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午休铃声拖着慵懒的尾音漫过南州艺术高中的走廊,阳光透过玻璃窗斜切进来。

    在拥挤的过道里投下斑驳的光影。喧闹声、桌椅挪动声、同学们打闹跑窜,零食包装袋被撕开窸窣声交织成一片粘稠青春的蔚蓝底色。

    桓渂久逆着人流往前走,校服的衣角被风掀起一点弧度,他身形挺拔,眉眼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张扬。

    从六班门口出发时,就已经引来了不少目光,等他穿过攒动的人群,目标明确地走向五班时,窃窃私语声陡然放大,变成了此起彼伏的惊叹。“是桓渂久?他来五班干嘛?”

    文洙铉正趴在桌上假装补觉,耳尖却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些含着他名字的议论,心脏猛地一缩,她不太熟悉这种被聚焦的感觉,却向来避之不及。不用抬头,她也知道那道灼热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桓渂久的目光,炽热得像夏日正午的太阳,让她浑身不自在。

    她几乎是凭着本能,在听到“桓渂久”三个字的瞬间就弹了起来,抓起桌角的水杯,低着头迅速从后门溜了出去,连背后那些怎么跑了的疑惑声都没敢回头听。

    文洙铉不知道,桓渂久站在五班门口,看着她仓促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却没打算放弃。他想和文洙铉做朋友,这个念头在心里扎根,已经很久了。

    那是上个月的一个傍晚,放学路上的巷口,几个外校的高年级混混堵住了他,染着黄毛的领头人嘴里骂骂咧咧,手里还把玩着一根铁棍。桓渂久正准备动手,一道清瘦的身影却突然闯了进来。是文洙铉,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校服,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眼神却异常坚定。“他是我朋友,你们想干嘛?”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场。

    混混们愣了一下,没看清她的脸,只当是同校的学生抱团,犹豫间,文洙铉已经抓住了桓渂久的手腕,低声说了句“跑”。

    两人顺着巷口狂奔,风在耳边呼啸,桓渂久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掌心的温度,不算热,却很安稳。

    他忍不住转头看她,夕阳的金辉落在她棱角分明的侧脸上,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那模样,竟和他记忆深处某个一起奔跑的身影渐渐重合。

    那是藏在桓渂久心底最柔软的回忆,关于陪伴与救赎,而文洙铉的出现,像一把钥匙,打开了那扇尘封的门。

    后来他打听了很久,才知道她叫文洙铉,是五班的特招生,学习中等,总是独来独往,像一株长在墙角的植物,安静得几乎没有存在感。

    “别动文洙铉。”

    桓渂久在一次和兄弟聚餐时,漫不经心地说了这么一句。他在南州艺术高中的名气不小,家境优渥,性格桀骜,身边总围着一群人。这句话一出,就像一道无形的禁令,全校上下,再也没人敢轻易招惹那个总是孤单一人的特招生。

    只是桓渂久没想到,他的保护,反而成了文洙铉想要逃离的理由。

    文洙铉一路快步走到教学楼顶层,推开了天台的铁门。阳光瞬间涌了进来,带着淡淡的青草香。她靠在栏杆上,望着远处的操场,试图平复急促的呼吸。

    她不喜欢桓渂久的靠近,不喜欢那种被人过度关注的感觉,更不喜欢自己平静的生活被打破。

    而江暮,也是为了躲避人群,才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天台。他刚经历了一场和自己的争执,心里憋得慌,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待一会儿。

    他走到天台的边缘,背对着门口,望着远方连绵的屋顶,天上的云被风吹得缓缓流动,像被拉长的棉絮。

    “活着是罪吗?”

    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打破了天台的寂静。江暮浑身一僵,缓缓转过身。文洙铉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眼神平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等待一个认真的答案。

    江暮沉默了几秒,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江尽的身影。那个总是默默扛下一切的女孩,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都从未说过放弃。她生病时强撑着不肯倒下,只因为知道他离不开她。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是彼此活下去的勇气。坚持下去,从来都不只是一种选择,更是一种责任。

    “嗯,是罪。”

    江暮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活着,就要承受痛苦,就要面对离别,就要背负责任,对他和江尽来说,活着有时候确实像一种赎罪。

    文洙铉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回答,微微挑了挑眉。她转身,沿着栏杆往前走,黑色的发丝顺着脸颊滑落,带着一种近乎轻蔑的疏离。走了几步,她又突然停下,回头看向江暮,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要不要吃奶油面包?”

    江暮愣了一下,随即毫不犹豫地回答:“好。”

    他从檐边跳下来,一步步走近她。文洙铉伸出手,将一个包装完好的奶油面包放在他掌心,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皮肤,带着一丝微凉。

    江暮抬眼,对上她的目光,那眼神里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反而带着一丝莫名的力量,像黑暗中的一点微光。

    “记得还我。”

    文洙铉说完,转身摆了摆手,朝着天台门口走去,身影渐渐消失在门后。

    江暮低头看着掌心的奶油面包,包装纸上印着熟悉的图案,那是小时候江尽经常给他买的牌子。

    记忆突然汹涌而来,放学路上,江尽总是拿着一个奶油面包,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说:“快吃,还是热的。”那时候的阳光也像今天这样好,江尽奔跑的面庞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

    他撕开包装,咬了一口,甜腻的奶油在舌尖化开,带着温暖的味道。是啊,要是他也死了,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面包了。江暮从来没见过江尽哭,她总是那么坚强,但他知道,她的坚强背后,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脆弱。他不能让她伤心,更不能让她孤单一人。

    或许,他也想活下来,堂堂正正地活着。

    毕竟这条命,是江尽拼尽全力才保住的,是偷来的,更是沉甸甸的。他不知道该向谁偿还这份恩情,只能好好活着,陪着江尽一起走下去。

    “阳光真好。”

    江暮喃喃自语,抬起头,任由阳光洒在脸上,温暖而耀眼。天台的风轻轻吹过,带走了心里的阴霾,也带来了活下去的勇气。

    小巷的路一直难走,墙皮剥落处爬着暗绿的青苔想要阳光光顾的心昭然若揭,而阳光被两侧的楼房剪得细碎,分落在地上,文洙铉抄近路回教室,刚拐进巷口,就瞥见墙角缩着一道身影。

    林皙昼半蹲在地上,校服外套蹭了不少灰,额角擦伤破了道口子,血珠凝聚在额头,嘴角也青肿着,狼狈得很。她一手派额头嘴里小声念叨着“今日水逆呀!”

    听见脚步声,林皙昼猛地抬头,看清来人是文洙铉,瞳孔骤然收缩,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抬手想用手捂住脸,肩膀微微耸起,像是怕自己这副惨状吓到对方。

    文洙铉却没停步,径直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她的目光落在他手外的眼睛上,那双眼即便沾了点水汽,依旧亮晶晶的,像盛着碎星。

    “伤得挺重。”她语气平淡,听不出波澜,却从书包侧袋里摸出一个小药盒。

    林皙昼没敢放下手,声音含糊:“我没事,不用管我,你…你还是赶紧走吧。”

    “别动。”

    文洙铉轻轻拨开他的手,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她用棉签蘸了碘伏,动作轻柔地擦拭他额角的伤口,林皙昼疼得瑟缩了一下,却没躲开。

    处理完伤口,文洙铉从药盒里拿出一张印着卡通创口贴,贴在他额角,“我只有这种,要是嫌弃,就撕了。”

    她刚要收回手,林皙昼像是被烫到般,下意识地触碰到她的手腕,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愣了。

    林皙昼脸颊瞬间涨红,眼神慌乱,像做错事的孩子,猛地弹开,讷讷地说不出话。

    文洙铉收回手,将用过的棉签和包装纸塞进垃圾袋,站起身拍了拍校服下摆:“走了。”

    “谢谢。”林皙昼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却清晰地传进文洙铉耳中。

    她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留下一句:“同学,别总受伤,看着很难受。”

    脚步声渐渐远去,林皙昼抬起头,望着文洙铉清瘦的背影,直到它消失在巷口。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很暖,在这所学校里,除了陈与扶,文洙铉是第一个这样不带异样眼光关心他的人。

    “她和你说了什么?”

    一道带着醋意的声音突然响起,言知锦双手环抱在胸前,站在巷口,眉头皱着,眼神里满是不爽。

    她刚才远远就看见文洙铉和林皙昼待在一起,心里的酸水直冒,等文洙铉走了,才忍不住冲过来。

    林皙昼收起脸上的神色,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淡:“不关你的事。”

    “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言知锦的目光落在他额角的创口贴和青肿的嘴角,语气不自觉软了些,“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我没事。”

    林皙昼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也请言大小姐离我远点。”

    言知锦愣了,随即气鼓鼓地瞪着他:“我是什么病毒吗?需要你这么远离?”

    “差不多。”林皙昼语气平淡,却带着刺。

    “林皙昼,你说话太难听了!”言知锦眼眶有点红,心里又气又委屈。

    林皙昼自嘲地勾了勾嘴角,眼底满是疲惫:“言知锦,我呀,是林皙昼,是被霸凌的常驻嘉宾。你要是想听好听的话,就去找那些会说甜言蜜语的人,我没功夫照顾大小姐的情绪。”

    言知锦看着他眼底的荒芜,心里一揪,刚才的怒气瞬间消散,只剩下心疼,她下意识地伸手想去碰他的伤口,“我……”

    林皙昼却像是条件反射般,猛地侧身躲开,转身就往巷外走。

    言知锦僵在原地,望着他落寞的背影,像刚才林皙昼望着文洙铉那样,心里有千言万语,却堵在喉咙口,说不出也道不明。心疼渐渐转为怒火,她猛地想起什么,咬牙切齿地低吼:“赵书逾!我和你没完!”

    她太清楚了,赵书逾早就看林皙昼不顺眼,还曾拉着她,语气轻蔑地说“离林皙昼远点,他配不上你。”这种蠢话。以赵书逾的性子,定然是他授意手下人做的。

    而赵书逾,向来不屑亲自动手。他家境优越,在学校里呼风唤雨,身边总围着一群跟班,那些他看不惯的人,自然有虾兵蟹将替他处理,从不用他脏了自己的手。

    另一边,桓渂久从朋友那里得知文洙铉刚才去了天台,便揣着她喜欢的那家店的奶油面包,脚步匆匆地往天台赶。刚走到教学楼后的小巷附近,就看见文洙铉和一个男生站在一起,那个男生额角贴着创口贴,模样有些狼狈。

    他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见言知锦气冲冲地从巷子里出来,身后跟着的正是赵书逾。两人从他身边路过时,赵书逾停下脚步,凑到他耳边,语气带着挑衅和玩味:“五班的转学生?知锦和我说长得多帅,看来也不过如此,还没我们林皙昼招人喜欢。”

    桓渂久握着面包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在抖动,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没听见赵书逾的话,只是转身走到旁边的垃圾桶前,将那袋还没送出去的奶油面包扔了进去。

    包装袋落地发出轻微的声响,他转身,面容冷得像结了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没人知道,他扔进垃圾桶的,除了面包,还有那点小心翼翼藏着的、想靠近文洙铉的心意。

    桓渂久向来如此,从不向任何人袒露自己的情绪,哪怕是对自己,也习惯了掩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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