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霖带萧簇森来到装横奢华、富丽堂皇仿若宫殿的别墅。
“这里是阮家。”
来开门的是一个与萧簇森年龄相仿的男生。
男生一看到他便露出笑容:“你好,我叫阮谨。”
萧簇森也笑了笑:“你好。”
阮谨带二人来到母亲的书房,里面的阮杏华正戴着金丝框眼镜,穿着浅紫色旗袍,盘在脑后的发簪着粉蓝宝石流苏发簪,在电脑前办公,她拢了拢披肩,优雅,贵气。
她保养得看上去还很年轻,秦霖也是,岁月似乎并没有在他们的脸上留下痕迹,让他们停留在了曲时衣可能永远不会老去时的容颜。
阮杏华摘下眼镜,上前的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萧簇森的心脏上。
他有些紧张,这个女人能让他知道想要的真相吗……
如果能,那么真相他真的能接受并承受吗……
此刻的萧簇森想知道真相,又怕知道真相。
他深吸一口气,抬头问:“你们能告诉我什么?”
女人沉静毒辣的眼眸在落到他身上时却有了一丝温情,她道:“我叫阮杏华,我是曲时衣的密友。”
我是你母亲最好的挚友。
桃花潭水,尔汝之交。
她将四则新闻资料和其余资料一一摆到萧簇森眼前。
第一则,潆都景泰集团千金世纪婚礼,潆圈新贵萧启望联姻抱得美人归……
第二则,景泰集团掌权人离奇失踪,丈夫潇明集团老板悲痛欲绝,在其失踪三月后两人独子意外身亡,萧启望瞬时一夜白头……
第三则,萧启望接任亡妻景泰集团并将其合并潇明集团……
第四则,萧启望再娶新妻疑似旗下娱乐公司模特,次年诞下一子对外宣称其为唯一继承人……
这些新闻在当时掀起风波,后来都莫名被人强行压了下来,再也没了任何记录与风声,就仿佛从未发生,所以萧簇森才查不到。
几十张资料时间线清晰明确,重点被勾画出来,萧簇森拼凑出事实——
萧启望隐瞒与路有仪私情和曲时衣联姻,次年生下曲璨星,在曲璨星五岁时谋害曲时衣,并将他扔到乡下由管家照料,每月往管家的账户里支付报酬,而后吞并曲家迎娶路有仪,在其第二年领养了一个弃婴,起名萧繁锦……
萧簇森浑身颤抖,最后一份资料……是一份遗嘱复印件,明确且周密,大致是如果她本人出了意外那么名下所有家业与财产都交由儿子曲璨星,若曲璨星在成年前身亡那将全部赠予国家慈善、扶贫项目与机构。
也就是说,萧启望一直是以监护人兼代理人的身份合并、管理景泰,因为这份遗嘱所以在他成年之前萧启望才留他一命,这也是曲时衣给儿子留的活路。
秦霖说,他们知道萧启望和路有仪做的那些没有人性的事,但他们的计划太严密,他们没有找到实质性证据,也不知道曲时衣到底是死是活,到现在活未见人,死未见尸……
“我不信妈妈死了”萧簇森强行将眼泪憋回去,眼底亮着的不是泪水,是仇恨报复的凶光。
他不信那个温柔强大的母亲死了,一个倾全家之力培养的集团继承人,久经商海,精明算计,运筹帷幄,不可能轻易死在一个联姻枕边人的手里。
阮杏华心疼地抚摸萧簇森的耳朵,梗咽着问:“你的耳朵…也是那个畜生毁的吗?”
萧簇森的思绪被拉回裘蓓村,沈盛荣走后的第一个冬天,他高烧不退,意识不清,胡言乱语,说想见妈妈,他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妈妈了……
爷爷于心不忍给先生打电话,先生带着夫人来了,夫人的声音冷冽尖锐,满是嫌弃,他又开始胡言乱语,这不是他的妈妈,他想要他的妈妈。
五岁前的记忆很模糊,那时已经记不清妈妈的容貌、声音甚至是名字,但他知道妈妈是一个温柔善良的人,记得妈妈的气息和怀抱的温度,所以他知道现在的夫人不是他的妈妈。
胡言乱语的后果就是被打,他的父亲拳打脚踢像对待仇人,言语中尽是辱骂,他人生当中第一次听到“贱货”“野种”“去死”等词汇是在亲生父亲口中。
他昏迷前听到的是夫人虚情假意的劝阻和爷爷着急卑微的祈求……
听村里人说,爷爷那天抱着浑身发紫的他跪在车前求那对打扮华丽的夫妇,他看上去真的快死了,最后那个男人终于点了点头……
他没有死,但失去了一只耳朵。
他又听到那个夫人的声音,夫人说:“老陈,你在家里兢兢业业干这么多年,你记住,保守秘密,他不需要人权,你只需要保证他不死。”
什么秘密呢?原来是这个啊……
他不怪陈淮林,爷爷这辈子无儿无女,是真的把他当亲生孩子对待,他去世时将那些年萧启望给他的报酬存在一张卡里全都给了他,让他回到萧家后不陷入那样的窘境,那样的情景,以他们心狠手辣,陈淮林只要泄露出一点,都性命难保。
萧簇森笑了笑,什么都没说,阮杏华心中有了答案,她道:“要不要去看看你姥姥姥爷?璨星。”
曲璨星是曲时衣取的,璀璨生辉,星光熠熠。
书房里只剩秦霖和阮谨。
阮谨看着书房墙上的高中毕业三人合照,曲时衣和阮杏华手挽着手,对着镜头比耶,秦霖站在曲时衣身侧,按下快门的瞬间,秦霖刚好转头看曲时衣,眼睛里是无处不在的绵绵爱意。
相框又落灰了,秦霖拿下来用袖口擦了擦,阮谨叫秦霖:“秦叔叔。”
“嗯?”
阮谨斟酌半晌,终于还是问出那个问题:“你后不后悔当初没留住曲阿姨?”
如果当初秦霖留住了曲时衣,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秦霖可悲地笑笑:“如果当初我能留住她,她父母也不会让她联姻。”
一个出生顶端的云巅娇花,一个无所可依的无根落叶,阶级如天堑,越不过去。
哪怕他现在年薪百万,也比不上当年曲家半分半毫。
分手是他们当初对彼此最好的选择。
阮谨心中还是疑惑,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吗?为什么要以出身、门第、阶级来选择相伴一生的人?
如果是为了门当户对,那他觉得不值得。
如果是为了联姻的利益,那婚姻的意义又是什么?
有人说海枯石烂情比金坚,有人说各有为难放过彼此。
爱,本就无解。
阮谨没有再问,秦霖忽然说:“不顾一切的爱情,是两个人都进一步。”
秦霖退了,曲时衣也退了。
阮谨赞同地用力点点头:“既然爱,就要尊重,人家不愿意,你非追着赶,那叫地痞流氓。”
秦霖将照片重新挂回去,道:“我们也去看看两位老人家吧。”
深夜的墓地寒风凛凛,枝条张牙舞爪,风声好似厉鬼亡魂的嚎叫,阮杏华抚摸冰冷的墓碑,喃喃自语:“曲叔叔,乔阿姨,我们找到时衣的儿子了,他来看你们了……”
萧簇森颤声问:“姥姥姥爷……怎么死的?”
阮杏华挺直的身躯在风中也有些摇晃:“乔阿姨本就一直病重在床,在出事以后承受不住抢救无效,曲叔叔在得知以后突发心脏病也没救回来了。”
曲靖江和乔恩斌几乎可以算是被萧启望逼死的。
萧簇森已经闭上眼,萧启望彻底颠覆了他对人性的认知,人居然可以这么丧心病狂,这样的血海深仇为什么会落到他身上……
他的人生好难,好像什么都没有失去,又好像什么都失去了……
这个世界…真是恶心丑陋。
爷爷,我好累,我想回裘蓓村,我想陪你……
爷爷,我来找你好不好……
这个念头冒出时,萧簇森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让自己清醒一些。
阮杏华抓住他的手腕,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到:“璨星!”
萧簇森捂着脸,泄了一口气,摇摇头说自己没事,秦霖和阮谨来时就看到这一幕,阮谨问:“怎么了?”
阮杏华珉珉唇,拍了拍萧簇森:“璨星你先跟谨儿回去吧,好不好?”
阮谨扶住萧簇森,被拒绝。
“谢谢,不用,我自己能走。”
阮谨挠挠头,嗷了一声:“那走吧。”
阮杏华看着两道身影渐远有些懊悔道:“我不该一下子告诉孩子这么多的。”
秦霖却道:“他很聪明,也很坚强。”
他其实早就看出来了,这孩子心理出了问题,他们就是得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他不是孤身一人,不论是曾经还是现在,都有爱他在乎他的人。
他又忍不住骂萧启望是个畜生,路有仪也是个贱人。
阮杏华叹气,陈淮林不该死的。
他在萧家待了那么多年,手上一定有有用的东西,可惜人没了……
阮谨戳了戳萧簇森的胳膊,前面的人停下脚步。
“要不今天你就在这睡吧。”
萧簇森婉拒:“不麻烦了,我可以回学校。”
安澜一中扫脸随时都能进。
阮谨连忙道:“不麻烦不麻烦,你可以跟我一起睡。”
阮杏华其实特意跟萧簇森布置了房间的,但是阮谨感觉以萧簇森的性格说出来他绝对不会答应,所以他只能这么说了。
萧簇森:“……”
“不……”他话还没说完,手机响了起来,是萧启望,他的手指在挂断键上停留了一会,又接听,那头传来含着怒意的声音,萧簇森自动忽略,只问:“你有什么事?”
“你现在在哪?!”
萧簇森看了一眼阮谨,然后道:“宿舍。”
萧启望怒吼:“萧簇森!你真是个贱种!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回来!”
阮谨皱了皱眉,他已经可以想象到那头歇斯底里面目狰狞的面孔,他现在才发觉萧簇森这个名字从旁人口中说出来可能听不出什么问题,但从萧启望口中说出来就完全不一样,他直观地感受到萧启望念的不是“萧簇森”,而是“小畜生”。
呵,这名字想必是他回萧家以后改的吧,这得是多恨自己儿子才能起出这名字啊……
亲生的孩子叫簇森,领养的孩子叫繁锦。
真是可笑。
萧簇森挑了挑眉,不急不缓:“我又怎么了?”
萧启望的拳头重重砸在桌子上:“你怎么了自己清楚,你自己点开网页看看!”
阮谨点开搜索了一下,表情一变,将手机页面递到萧簇森跟前,是那天在校门口两人睡在车上的照片,照片上车窗开着,萧繁锦捂着萧簇森的嘴,拍摄角度刁钻,让人联想菲菲,没有徐靳的身影,应该是被恶意截掉了,还有配文:【潇明独子性向可疑,深夜豪车密会美男】
萧簇森嘲讽萧启望:“自己在圈子里风评和传言不好被媒体盯着造谣怪谁?”
潇明集团在行业里确实称得上龙头企业,但这个龙头企业至少有70%是曾经亡妻曲氏的产业,虽然明面上奉承,但背后使刀等着看笑话的人可不少。
萧簇森没管萧启望接踵而来的辱骂,悠哉道:“你这么能自己压下去呗。”
反正已经压下去那么多丑闻了,还差这一个?
这件事情闹的还不算太大。
萧簇森挂断电话,转身要走,阮谨拉着他:“你去哪?你难不成要回萧家?”
萧簇森珉珉唇:“景泰还在萧启望和路有仪手中,他们的罪行也尚未有充足证据,萧家我必须回。”
他攥紧了拳头,他现在还是太弱了,他现在能做的只有静观其变,他垂下眼,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那我陪你。”
“不必。”
阮谨目光如炬,满是坚决:“我就在外面等着,有动静我立马叫人。”他拉着萧簇森胳膊的手慢慢收紧,仿佛他不答应就不让他走一样,“我也是担心你,我们都很担心你。”
萧簇森直视阮谨,眼神松动,推了推他的手:“你先松开。”
“你先答应我我才松,我只想保证你的安全,其他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萧簇森沉默了一会,轻轻嗯了一声。
萧家。
大门一开,萧启望就冲上来扬起手要打他,萧簇森刚要躲,穿着睡衣的萧繁锦突然拦在他身前:“爸!”
一声爸唤醒了萧启望的理智,他吃惊:“锦儿,你怎么在?!”
萧繁锦眼底满是复杂:“我早就醒了,听到动静就过来了。”
窗户没关,风吹得萧繁锦打了个哆嗦,萧簇森脱下外套给他披上:“你别管,你先上去。”
这一幕落在萧启望和路有仪眼中却格外刺眼,路有仪上前拉过萧繁锦:“锦儿,过来。”
路有仪半拉半拽地把萧繁锦拉上楼,萧繁锦回头担心地看向萧簇森,萧簇森使了个眼色让他乖乖听话上去。
萧繁锦被母亲拉到书房,他问:“妈,到底怎么了?”
路有仪目光难以言表,她隐晦地道:“妈是不是说过你不要和你哥走的太近?”
萧繁锦皱眉:“就因为这个?”
萧繁锦觉得父母有些不可理喻。
路有仪一口气没喘上来,她拿出手机给萧繁锦看:“幸亏这事没闹大及时被你爸爸压下来了,要不然你让别人怎么看。”
萧繁锦仔细看看,咬牙:“这分明就是造谣!”
他当时就是想捂着他哥的嘴不让萧簇森说那些不吉利的话,结果被人拿来做文章了。
他对母亲说:“妈妈,你们什么时候对外界公布哥哥的身份,省的他们净说我是独子惹人误会,让那些人好好看看他们有多龌龊。”
路有仪脸色又是一变,他们根本就不想也没办法公布萧簇森的身份,毕竟他在十几年前就“意外身亡”了。
同时她也松了一口气:“你们没有做出那种事就好。”
萧繁锦也是彻底对那些个无良媒体无语了,他道:“怎么可能呢,我们可是亲兄弟。”
萧繁锦被领养的时候还是一个被遗弃的小婴儿,萧启望路有仪从未告诉他其实并不是亲生的,萧簇森回来时也说是他的双胞胎哥哥养在乡下,所以萧繁锦当然以为他们是亲兄弟。
路有仪怕他着凉,道:“好了锦儿,回房间睡觉吧。”
萧繁锦回房间前对母亲说:“妈妈你等会去跟爸爸解释一下,让哥哥也休息吧。”
路有仪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让他快回房间。
楼下的萧簇森一屁股坐到沙发,无视萧启望铁青的脸色:“怎么?怕我让你们萧家断子绝孙?”
萧启望怒吼:“你们是兄弟!”
萧簇森冷笑一声:“原来你还知道我也是你儿子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仇人呢。”
萧启望的话颠覆三观且不要脸:“我是对你不好,但你作为兄长就不能诱导锦儿做出这种事!”
“我诱导?”萧簇森笑出了声,他站起来,“萧启望,我以为我仁至义尽。”
他看得出来,萧繁锦是真的把他当亲人,他也愿意当他的兄长,愿意奉陪萧启望和路有仪演戏当“亲哥哥”这个角色,他没有告诉他他不是他父母的亲生孩子,没有告诉他他眼中完美慈爱疼他到大的父母是怎样毁掉亲生孩子的耳朵的,更没有迁怒于他,让他继续活在甜蜜美好的世界里。
路有仪还是下来了,在楼梯上对萧启望说:“他们没有,是造谣。”
路有仪眼神阴毒起来,她会让造锦儿谣的那些人付出代价。
萧启望没有细品萧簇森这句话的意思,只是庆幸,幸好只是造谣。
要是真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在他的计划里是在萧簇森成年之时设法让他签下曲时衣留给他的资产的转让协议,这样他就能彻底真正拥有那些东西,他的锦儿也就能顺理成章地继承所有了。
可倘若他们有了那样的关系……他接受不了那个他厌恶到骨子里的孩子和锦儿在一起。
萧启望抬腿上楼前用通知的语气:“还有一件事,你要和誉欢集团的的长女联姻,她和你同年同月同日生,订婚宴在你们成年当天。”
萧簇森早料到会有这一天,这个圈子里的少爷小姐的婚姻大概率都是联姻,不过是一到年龄就领证和前头哥哥姐姐们顶着晚点联姻的区别,更何况在萧家夫妇眼中他只是一个使用期限为十八年的工具。
这是打算在再榨干他最后一丝价值呢。
利益要,他的命也要。
只是可怜了誉欢集团为合作项目付出大量财力精力后在订婚宴当天收到联姻对象死讯,赔了夫人又折兵。
誉欢集团他知道,是萧老爷子萧柏庄生前挚友孟令岷开创的企业,到了这一辈虽关系变淡,但很多合作项目仍在来往,萧柏庄死了,孟令岷尚在且重情重义,对萧启望更是多有照顾,没想到萧启望连孟家都要算计。
对这位孟家千金,萧簇森不认识,也不想认识,更没必要认识。
萧启望搂着路有仪的腰上了楼。
窗外阮谨隐匿着身影,萧簇森出去告诉他没什么事,阮谨跳起来:“你衣服呢?他们扒你衣服了?!”
萧簇森:“……”
“没有,我自己嫌热脱的。”
阮谨表情缓和,萧簇森看了一眼他身后出现的保镖,觉得自己刚才但凡说一句是阮谨下一秒就会带人冲进去。
阮谨试探着将手放在萧簇森肩膀上,见他不抗拒便搂住他的脖子,扬起笑容:“你是要跟我回去还是回学校?”
萧簇森思考了两秒,阮谨道:“看你自己,不用不好意思。”
萧簇森笑了笑:“还是回学校吧。”
阮谨送萧簇森到校门口,他下车前对阮谨说:“多谢。”
不知道谢的是阮谨送他回校还是他们告诉他这一切。
或许都有。
他刚要过门禁时,阮谨叫住他:“曲璨星,”他回头,阮谨扬了扬手机,“加个联系方式。”
加好后,阮谨对他说:“在学校有任何事就找秦叔叔,在外面就找我或者我妈。”
说着,阮谨将阮杏华的联系方式也推给了他。
萧簇森握着手机的手一顿,然后轻轻点头。
阮谨挥手:“再见。”
萧簇森对他露出笑容:“再见。”
忙到深夜的南溪妙回到家,先去看看三个孩子睡没,南衍之和晏念宁都在床上安静地躺着,其实都一夜未眠。
白芯苓还在床上看书,听到门口的动静立马就装睡,南溪妙轻手轻脚走进房间,替她掖了掖被子:“心灵,南姨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白芯苓睁开眼,撒娇道:“南姨我保证以后绝对按时睡觉。”
南溪妙笑了笑,捏捏她的脸:“不是这个。”
白芯苓歪歪头:“那是什么?”
南溪妙有些不敢看白芯苓的眼睛,摩挲着她脸颊,她说:“明天南姨就送你出国好不好?”
白芯苓坐起来,打开灯,她这才发现南姨的脸有些憔悴,她慌忙问:“出什么事了吗?”
是企业出了什么问题?还是待在国内有什么危险?怎么这么突然地要送她出国?
白芯苓见南溪妙不回应,摇摇她的手:“南姨?”
南溪妙重新抬头:“没出什么事,你爸爸想让你尽早出国,先适应那边的环境,你也不用担心适应过后考不上,我砸钱让你镀金。”
白芯苓了然,她道:“也行。”
南溪妙给她理了理被子:“好了,睡吧。”
南溪妙走到门口,关掉灯,白芯苓突然动了动,喊住她:“南姨。”
南溪妙动作一滞,她听到床上的人说:“出国之前我想再陪陪爸爸。”
她也想多陪陪妈妈、南姨、哥哥还有宁宁姐……
但是可能他们都没有空,她只能去陪陪爸爸,爸爸才有空让她陪。
南溪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到底该怎么样才能告诉她的爸爸已经陪不了她,她也没法再陪她爸爸,纸包不住火,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现在用一个又一个理由和谎言掩盖,让她心存念想与期望,待她满心欢喜却发现一直见不到父亲发现自己被所有人瞒着后,她又会是怎样的绝望与悲痛。
南溪妙崩溃,白芯苓是白焕年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作为继子的南衍之和被看着长大的晏念宁对白焕年的感情在真正作为女儿的白芯苓对父亲的爱面前就显得那样微不足道。
前两者的人生中白焕年是半路的引路人,但后者的人生当中父亲就是她的路,与生俱来的依恋和相像,如果她的路塌了,那她也就毁了……
不瞒,不堪重负面目全非。
瞒,断崖式陷入深渊。
她要怎么办,怎么办……
“南姨?”
南溪妙不敢回头,慌忙留下一句:“好生休息,明天出国。”
便落荒而逃。
白芯苓一夜未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