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药

    如今二人虽然找到张书珩藏匿五石散的地方,却未查出五石散的源头,想要知道更多,还得从张书珩和小漫身上下手。

    这日,是小漫生辰,邀请谢澜二人前去。

    同以往一样,二人下车时,张府门口早已停满马车。不过因是女眷生辰,男子被侍从领着去了张书珩在偏厅设的宴席,而姜照影则和一个丫鬟去了后院。

    后院中,各家女眷围在小漫身侧讨好,无人不夸她容貌出众,保养得意,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不少。

    女子最喜旁人说自己显小,小漫也不例外。女眷的赞美之言让她很是受用,举手投足,带上少女娇羞,面上厚涂的胭脂,让她的脸远看的确年轻。

    可若近看便会发现,她眼角的细纹,随着她的笑容挤在一处,老态毕现。

    那些奉承的妇人当然也看得见,但都是人精,谁又会当面触霉头,只是继续道:“张夫人的容貌,河东府无人能出其右,饶是再过十年,也找不出第……”

    说话的妇人,在看到姜照影后,口中的话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最后压低嗓音,讪讪说了一个“二”字。

    这些女眷为了夫君的前程,没少在小漫跟前说瞎话。

    她们承认,年轻时的小漫是美的,不然如何做梦呓楼头牌,又怎会嫁给布政使。但岁月不饶人,人终究会老,老了就会变丑。

    不过小漫对自己的容貌很在意,她不想变老,也从不承认自己变老,久而久之,女眷找到攀附之道,平日聚在一起,无不是搜肠刮肚,围绕着她的容貌,说各种溢美之词。

    可如今,河东府又来了个美人,出尘脱俗,容貌美过仙子,身段比之妖精,有过之无不及,比年轻时的小漫不知美了多少,在她面前,奉承小漫,女眷们难免会心虚。

    看到姜找影那刻,小漫的笑意陡然消失,眸中隐隐带着妒忌。

    但姜照影到底是谢澜的姘头,小漫还是有几分忌惮,是以心中虽不喜,面上却尽量不显。

    于是她假笑上前拉住姜照影的手,故作亲昵道:“妹妹,你怎么才来,几日不见,你就不想姐姐吗?”

    姜照影最是怕人做作,听见小漫捏着嗓子似的声音,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过她还是强忍不适,笑回:“妹妹如何不想姐姐,上次温汤之事,妹妹还未道谢。”

    姜照影说着,朝小漫福了一礼:“多谢姐姐替妹妹着想。”

    小漫听后,面上的假笑陡然僵住,她原本是想探出姜照影和谢澜的真实关系,不想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给姜照影制造了机会。

    一想到这里,小漫再也笑不出来,只得自己坐回上首,然后命身旁嬷嬷伺候女眷就坐。

    女眷坐下后,纷纷拿出生辰贺礼,由着嬷嬷呈递到小漫身前的案几上,不多时,大大小小的物件,占满案面。

    姜照影则是待贺礼呈递完后,亲自拿着一方漆黑,走到小漫身前,道:“这跟金簪是妹妹送给姐姐的贺礼,不知姐姐可否喜欢?”

    小漫惯是会说场面话:“这簪只很是别致,姐姐很喜欢,妹妹有心了。”

    姜照影见此,看向小漫发髻的步摇,那步摇缀珠色彩斑斓,在光线不足的室内泛着夺目流光。

    “姐姐说笑了,我这金簪再是别致,也不过姐姐发上的那一只。”姜照影道。

    闻言小漫取下步摇,在姜照影跟前晃了晃,得意道:“这缀珠用的是大石国的金刚石,不仅颜色绚丽,坚硬无比,手感也比玉石温润不少,不信你摸摸。”

    姜照影自然知道小漫在炫耀,不过她还是笑着用手摸了摸,然后问:“这种珍贵之物,姐姐是哪里得来的,我也让谢郎替我买。”

    “妹妹说笑了,这种东西,不是又钱就能买的。”小漫说话时,眼中流露鄙夷:“这是大食国的君主送的,岂是能用钱买的?”

    “姐姐同大食国君相熟?”姜照影故作惊讶道。

    她这模样,叫小漫更是得意,脱口道:“当然,我们可是有生意往来,我们……”

    突然,她意识到什么,讪讪一笑:“妹妹别当真,姐姐方才说的都是玩笑,我哪里认识什么大食国君,这东西就是坊间的小玩意,不值钱的。”

    说完,她把步摇重新簪回发髻,只当什么都没说过。

    见姜照影似乎信了她后面的话,小漫轻吐了口气,然后拿起盘盏中的装满酒水的酒杯递给姜照影:“多谢妹妹的贺礼,姐姐敬你一杯。”

    小漫说着,拿起另一杯酒,一饮而尽。

    姜照影见此,也只能喝下手中的酒。

    *

    重新落座,宴席开始,女眷在一起交头接耳说体己话,姜照影只觉无聊,想找理由离开,这时,一个丫鬟从外进来,径直走到她跟前,小声道:“谢夫人,谢大人寻您。”

    姜照影正愁找不到理由离开,于是立刻起身同小漫告辞。

    得到小漫同意,姜照影头也不回离开了宴席。

    看着走远的背影,小漫冷笑一声,叫来嬷嬷道:“请谢大人去绿烟阁。”

    *

    “还有多久能到绿烟阁。”姜照影心中莫名有些烦乱,语气略重。

    昨夜下了一场雨,浇灭暑热,天微凉,可跟在丫鬟身后的姜照影背后却沁出薄汗,人也晕得的厉害。

    闻言,丫鬟只道:“快了,就快到了。”

    丫鬟说着,加快了脚步。

    去往绿烟阁的路上,四周被假山怪石遮掩,天光透过头顶藤蔓,落下些微斑驳。

    姜照影每行一步,心便如同踏在崖边,忐忑不安。

    终于,在甬道尽头,她看到“绿烟阁”三字。

    丫鬟离开后,姜照影走到门前推开门扇,一道身影背对她立在屋中。

    听到身后推门声,那人转身过来,笑看她道:“你终于来了。”

    陌生的声音,在姜照影脑中轰然炸裂,她看着眼前人,惊恐道:“你是谁,谢大人,我要找他。”

    姜照影说着,抬腿要逃,可才走出一步,她的身子陡然软下去,落在那人怀中。

    *

    谢澜来到“绿烟阁”时,只看到了小漫,她身上的脂粉气,老远便可闻到。

    谢澜毫不掩饰对她的嫌弃,用手背抵住口鼻。

    可小漫似乎没看见他面上的不悦,款步朝他走来,还不忘将自己薄纱外衣的衣领扯开些。

    “大人,你在找妹妹是吗?”小漫说话时,手似水蛇般,攀上谢澜的手臂。

    谢澜垂首看她,眸中的厌恶漫出眼底,他沉声道:“我夫人在哪里?”

    小漫却是答非所问,道:“大人,你和她还未成婚,为何总是一口夫人夫人的,我听了心里会吃醋的。”

    谢澜蹙眉,甩开她的手。

    小漫不在意拢了拢衣领,冷笑道:“大人待她倒是一片痴心,可她眼下却是背着大人,同别的男子欢好。”

    小漫渴求谢澜已久,在那日孩子满月宴上,她一眼看上谢澜。

    他无论相貌,身量,还是家世官位全都强于张书珩,就连年龄,她和谢澜也是极相衬的。

    只是可惜,他身边早已有了别的女子,二人还未成亲,他便毫无顾忌唤那女子夫人,看来他是极喜欢那女子的。

    每每谢澜看姜照影满眼温柔时,小漫只能嫉妒地绞着袖中手帕。

    她多想,谢澜同姜照影只是演戏,二人之间并没有感情,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只得到谢澜深爱姜照影的答案。

    凭什么,都是妓女出身,姜照影可以得到谢澜的垂爱,而她却只能同一个年过半百,愚蠢至极的张书珩强扭在一起。

    她也想要谢澜,这个想法在小漫脑中疯长。

    小漫不管不顾,扯开衣襟往谢澜怀中扑去,不想还未靠近,却被谢澜扼住咽喉。

    “她现在在哪里?快告诉我。”

    小漫被来自深渊的声音吓住,身子不住战栗,可嫉妒已经让她疯狂,她紧咬牙关,不肯吐出一个字。

    “他到底在哪里,否则我杀了你。”谢澜收紧手中力道。

    小漫几乎断气,冷笑着发出嘶哑的声音,“我是不会告诉你她在哪里的。”

    话音刚落,“绿烟阁”内传来杯盏落地碎裂的声音。

    谢澜顾不得旁的,一脚踢开门,冲进阁中,入眼便见姜照影衣衫不整,发髻散落缩在角落,而离她不远,一个男子头上鲜血淋漓,朝她步步逼近。

    天光照亮暗室,姜照影抬头看见一道颀长身影,身影背光而立,手中长剑泛着冷光。

    “不可。”姜照影强撑身体说出这两个字。

    剑影落下,姜照影面上一热,血是被她打伤的男子的。

    谢澜没有杀他,但削去了他右手五指。

    男子跪俯在地上凄厉惨叫,声音在屋中回荡。

    姜照影却是如坠深潭,听不见任何声音。

    下一刻,黑影覆下,姜照影被一个温暖怀抱环住,谢澜从袖中拿出锦帕,擦拭她面上的血迹。

    “大人,是你吗?”姜照影来不及确认抬手环抱住谢澜的脖颈。

    女郎肌肤滚烫,贴在他脖颈轻蹭,汲取凉意。谢澜眉头紧蹙,眸光冰冷,握着长剑的手,骨节作响。

    姜照影感受到谢澜身上的杀意,她俯在他耳畔道:“大人,我难受,带我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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