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天禧三年至庆历四年春 > 雇主竟然是只猫?

雇主竟然是只猫?

    花厅内,熏香袅袅。

    钱员外端坐主位,抚须看着俞樟缓缓展开那幅界画图。图纸之上,亭台水榭,廊庑院落,皆以精准无比的笔触呈现,既有工笔的严谨,又蕴含着写意的空灵。

    俞樟深吸一口气,指着图样,声音沉稳而清晰地开始阐述:“员外爷,此宅设计,遵循天人合一之理念。引活水入院,绕书斋而成水院,不仅取其灵动之意,更暗合江南故地水运亨通之象,以慰乡情。这水榭采用歇山式,斗拱辅以古法,飞檐起翘,并非只为美观,更是为了在汴京干燥多风之时,能有效导引气流,使院内冬暖夏凉,人居其中,自然心旷神怡。”

    他的讲解深入浅出,将精妙的匠作原理化为与生活息息相关的益处,钱员外听得不时点头,眼中露出赞赏之色。

    待俞樟言毕,一旁的风水师周阴阳适时上前,手捻胡须,面容肃穆地开口:“此宅布局,暗合《易经》水火既济’之卦象。您看,水院居北,属坎水,主智、主财;书斋在南,需引入光火(喻指文思、香火),属离火,主礼、主名。水火相交,各得其用,象征事事顺遂,功成名就。尤其这水榭之位,正处于生旺之方,形如玉带环腰,最是藏风聚气,不仅能助钱小姐觅得家婿,衍嗣绵延,更有巩固祖运,福泽绵长之效,实乃不可多得的吉宅格局啊!”

    钱员外本就信重风水,听闻此宅不仅能利女儿,更能利及祖运,脸上顿时绽开笑容,抚掌便欲定夺:“好!好一个玉带环腰!俞都料匠心独运,周先生言之有理,那这宅院便……”

    “父亲!”

    他话音未落,屏风后便传来女儿钱鄢清脆而带着不满的打断声:“您可是答应了我的,让我来定!我还没看过呢!”

    钱员外一拍脑门,恍然笑道:“对对对,是为父心急了。快,将俞都料的图样拿过去给小姐瞧瞧。”

    下人恭敬地将图纸送至屏风后。短暂的寂静后,一个清冷而平和的女声响起,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此界画,笔法工整,结构精准,虽稍显稚嫩,未臻化境,然于规矩法度之中,能兼具意境神韵,实属难得。寻常图样,或空有意境而失之细节,难以施工,或拘泥细节而毫无生气。此图二者兼具,融合巧妙,非深谙营造且胸有丘壑者不能为,作此图者,天赋极高。”

    这评价,可谓一语中的,既点出了不足,更给予了极高的肯定。

    张亢原本在俞樟背后沉默,听到此女评价,二人不由得的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动,这位未曾谋面的女都料郭绥,眼光竟是如此毒辣!

    然而,钱鄢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带着娇憨与不容置疑:“图是画得挺好,可是……郭绥,你看,这里面没有为我的猫儿设计呀!父亲,我为什么要新建这处别院?不就是为了能让我那些狸奴住得舒坦自在吗?”她指着图纸,语气有些委屈,“这园子,这水榭,都是给人住的,我的猫儿怎么办?它们在哪里嬉戏?在哪里晒太阳?在哪里攀爬?”

    她越说越是理直气壮:“郭绥就最懂我的猫!她设计的鄢狸苑,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我的猫儿,连名字都起好了,重点是我和我的猫!这才是我想要的宅子!”

    她顿了顿,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属于她这个年纪、这个身份特有的天真与锐气:“我管他风水好不好!我钱鄢是父亲唯一的女儿,我们钱家世代积善,父亲平日广施粥米,救济灾民,赠医施药,赞助寒门学子,接济落魄考生,我们家存好心,办好事,自然有好报,我的命不用算都知道好!岂是靠宅子风水来决定的?”

    这一番话,如同珠落玉盘,清脆响亮,掷地有声,花厅内霎时一静。

    周阴阳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赖以立足的风水之说,在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钱家小姐面前,竟被驳得如此干脆直接,体无完肤。

    然而,张亢与俞樟闻言,却是心中一震,再次看向屏风的方向时,眼中已不仅仅是看待一个雇主千金,而是带上了一丝真正的刮目相看。

    这番言论,或许天真,或许任性,但却直指本心,蕴含着一种超越世俗迷信的、朴素的善恶观与强大的自信。这正是千年世家沉淀下来的底气与风骨,非寻常暴发户可比。

    钱员外也被女儿这番高论说得一愣,随即无奈地摇头苦笑,眼中却满是宠溺。

    他转向俞樟和张亢这边,面露难色:“这个……小女顽劣,让诸位见笑了。只是这……。”

    竞标的形势,因钱鄢这出其不意的一番话,瞬间发生了逆转。

    一直凭借技术与风水占据上风的俞樟一方,此刻竟因未能充分考虑用户猫需求而陷入了被动。

    俞樟和张亢对视一眼,主动上前一步,对着屏风方向,也是对着主位的钱员外,拱手一礼,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气度:“钱小姐爱猫之心,赤诚可鉴,是我等考虑不周,未能领会小姐建园之本意。既如此,不知员外与小姐,可否让我等一观郭都料的界画图样?也好让我等输得心服口服,并借此机会学习一番。”

    钱员外正愁如何转圜,见俞樟主动递了台阶,立刻应允:“理应如此,理应如此!快,将郭都料的图样也请出来,与俞都料共鉴。”

    下人很快将另一卷画轴奉上。当图纸在俞樟和张亢面前徐徐展开时,两人目光一触,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掩饰的惊异。

    这界画,绝非寻常!

    但见图中楼阁亭台,线条挺拔如铁线银钩,笔锋果断利落,毫无寻常闺阁笔墨的纤弱之气。细节处理更是精微到了极致,窗棂的样式,瓦当的纹路,乃至假山石的皴擦纹理,都交代得一清二楚,其严谨工整的程度,竟隐隐与宫廷样式房的功底不相上下。

    更难得的是,整幅图于精严法度之中,透着一股灵秀之气,将一座专为猫儿设计的园林之趣,展现得淋漓尽致——有可供攀爬的错落猫塔,有隐蔽舒适的休憩小窝,有蜿蜒有趣的穿廊通道,甚至还有专设的戏水浅池与晒太阳的平台,题头赫然是三个清秀却不失风骨的字——鄢狸苑。

    “这……”俞樟深吸一口气,他未曾见过开宝寺塔原画,只看过张亢的临摹,已觉精妙。但眼前这幅图,其笔力之老辣,构图之纯熟,让他心中唯有叹服,“郭都料大才!此界画工谨精微,笔力沉雄,若非亲眼所见,俞某实难相信竟是出自……一位大家闺秀之手。”

    而张亢的震撼远胜俞樟!他亲眼在秘阁见过俞皓当年的《开宝寺塔样》原稿,那纵横捭阖、于规矩中蕴含无穷创造力的笔意,他记忆犹新。

    眼前这幅《鄢狸苑》界画,其内在的神韵、勾勒的习惯,尤其是某些关键结构的处理方式,竟与三十年前的宫廷界画师手笔有着惊人的神似!仿佛出自同源一脉……但这怎么可能?俞皓陨落已三十年,那位为他作画的界画师,即便当时是个孩童,此刻也不是这个年岁,何况还是个女子!

    张亢收敛心中震惊,想着等合适时候再跟俞樟坦白。

    而俞樟带着敬佩将图纸小心卷好后,对屏风后道:“郭都料匠心独运,俞樟拜服。营造之道,首要在于满足居者之需。钱小姐视狸奴为家人,建园之本意在于此。我等只虑及小姐,未思猫趣,在这一点上,我等已然输了,无需再辩。”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恳切而务实:“只是,俞某冒昧问一句,郭都料此等精妙设计,不知此前是否有过完整的宅院营造经历?是否深谙各类木料之特性、知晓工料核算之关窍?是否有信得过的熟练工匠团队,能完全领会都料意图,将纸上精妙,丝毫不差地落于实地?”

    他顿了顿,声音放缓,却字字敲在关键处:“郭都料千金之躯,自然不能日日亲临工地,督管协调。若无真正懂你画作、更能执行到位的匠人,只怕最后建成之物,会与都料初衷相去甚远,甚至……辜负了都料此番为金兰姐妹筹备及笄厚礼的这片赤诚心血。”

    屏风后沉默了片刻,钱鄢忍不住小声嘟囔:“及笄礼的惊喜都被你猜到了……”。

    随即,那清冷的女声再次响起,少了几分之前的疏离,多了几分认同的凝重:“俞都料所言……确是实情,绥于营造一道,多是纸上谈兵。”

    俞樟闻言,心中一定,知道自己找到了破局的关键。

    他朗声道:“若蒙钱小姐与郭都料不弃,俞樟愿毛遂自荐,助郭都料将这座鄢狸苑从纸上完美搬到地上!俞某别无所长,唯数十年沉浸木作,于工料、匠役、施工略有心得。我可立下军令状,必竭尽所能,让郭都料的奇思妙想,与钱小姐的爱猫之心,皆能在这园中得以圆满呈现,绝不辜负二位小姐相互珍重的知己之情!”

    他这番话,掷地有声,既承认了对方设计的优越性,又精准地提出了己方能弥补的短板,更将此举升华至成全“知己之情”的境界,格局瞬间打开。

    屏风后,郭绥与钱鄢低声商议了几句,钱鄢显然被说动了,她扬声对父亲道:“父亲,我觉得俞都料说得在理!就他们帮郭绥一起建我的鄢狸苑吧!”

    钱员外见女儿首肯,又见俞樟态度诚恳、思虑周全,心中大悦,当即拍板:“好!既然如此,那这园子的营造,便由郭都料出图,俞都料主持施工!务必给鄢儿建一座她最喜欢的园子!”

    “是!”俞樟与赵老板齐声应道,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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