反应也确实……”

    知书的话尚未说完,赵玄真便掀开被子踩着睡鞋跳下了床,口中还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知书也被赵玄真的反应惊得一愣,但口中还是快速回答道:“就不久之前,小侯爷的话递得很快,算算时间,现在给丽妃娘娘送汤的宫人大概率还在路上。”

    赵玄真闻言额角青筋猛跳,她直觉此事绝不想知书知棋想得那样简单。

    白天皇帝来得那么巧,离开前还伸手触碰了自己藏在发冠中潮湿的发髻,赵玄真那时便怀疑皇帝知晓丽妃推自己落水之事。

    既然他知道,却又没有当场表态,按理说应当就是揭过的意思,怎么晚间又忽然有了动作,是有人在他面前又说了些什么吗?

    “把我的披风拿过来,”赵玄真看了眼窗外,道:“我现在就过去。”

    外面夜深露重,赵玄真近日又总是生病,知书知棋下意识想要劝阻,但见赵玄真满脸严肃,却又只好把话咽回肚中。

    知棋刻意地大声地叹了口气,而后转身去给赵玄真拿披风。

    知书给她挽头发,伺候她穿衣,口中道:“丽妃寝宫离芳华殿远得很,若是单靠走的,怕是要误事。”

    虽没有明说,但这话的意思还是劝阻。赵玄真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双眼睛蓦地一弯,眼含笑意地与知书对视,道:“你别担心,我有坐骑。”

    知书问言一头雾水。

    赵玄真披上知棋递过来的斗篷,她走到里间的书桌前,她在桌前站了几秒,略一思索,抬手拉开抽屉,掏出两个锦盒。

    而后她抬脚走到殿内一角的窗前,这扇窗子对应着芳华殿中最僻静的角落,若是顾平在这儿,那他大概率是在这儿的。

    这样想着,赵玄真抬手扣了扣窗棂,而后猛得一推,把窗子打开。

    夜晚的凉风瞬间袭来,知书知棋猝不及防双双打了个寒颤。

    怕她吹了冷风,病情加重,知书正想劝她把窗子换上,却见赵玄真淡淡地扫了眼窗外夜空,而后轻描淡写得喊了声:“顾平。”

    下一秒窗外一个黑影一闪而过,黑影的速度实在太快,知书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见自家站在床边的九殿下不见了踪影。

    窗户被冷风猛得一吹,重重的砸在窗棱上发出啪嗒的声响,知书知棋这才反应过来,二人面面相觑,互相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数不尽的茫然。

    此时,赵玄真正骑在顾平的背上,趁着夜风朝着丽妃宫中驶去。

    看着周围飞速掠过的景物,赵玄真忽然间想起皇帝白天说要让她学骑马。

    赵玄真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下的顾平,一时间觉得这马她学还是不学似乎都不是那么的必要……

    哪怕此时情况紧急,但她还是被自己头脑中的联想逗笑了,她抬手轻轻地点了下顾平的后脑勺,启唇道:“驾。”

    顾平:“……”

    他没搭话,脚下却十分懂事地加速起来。

    丽妃的宫殿在视野中逐渐出现,越来越近。

    就在距离她宫殿不远处,一队宫人正游魂般朝着她缓缓靠近。

    赵玄真的心陡然紧张起来,她摸不准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碗汤究竟只是一碗普通的汤,还是别的什么……

    “你觉得呢?”

    赵玄真问道:“有没有可能是我们想多了。”

    “毕竟他是皇帝,他想惩治任何人都只是一句话的事。”

    “若是直接惩治丽妃,恐怕会把白天的事闹得满宫人尽皆知,”顾平一边思索一边说道,“后妃和自己的女儿争锋相对大打出手,这不是什么光彩事,皇帝怕是不愿让太多人知晓。”

    “若我是皇帝,”顾平眼底闪过一丝狠厉,话音一沉,道:“我定也会寻个由头,无声无息地了解了她。”

    赵玄真被他言语中的狠绝惊住,问道:“只是因为她伤害你的女儿?”

    “不,”顾平吐出这一个字后,忽然止住了声音,再没了后文。

    赵玄真只觉得自己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总觉得在与顾平相处见,有些地方略微有点奇怪。

    但此时最重要的是要保住丽妃,因而赵玄真并未多想。

    她抬腿轻轻地踢了一下顾平的大腿,道:“你放我下去。”

    “然后自己找个地方躲好,”赵玄真眼眸中闪动着亮光。

    “下面就交给我吧,”她道。

    视野中,宫道尽头的宫人已经捧着汤碗走进了丽妃宫中。

    此时烛火落在窗子,映衬出丽妃坐在桌前的单薄身影。

    她明明尚未老去,却周身都散发着一股行将就木的枯槁之气。

    无数个夜晚,她都是这样坐在,望着桌上跳动的烛火,等着皇帝的临幸。

    宫里的新人一茬又一茬的进,皇帝也来得越来越少,她这样坐在桌前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在这种漫长的无望的等待中,她唯一的慰藉便是赵玄瑞,她的儿子,她唯一的孩子,她未来的指望。

    可现在,她的儿子、她的孩子、她的慰藉、她的指望全在一夕之间全部消失。

    在那场葬礼上,她流尽了眼泪,也燃尽了心中的悲痛,她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具空壳。

    因而哪怕皇帝身边的内侍在宫门口尖锐的喊出那句——

    ——“皇帝有赏!”

    丽妃的眼神也没有因为这句话有分毫的颤动。

    为首的内侍见丽妃不理自己,当即便狗仗人势地想要呵斥对方,却在看见丽妃神情的瞬间怔住,那些粗俗不堪的话语也就被这样咽回了肚子里。

    他虽然是个太监,但他还是想要活命的。

    既然想活命,就犯不着招惹像丽妃这种半死不活不要命的人。

    内侍示意宫人把汤盅放到丽妃面前,而后又说了些体面话,这才皮笑肉不笑地道:“丽妃娘娘,这可是皇帝的心意,您还不趁热赶紧喝了。”

    皇帝赏菜,这可是自己从来没有过的待遇。

    丽妃的目光幽幽地落到这碗汤上,她一扯嘴角,露出几分冷笑:“心意?”

    “皇上的心意竟如此值钱。”

    “抵得上我瑞儿的一条性命。”

    “丽妃娘娘,”内侍急忙打断她,“不可胡言。”

    丽妃勾着嘴角,觑他一眼。

    那内侍当即软了半边身子,他这才惊觉素装之下眼前这位丽妃娘娘称得上姿容绝艳,只是平时她一贯胆小谨慎不爱出头冒尖,打扮上也成熟老道,这才使她看上去平平无奇。

    “不胡言,”丽妃笑道,“不胡言。”

    她抬手掀开汤盅的盖子,看着浮在汤面上的莲子,嘴角笑意更甚:“莲子。”

    丽妃用汤匙舀起莲子,一面朝着口中送去,一面低声重复道:“莲子。”

    就在汤匙即将触碰到她苍白嘴唇的瞬间,殿外忽然亮出一个清脆的声响。

    “丽妃娘娘!”

    丽妃浑身一震,继而抬眸看去。

    重重叠叠的四方大门之外,在宫中烛火照不到的地方,赵玄真披着一件天青色的毛领斗篷,发髻松散、满脸惊惧地朝着自己的方向望过来。

    周围的所有宫人也皆是一愣。

    “丽妃娘娘!”赵玄真的声音中带着微弱的哭腔,从门外至殿内,她一路小跑。

    不知为何,丽妃眼中那种枯槁阴沉的气息随着赵玄真的靠近逐渐的散去,她的眼眸中逐渐的镀上星星点点的光彩。

    她站起身,张开双臂,将扑过来的赵玄真抱了个满怀。

    同时一旁响起瓷片碎裂的哗啦声。

    丽妃偏头一看,皇帝的心意在地砖上摔成了个“落花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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