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大婚,按照礼制,今日便是沈云笙归宁的日子。
太傅府发生的事情沈云笙一无所知,用过早膳后,沈云笙就和周玦一同动身进宫了。
沈云笙的父皇和母后虽然已经不在了,但所幸还有沈云熠这个皇帝弟弟在,因此她归宁便是回宫面见沈云熠。
她也刚好可以趁此机会和沈云熠见面商议一番从周玦手中夺取兵权的计划。
沈云笙脑中盘算着夺权的计划,一路上在马车内心事重重的。
周玦不知沈云笙心中的谋算,只当她是昨晚未休息好,精神不济才闭目养神,因而这一路也未出声打扰她。
马车很快便抵达皇宫,沈云熠也早已在养心殿等候多时。
周玦和沈云笙一同行完长公主的归宁礼之后,就去养心殿偏殿批阅奏折去了,将时间留给沈云笙姐弟二人独处。
周玦把持朝政,平日里的奏折也是得先由周玦批阅完一遍之后,才会送到沈云熠的御案上,沈云熠再根据周玦批好的意见,在用朱砂笔过朱。
如此这般沈云熠手中的权力几乎要被周玦完全架空,这个皇帝当得可谓是窝囊至极,甚至连批阅奏折都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批拟。
刚好周玦今晨没去上早朝,又知道今日是沈云笙回宫归宁之日,便事先着人将部分奏折送到了养心殿偏殿。
这样他在偏殿批完再送到养心殿给过朱,就不用再送到摄政王府了,也算是省事。
沈云熠目送着周玦如闲庭散步般,从容随意离去的背影,放在膝上的两手紧紧握成拳,用力到发抖。
殿内的香炉点着龙涎香,香雾袅袅,深邃柔和。
“皇姐,昨夜周玦可有为难你?”沈云熠隐去方才心中对周玦的愠意,含担忧之色,关切地问沈云笙道。
沈云笙摇了摇头,她挥手屏退了养心殿内侍候的宫女太监,直接开门见山:“周玦专权擅政,把持国柄,眼下我既已嫁入摄政王府,那就不能再由着他这般继续下去。”
“安北军兵力强盛,周玦用安北军以自重,已成养虎遗患。要想扳倒周玦,那便要拔掉他最倚重的爪牙,也就是要从他手中将安北军的兵权收回来。”沈云熠转着手中的碧玺扳指,若有所思:
“安北军戍守边关,常年驻军西北,非传召,不得入京。再加之周家祖上有从龙之功,自开国太祖时期起,安北军就几乎世代都由周氏一族统率,要从周玦手中将兵权收回,绝非易事。”
沈云笙认同地点点头:“天高皇帝远,安北军远在边疆,这其中变数无形之中也增加了许多。若是将兵权强行收回,又恐安北军生反叛之心,这样一来兵权须得靠智取,而夺取兵权的关键就在周玦身上了。”
“夺取兵权一事还需从长计议,”沈云熠眸色深深,他的视线缓缓落到御案上放置的玉玺上,目光霎时变得锐利滚烫:
“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安北军本来就是属于朕的东西!”
沈云笙看见他眼中迸发出强烈的光,那光中盛放的是勃勃的野心和欲望。
眼前的沈云熠突然变得有些陌生,尚且带着几分少年稚气未退的眉眼,不知何时被那至高无上的权力浸淫,眉眼间独属于帝王的压迫和睥睨天下之色显露。
明黄的龙袍上,那团九爪金龙的龙眼眼神犀利,像是已然锁定猎物,蛰伏许久,只待时机成熟,便可将猎物一击毙命。
“皇姐,怎么了?”沈云熠见沈云笙愣在原地,半天未应声,他开口问道。
“没事,”沈云笙回过神:“我只是在想为今之计应当尽快取得周玦的信任,只是该如何取得周玦的信任呢?”
“笙姐姐,这个问题不如来问我呀!”白沅宁娇媚的声音突然从养心殿门处传来。
正是听闻沈云笙今日回宫归宁,特意赶来的白沅宁。
林清婉本来想和白沅宁一起前来的,但今晨王美人和张答应二人之间突然发生了龃龉,两人拉拉扯扯地闹到了林清婉面前,非要在皇后娘娘面前辨个是非黑白,让皇后娘娘为自己做主。
因着此事,林清婉便被绊住了手脚,一时脱不开身前来。
“问你?你能有什么良策?”沈云笙将信将疑,好看的柳眉拧成了麻花。
“自然是美人计呀!”白沅宁笑得娇俏,美目盈盈,妩媚勾人。
沈云笙眼中现出迷茫的神色:“美人计?”
白沅宁笑而不语,她娇笑着走到沈云熠跟前,腰肢婀娜,娉婷柔美。
白沅宁柔弱无骨的柔夷缓缓攀上沈云熠的胸口,身子也娇柔无依地坐在了沈云熠膝上,然后凑近沈云熠耳旁轻轻吹气:
“笙姐姐,就像这般呀。”
嗓音如黄莺啼鸣,婉转勾人。
沈云熠一下子就红了脸,慌乱地起身将白沅宁从自己的身上推了下去:“皇......皇姐还这儿在呢!”
白沅宁不以为意:“就是要叫笙姐姐看见,不然笙姐姐怎么能学会?”
“这成何体统?怎能让皇姐这......这般委屈作态?”沈云熠眉头紧皱,满眼都是不赞成。
沈云熠实在是不愿意看到他金枝玉叶,明媚恣意的姐姐为了勾引周玦而自降身段,做小伏低。
“笙姐姐,你意下如何?”白沅宁不再搭理沈云熠,转而向一直没出声的沈云笙问道。
沈云笙想了想周玦那张冷得如同昆仑雪山的脸,再将周玦和自己的脸代入方才看到的画面之中,沈云笙不禁打了个寒噤。
画面太美,她不敢想象。
“我意下不如何,”沈云笙避之不及,她满脸抗拒地摆摆手:“我可不觉得我有能耐能把周玦那个罗刹杀神感化。”
她光是想想,心中就忍不住泛起一片恶寒。
“笙姐姐何必妄自菲薄?我们昭阳长公主国色天香,姿容绝代,即便是那玉面罗刹也定会成为笙姐姐的裙下之臣的。”白沅宁在这件事上对沈云笙信心百倍。
沈云笙不自在地讪笑了一下,只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
不过好在沈云熠很快就转移了话题:“昨日密探来报,周玦暗中传信安北军,调遣军中将领和一支精兵秘密回京,朕担心周玦恐怕在冬狩上会有所动作。”
“密探?这消息来源可属实?”沈云笙表情凝重地追问。
沈云熠点点头:“是卫将军早年间安插在安北军中的探子。”
卫将军是禁军统领,也是沈云熠的亲信,他的人传来的消息应当是真实可信的。
下月就是一年一度的冬狩了,每年的冬狩都是皇家最为重要的活动之一。
冬狩不仅是一场大规模的狩猎活动,也是皇室向天下彰显王权的重要途径,帝王会在冬狩上检阅军队一年以来的训练成果,顺带选拔军事人才。
今年的冬狩尤为特殊,今年正巧赶上岁贡大会,也是北凉和大祈关系有所和缓的第一年冬狩。再加之,前来参加岁贡的外邦使臣并未离京,就为了参加十月的冬狩,好一睹大祈虎贲雄师的风采。
因而今年的冬狩还是向大祈各附属国彰显大祈雄厚国力,传扬军威的大好机会。
与此同时,冬狩上人多眼杂,定会存在许多疏漏之处。倘若周玦借此机会,有所谋划,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沈云笙也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如果周玦暗调安北军入京,真的是为了借冬狩的机会趁乱谋逆,逼沈云熠让皇位于他,届时,沈氏的江山可真的就要改朝换姓了。
“必须要在冬狩之前摸清周玦的具体谋划。”沈云笙思忖着,心里有了计较。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美人计说不定或许真的可以让她尽快赢得周玦的信任。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看来她真的要牺牲一下色相了。
沈云笙中午留在宫中和沈云熠、白沅宁一同用过午膳过后,就随周玦一起出宫回府了。
这一顿午膳吃得倒是风平浪静,没掀起什么浪花来。周玦一直沉默寡言,将交流感情的时间全都留给了沈云笙姐弟和白沅宁三人,他自己反倒自愿充当起背景板来。
马车一路向着宫外驶去,有限的马车车厢内,只有沈云笙和周玦二人。
因着车内空间狭小逼仄,沈云笙和周玦坐的很近,若是不稍加注意,他二人的膝盖便会在不经意间碰触。
沈云笙咬着唇,低眸看膝前那角近在咫尺的玄色织金衣角,脑子想着方才白沅宁的“谆谆教导”,欲言又止。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揪揉着手中的锦帕,像是要将那帕上精巧的绣花揪掉才肯罢休。
沈云笙脑中天人交战,一边是督促着她快些学着白沅宁的样子勾引周玦,另一边却是她的羞耻心作祟,告诉她不要这么做。
她缓缓抬眼偷看周玦,线条清晰流畅的下颌,冷白的肌肤,红润的薄唇......
她的视线一点点地上移,不知为何在移到周玦那两片唇形姣好的薄唇时,却是停住了。
沈云笙有些不敢去看周玦的眼睛。
周玦的那双凤眸过于的锐利幽深,轻而易举便能洞察人心。沈云笙害怕与之对视,周玦便能将她心中纠结的,欲勾引他的隐秘心思一览无余。
鼻端萦绕着的是从周玦身上传来的,若有似无的雪松香气,清冽沉稳,一下就将沈云笙带回到了昨晚旖旎暧昧的回忆之中。
沈云笙的两颊顿时变作胭脂色,她吞咽了下唾液,变得略微有些急促的呼吸出卖了她此时紧张慌乱的心情。
她向前倾身,向周玦的方向靠去,正欲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