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彦自然也是好奇这姜氏之女究竟是谁,他本想着自己未来的嫂嫂,应当是个十足温柔端庄的闺秀,礼哥应当也是喜欢的紧,本想着上门祝贺,却不曾想程屿礼竟然一连几日都待在程府不出门,无论谁来了都拒之门外。
丁彦即便是再迟钝,看程屿礼的态度也能猜出来,他对那未过门的小娘子应当是不满意的。
再加上今日瞧他脾气又不太好,丁彦便想着,总不能叫礼哥一直这样消极下去,他作为好哥们,应当开解开解他。
他于是斟酌着程屿礼此刻面色,犹豫开口:“礼哥,听闻圣上给你赐了婚……”
程屿礼闻言,眼神陡然一撇,侧眸盯着他。。
这厮疯了吗?哪壶不开提哪壶?
许承泽看出来丁彦是好心想开解程屿礼,便也没有拦着,任由这人说下去。
见程屿礼似乎没有太多反抗的情绪,丁彦接着说:
“不知姜家女是哪家的闺秀?”
既然已经提及了此事,那不如就先将未来嫂嫂是谁给问个明白,也好顺着往后说不是。
程屿礼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丁彦这厮到底想干什么?
他看得出来程屿礼不大想应他的话,哎,无论是谁突然多出来一桩莫名其妙的婚事都不好受,礼哥也太可怜了些,往常何曾见过他这样寡言少语过?
他于是笑着打哈哈,想着今日定要让礼哥开心起来。
许承泽就坐在窗边,他稍一侧头便能看见宾客进进出出酒楼。
此时恰逢姜拂乐心情颇好地迈出大门,许承泽定睛。
女子脖颈纤长白皙,淡青色发带被风牵起,百迭裙随着动作轻摆。
那抹背影,与那日在礼哥身侧领旨的少女的背影渐渐重叠。
这也未免太像了。
先前的想法又浮现出来,他心中一股预感越来越强烈。
只听丁彦笑哈哈地开口:“没关系的礼哥,其实你也不必忧心,虽则你二人未曾见过面,不过我坚信未来嫂嫂一定是个端庄贤淑温柔可人的女子,你未必不喜欢。”
见程屿礼面色依旧不大痛快,他决心下一计猛药。
若要让礼哥觉得自己的婚事还算不错,那便要给他一个强烈的对比,让他知道别人的婚事才是真的不如意。
“这样已经是极好了,别人是几辈子也求不来陛下赐婚这样的恩典的!
其实你想想,不久的将来,这世上还有人需要娶姜三娘子那样娇蛮的姑娘呢,跟他比起来,礼哥你的婚事已然是极尽美满了。”
雅间之内骤然安静下来,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落针可闻。
许承泽见程屿礼听见这话之后,目光越来越沉,心道这下糟了。
还真叫他猜对了。
心中的那个荒谬的想法一下子便被证实,他连忙怼了一下丁彦。
丁彦摸不着头脑:他开解的多好啊?怼他做什么?
程屿礼嘴角忽然牵起一丝莫名的弧度来,但那笑意却是不达眼底。
那头丁彦还没察觉出来,许承泽一个劲儿地给他使眼色。
他忍不住用嘴型提醒他:姓姜!姜!
丁彦脸上的疑惑越来越深,许承泽搞什么鬼?
见他还欲张口继续进行他那精彩绝伦的劝导,许承泽手疾眼快地捂住他的嘴,生怕这家伙再说出什么骇人听闻的话来。
丁彦呜呜挣扎着要扒拉掉他的手。
倏地,只听方才笑得古怪的程小少爷薄唇轻启,淡淡开口:
“若是我说,你那端庄贤淑温柔可人的嫂嫂,就是姜拂乐呢?”
话落,两人皆是一僵,眼神缓缓移向程屿礼。
对视的一瞬间,程屿礼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丁彦触上程屿礼凉飕飕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劝人没劝到点上,反倒差点将礼哥给讽刺一通。
可他冤枉啊!试问满大街谁能想到,赐婚的对象就是姜家三娘子?!
程屿礼见他脸上一会青一会白,心里冷笑一声,缓缓靠在椅背,抿了一口碧春酿。
丁彦还欲说些什么,他想着事已至此,就算新娘子真是姜三娘子,他也还是要劝不是?
程屿礼神色淡淡,等着他找补。
丁彦灵机一动:“礼哥,你不妨换个角度想想,这可是桩好事啊!”
程屿礼抬眸,饶有兴致地盯他:“哦?”
丁彦:“你想啊,姜拂乐素来是个不怕事的,次次都敢同礼哥你作对,无非是仗着人多嘴杂,你不能拿她怎么样罢了。”
他说着,神秘兮兮地放低了声音:“可若是她嫁入了你程府,那便是归你程小少爷管了,谅她从前如何刁蛮任性,到了程府,还不是礼哥你说了算?”
程屿礼挑眉。
他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主意。
他程屿礼行事向来光明磊落,即便整日走马章台无所事事,但世家大族的教养是刻在骨子里的,绝不会干仗势欺人上不得台面的事。
但丁彦的话倒也不是全无道理。
姜拂乐若是入了程府,任她再嚣张霸道,又如何能逃得出他程屿礼的手掌心?
到最后,还不是要乖乖向他低头?
想到这,程屿礼忽然有些隐隐期待起来。
他反手将腰间崭新的蓝珀观音佩取下,一把拍在桌案上。
那玉佩是外头新进贡的,统共也就两枚,一枚送进了宫里,一枚送到了程府。
程屿礼总算是称心如意,懒懒开口:
“算你有几分脑子,送你了。”
他静静看着丁彦欢欢喜喜地收下,还不忘朝许承泽炫耀。
程屿礼觉得外头的阳光似乎都更耀眼了起来,楼下吵闹的声音也变得那么悦耳。
他忽然有些后悔与姜拂乐定下那个赌约了。
——
这日姜拂乐正万分惬意地躺在藤椅上晒太阳。
春日阳光明媚,空气中也夹杂着青草的香味,叫人闻起来便身心通常。
细密的睫毛被阳光晃得近乎透明,姜拂乐百无聊赖地哼着小曲儿。
日子若是能每天都能过得这样舒心就好了。
这样想着,拂乐就这么沉沉睡过去。
醒来时,她眯起一只眼瞧了下太阳的方向,估摸了下时间,又阖上眼帘。
前几日宋瑶光秘密传了信出来,说今日要出宫来找她,现下已经过晌了,却还是连个人影都没瞧见,莫不是逃跑未遂,被抓回去了?
姜拂乐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从藤椅上将身子支起来。
她单手撑在藤椅边缘,脑袋耷拉着,意识仍在混沌中打转,只能紧闭双眼,静静等那股昏沉劲儿慢慢褪去。
屋里的李慧世路过门口,远远瞧见姜拂乐愣愣坐在那里,于是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阿芙!醒了就帮娘把院儿里晒的咸鱼收了!”
姜拂乐被喊得清醒了几分,她打了个哈欠,缓缓掀起眼帘。
“知道啦!”
日光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拂乐伸手挡了挡。
还未等她看清楚眼前景象,只感觉,脚边有什么软乎乎的东西在蹭她的裙子。
糟了,莫不是冬眠刚醒过来的蛇吧!
拂乐顿时睡意全无,一下子便清醒过来。
她睁大眼睛一瞧,只见一只虎斑杂纹的猫正贴在自己腿边,讨好地蹭来蹭去。
拂乐心下一喜,刚要蹲下来摸它,却隐隐听见四周似乎还有猫叫声。
她四处张望,终于在墙角处发现了端倪。
那里还躲着三四只幼猫,瞧着应当有四五个月大,小小的几只,瞪着水灵灵的大眼。
拂乐心中欢喜的不得了,连忙招手欲要将那几只猫儿唤过来。
可那几个却是胆小,只她脚下这个依旧是热情似火,一个劲儿地蹭着。
拂乐决定奖励它,于是拍拍它的头:“你在这等着,姐姐去给你拿好吃的去!”
说罢,她起身去了院子里,归来时,手中多了一大把咸鱼干。
拂乐蹲下身来,也不顾裙摆拖到地上,便将手伸到它跟前去。
那猫的眼神陡然一亮,埋头便吃起来。
墙角躲着的那几只小的此刻闻着了香味,哪里还管什么怕不怕,也接二连三地跑过来。
几只猫围着姜拂乐吃的津津有味,姜拂乐心满意足地看着它们,忽然灵机一动。
她想起同程屿礼的那个赌约。
若要找猫,一路撒些鱼干将它引出来不就好了?
这方法虽然简单,可未必不是最有效的。
猫矫捷灵敏,即便是寻到了它,也未必能让它跟着乖乖就范,还不如撒下诱饵,叫它自己走回来来得简单。
姜拂乐正想着自己的妙计,忽然见不远处跑来一个身影。
“拂乐!”
瑶光?竟真的逃出来了!
她将手里的鱼干倒在地上,拍了拍手,起身上前去迎她。
姜拂乐欣喜:“你竟真逃出来了!”
瑶光佯装不乐意:“谁逃了?本公主要出宫,还用得着偷偷摸摸么?”
姜拂乐眯着眸子,不怀好意地睨她:“不用逃?那你还扮成男子的模样做什么?”
宋瑶光有些尴尬,她今日穿了男子的衣裳,为了做戏做全套,甚至还在唇上面粘了两撇小胡子。
姜拂乐扒拉了几下她那假胡子,笑她:“你别说,还挺像那么回事。”
宋瑶光佯装生气,嗔道:“你还有心思取笑我?还不都是为了你的事我才迫不及待跑出来!我这几日冥思苦想,总算想出来个不错的主意!”
见拂乐起了兴致,瑶光一把拉起她便要走:“此处人多眼杂,你我寻个地方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