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阿韵的……”姚晓霞看着江行简。
“同学。”钟嘉韵上前半步,挡住江行简的半个身子,却挡不住他的整张脸。
“阿姨,您好。我是钟姐的同学。”江行简灿笑。
“是你啊!”姚健晖咬着串,探出头来,“又来找阿韵要作业?”
“没有。”江行简汗颜。
“来来来。”姚健晖不管那么多,他走出来,勾江行简的肩,“进来烧烤。”
江行简盯着姚晓霞打量的目光,被拉入钟家的烧烤局。
“阿韵,你吃这些不热气的。”
钟嘉韵一落座,姚晓霞就指定了她可吃的范围。
“嗯。”钟嘉韵嘴上应着,手里已经拿起自己想吃的豆腐串扔烧烤架上烤。烤到焦焦脆脆的,她才满意。她伸手去拿,却被姚晓霞抢先一步。
“烤成这样,怎么好吃?”姚晓霞撕掉豆腐焦脆的外皮,撒上葱花香菜,涂上酱料,又继续给钟嘉韵考了一遍。
“我不吃……”葱。
姚晓霞当然知道自己的女儿不吃葱,都不用钟嘉韵把话说完。
“不要挑食,在家如果我惯着你,养成习惯到外面嫌这嫌那,别人会怎么看你?”
钟嘉韵的头极轻微地低了下去,视线落在空中的某处,没有焦点。她并不认下自己有错,也不认同母亲的教训,却忍着,不让某种情绪从眼底泄露。
江行简虽摸不准钟姐此刻的情绪,却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憋屈。
“阿姨,请您先让钟姐把话说完。”他用尽可能轻松随和的语气说。
“小江你吃,我知道她要说什么。你不用管她。”
钟嘉韵看着妈妈温柔却不可抗拒地将湿哒哒的豆腐串和一大坨葱花夹进自己的碗里,已经没有把话说完的欲望。
表达无意义,便只剩沉默。
算了。
“我是为你好。”姚晓霞说,“你看看你额头上的痘。”
“嗯。多谢。”钟嘉韵低着头,在碗里挑葱。
“你刚刚想说什么?”江行简凑近钟嘉韵想听她把话说完。
他的眼神里有着一种认真和专注,让钟嘉韵晃神。她那句尚未站稳的话语,被托住了。
“我不吃葱。”
江行简默默把自己的碗凑过来,手肘蹭一下她的。
跟平时阿欢蹭她腿的感觉差不多。
“嗯?”钟嘉韵不明所以。你也要讨骨头?
“给我。”江行简说,“不喜欢,别硬吃。”
他拿过钟嘉韵的筷子,把她碗里的带葱的豆腐串夹到自己的碗里。再从烤架上取了一串他烤风琴豆腐,放到她的碗中。
“这个,没那么上火。”
不知道他怎么烤的,面上看上去不焦不黑,吃起来却是外皮焦香酥脆,内心软软的。
“好吃么?”江行简满眼期待地问。
钟嘉韵边嚼边对他竖起大拇指。
江行简勾起嘴唇,来劲了。
“还想吃什么?我给你烤。”
“面筋、鱼豆腐。”
*
江行简提了两袋菜回家。
“我回来啦!”
邓女士在客厅处理工作,江芷华躺在在沙发上枕着妈妈的腿,对江行简送的立体书爱不释手。闻声都齐齐面向他。
江行简单手撑着沙发靠背,一跃翻到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苹果和水果刀,削苹果吃。
“怎么出去一趟,回来这么开心?”邓女士问。
江芷华吸吸鼻子,“哥,你去烧烤了么?”
“嘿嘿,朋友的弟弟是羽毛球运动员,顺利进入总决赛,邀我烧烤。”
“是那个开羽毛球馆的朋友吗?”江芷华问。
“对。我记着呢。我们从江城回来,就带你去玩。”江行简切了两块苹果,用牙签插上,分别给了妈妈和妹妹一块。
邓女士放下手机,接过苹果块,咬一口,看着餐桌上那两大袋东西。
“就只是烧烤?”
“那是朋友送的蔬菜。超级新鲜!”
“哥,你还连吃带拿的呀?”江芷华轻笑。
“那是朋友的回礼,我送了她一个……苹果。”
江行简嚼着脆生生的苹果,嘴里爆开清甜的香气。
“你们男生好搞笑哦,互送水果蔬菜。”
“她……”不是男生。
可邓女士明晃晃的眼神看过来,江行简就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他低下头,捂住靠近邓女士的那侧耳朵。
“朋友姓钟?”邓女士心知肚明,心里憋着笑。
“我去洗澡了!”江行简咬下最后一口苹果肉,逃似的跑进浴室。
*
江行简擦着湿法,从浴室里出来。
来江城已经两周,钟姐都不曾主动给他发过消息。江行简一手吹头发,一手拿着手机翻看和钟嘉韵的聊天记录。
与学习无关的问题,只回复个“嗯哦啊好”。也只有问她数学题时,她才会回复长句子。
跟个学习机似的。哪里不会点哪里,她才会回复。
“钟姐,你在干嘛?”
发完,江行简把手机扔在一边。他心知钟嘉韵是不会回复他这个问题的,就像之前他开启的每一个无意义的话题,她都不会接。
唉。学习机没有心,没有情丝。
但他就是想问问。万一呢?
万一今天钟姐想说点与学习做题无关的事情。
江行简坐在书桌前,翻看自己打印的数学寒假作业。基础题一道题没碰,拓展题倒是差不多写完了。
他又找了一道数学拓展题,拍照发给钟嘉韵。
“钟姐,这道数学题你做了么?教教我[可怜][可怜][可怜]”
等待钟姐回复的期间,江行简给妹妹小芷打了个电话。得知爸爸妈妈都在病房陪着她。一家人说说笑笑,很快二十分钟就过去了。
电话一挂,在江城临时租的房子就霎时冷寂下来。
江行简仰倒在床上,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他人的脑子也发白。窗户被风撞开,发出细碎且持续的铛铛声。
他听着觉得有点烦,但是,他懒得起身去关窗,就这么迷迷糊糊睡着了。
床垫上的手机震动,震得他脑袋顿顿的疼。江行简捞起手机,解锁,眯着眼查看手机。
十一点三十分。
他睡了两个多小时。现在醒来,也不见脑袋清醒一点。
眼前的图片文字晃了好一会儿,江行简才辨认出这是钟嘉韵的头像,她发来一大段题目解析。
看不入脑,文字像泥鳅一样在他脑子里过了一下,有点印象,但完全不能理解。
“看不懂啊,钟姐,能否语音通话讲讲?”
江行简松开语音发送键。
“你声音怎么回事?”
钟嘉韵听江行简的声音明显和以往不同,下意识地多问一嘴。
江行简看着这一行字,连发三个[小狗哭哭]的表情包。
感动!!!钟姐终于说点与学习无关的!还是她主动的!
最重要的是!钟姐在关心我!
钟嘉韵看着手机满屏的哭泣表情,心想:有这么难受?哭着这么凶。
“睡吧。头脑清醒再看。”
江行简看着跳出来到两行字,生怕钟嘉韵丢下手机就睡觉,今夜不再理他。
情急之下,慌忙之中,江行简未提前说明,就贸然拨通视频通话健。
拨打的铃声响起,江行简的脑子如同被一道惊雷劈醒。
这样也太鲁莽!太不礼貌了!
取消!取消!取消!
江行简拇指狂飞,几次都没按准。
比江行简按下通话取消键动作更快的,是钟嘉韵接下这个通话的动作。
“卷子、笔拿好,跟着我的思路做笔记。”
“啊?”视频接通慌忙把手机镜头按在胸口的江行简懵了。讲题啊?
“听么?”不听,挂了。
江行简零秒听懂钟嘉韵的潜台词。
“来了!”
他在床上翻滚到靠近书桌的那边,长手一声把数学卷子扯到到床上。
两人的手机镜头各自对着自己的卷子。
长夜唯有讲题声。
“空着的都不会?”
钟嘉韵在视频中看到江行简的卷子几乎没做。
“啊……”江行简大手盖住试卷。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为他压根都没看题。
“你困了吗?”钟嘉韵问。
其实江行简困得眼睛都迷瞪了,他听到钟嘉韵这句话,顿时来劲。他用力闭上眼睛,争分夺秒休息了两秒,再睁开眼。
“超级清醒!”江行简眼睛瞪大得像铜铃,哪怕钟嘉韵看不见。
“我给你讲讲?”
“好!”江行简平趴累了,腿缩起来,跪趴着脸朝下。他从未如此虔诚地学习。
在午夜十二点。
钟嘉韵用清冷嗓音读着题,江行简认真地听。
题目一读完,江行简的心就提起来了。这是之前钟姐给他讲过的题型之一。他已经做好钟姐无语挂线不讲的准备。
“我突然想起来怎么做了。”
“我再给你讲一遍。”
江行简没有理由拒绝。他拿起笔,钟嘉韵边讲,他边写。
钟嘉韵很快就发现江行简这些题目都会做。她便不再迁就江行简的写字速度。江行简手下的笔尖旋得都快冒火星子,都赶不上她的嘴皮子。
“啊……”江行简吸溜一下鼻子,头疼得脑门贴在卷子上,把手机都撞翻了。
钟嘉韵听到声响,收声。
“你睡吧。”
“你呢?”江行简喃喃说。
“我?”钟嘉韵挂断通话的手指顿住。
“再找一些题做吧。”
“再找?钟姐你寒假作业全部做完了么?”
“嗯。”
“神啊。”江行简的脑袋拱到棉被里,声音闷闷的,“像你们这样自律且努力的学霸,未来的路是不是一片光明,亮得睡不着啊?”
“确实有点睡不着。”
“啊?钟姐你失眠啊?”江行简拥着被子跪坐起来。
“要不我哄你睡觉?”
“……”
“我很会哄人睡觉的。”江行简走下床,在书桌上翻找故事书,“你现在就就躺下盖好被子。”
电话那头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低声的魔咒,钟嘉韵在他的轻声催促下上床盖好被子。
“盖好被子没?我要给你讲故事了。”江行简捧书钻回被窝。
“有用吗?”钟嘉韵一失眠起来,看无趣的书,刷枯燥的题都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