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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下

    潮湿而阴暗的地下室,曾经是竺月最讨厌的地方。她从记事起就时常被迫来到这里,有时是自己做错了事,但更多时候是妈妈做错了事,竺月时常觉得,每个人的人生,都是属于地下室的。

    地下室给她深入骨髓的阴冷,给她失去观众后最真实的舞台。她从小就看到过最直白的人性,也将永远在这里继续为不存在的观众呈现最上乘的人性舞台。

    虽然妈妈没有提起过,但竺月总是认为,她大概出生于地下室,否则怎么会恨之入骨的同时又天然地迷恋这里?

    她也知道,自己会在地下室死去。

    最近的地下室没有那样冷清了,因为她捡了一只可怜的小狗回来——小狗很乖,没有噪音,他只是呼吸,但竺月觉得好热闹。

    她简直像是小时候和玩伴共享了她的秘密基地那样兴奋,尤其是知道小狗会一直在那里等自己,这种兴奋感更是让她听得见太阳穴的跳动。以至于每时每刻,她都想要去赴约。

    竺月推开地下室的门,小狗却没有静静躺在那里,她呼吸停滞了一瞬,很快就听到卫生间传来冲水的声音。

    竺月松了口气。

    她像来跟朋友见面那样习以为常地聊起许多话题:“那个警察又来了一趟,是那个女警察。她很多疑,你知道吗?她可能以为自己装的很友善吧,其实她那副想扒光我的样子我早就看清楚了。”

    逄为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听她说着,点了点头。

    “那个男警察更是蠢啊,我觉得,男人就是很愚蠢的,比如我爸爸,他是很蠢吧?你杀他的时候,他还向我求救呢。”竺月笑了起来,眼睛亮亮的,尤为漂亮,“他真是个蠢货啊,我怎么可能会救他,其实就是我骗你来杀他啊,他到死都以为我不敢杀他呢,他那个蠢猪哥哥更是,两个人都蠢到家了。”

    竺月开怀地笑了很久,清脆的笑声遍布地下室的每个角落,打在墙面斑驳的“泥点”上,砰砰砰地重合了。

    逄为静坐着,没有说话,他看着自己的手,不知在想什么。

    竺月才懒得管他想什么,她只是笑着继续说:“喂,还有你,你也是个蠢货啊。”

    逄为放下手,没有抬起头看她。

    “你真的很蠢呢,我说喜欢你,你就相信了对吧?”竺月站了起来,一边说一边焦躁不安地在地上走来走去,“你真的信了吧?那你真是蠢到家,十几岁的人,居然相信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你以为你帮我杀了人我就会对你死心塌地一辈子吗?其实你比那些想要睡我的男的还要愚蠢,他们起码在我身上还有所图,你这个蠢货!根本没人知道你到底要什么!但这根本不可能是因为你也喜欢我,只会是因为你是一个毫无欲望的可怜虫,胆小鬼,你连睡我都不敢,你什么都不敢跟我要!”

    逄为呼吸有些急促,但依旧没有反对她什么。

    竺月头痛欲裂,刚才的那一段话,险些就要得出一个万劫不复的笑话来,比如逄为喜欢她什么的,还好她及时否决了,不然她就要成全世界最好笑的人了。

    谁会相信什么爱不爱的?幼稚得要命,竺月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爱是个又恶心又没用的情感,就像男人一样。

    她记不起起始时间了,那就姑且认为是从出生起好了。

    她天生就不信这烂货。

    而逄为总是不说话!

    “你是杀人犯了,逄为。”竺月站在那里,没有再继续走动,但她大脑中焦虑无比,仿佛有一万只蚂蚁在脑浆里挣扎,她咬牙切齿地忍住这感觉,“你以为我留你在这里,是因为我可怜你?又或是因为我爱你?”

    竺月眼睛变得猩红,她冷笑了一声,看向墙面的泥点,密密麻麻,像蚂蚁一样。

    “我要把你交出去。”

    逄为这时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

    “我要把你交出去。”竺月喃喃道。

    逄为静静地看着她。

    眼神好像已经看不出他的更多情绪,竺月一回头就对上他这双无所谓的眼睛,那一瞬间仿佛蚂蚁们全都爆体而亡在她大脑中,她无法理解自己的头怎么会这样痛!

    太痛了。

    她好想把手伸进去,把蚂蚁们都抠出来。

    “我要让那个警察来……带走你,这样我就自由了,我就永远自由了。我以为,爸爸死了我就会自由……但又多了你这个累赘,我还是这样不自由,我还是要被困在这里!逄为,我像恨我爸爸那样恨你。”

    逄为低着头,竺月听到他颤颤巍巍的一声喘息。

    “快了,他们很厉害的,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所谓的小三,是我花了一年时间演绎的……那个时候,他们就会怀疑到我身上,可我出现在隔壁街监控的时候,父亲根本就已经死掉了。这个时候,他们就会排查和我相关的人。”

    竺月闭了闭眼睛,想象到了某些画面,她笑起来:“那时候,他们就会查到,竺月和一个叫逄为的男生很要好啊。逄为呢?逄为在哪呢?”

    她再睁开眼,逄为却还是那样看着她。

    那双眼睛平静得好像立刻死掉也不会有波澜,这让竺月几乎要发疯,她无法接受地扑了过去,坐在逄为受伤的腿上,死死地捂住逄为的眼睛。

    哆哆嗦嗦地说:“不要看我…不要看我…不要记得我…”

    这时,逄为的手在她后背轻轻拍。

    一下,一下。

    节奏缓慢,动作轻柔,像小时候妈妈哄她睡觉时那样温柔的。

    竺月的背脊却因此而更僵硬。她颤抖着说:“你和他们一个样,你也有想要的了,对吧?你想和我睡觉,对不对?不然你为什么要摸我呢?”

    逄为眨眼时,睫毛在她手掌轻扫。

    竺月全身都像是过了电。

    她忽然生出一个很可怕的想法——她想抱着逄为,紧紧地抱着。

    她松开了手,却又在一瞬间对视上逄为的眼睛。

    他的目光太恐怖了!

    简直,简直像是小时候妈妈看她那样!

    竺月害怕极了,重新捂住了他的眼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逄为一下一下的轻拍从未暂停,他仿佛一个不会累的玩具。

    竺月很困了。

    她不知何时已经靠在了逄为肩头,呢喃着问:“逄为,你是不是其实已经死掉了,这是我幻想出来的你吗?”

    她在闭上眼睛之前,听到逄为说:“不是。”

    竺月这一觉睡到了早上五点,她最近真是太爱睡觉了,竟然在地下室也睡得这样踏实。

    逄为还在轻轻拍着她。

    竺月盯着他睡着的模样看了很久,在他的脸上顺着轮廓,鼻梁,眉眼——一处一处都摸过去。她想起妈妈小时候这样摸她,说这样会记住她的模样,下辈子选女儿的时候,她还要选竺月。

    竺月心想,她下辈子,也要去找妈妈。但如果可以的话,她很想带逄为一起。

    逄为没有妈妈,没有爸爸。她可以把自己妈妈的温柔分享一些给他,然后自己也给他一点。

    这样的话,这世界上就会有两个很爱妈妈的人,同时多出来两个被爱的小孩。

    她想象中,他们死后会去往一个拥挤的世界,也许比这里还要拥挤。

    逄为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看着她没有说话。

    竺月就跟他商量:“我们下辈子,一起去找我妈妈。”

    逄为好像是笑了一下,他点了点头。

    “我妈妈人很好,她杀了我爸爸。”竺月说着,又懊恼地说:“记错了,她是在镜子里杀的,我有点分不清了。”

    竺月说:“周一了,你要跟我表白吗?”

    逄为垂眼看着哪里,没吭声。

    竺月有些失望,她宽慰地说:“是哦,你是不会给我表白的。你讨厌我。”

    逄为没有反驳。

    “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去找妈妈吧,我好累了。”竺月说,“我身上总是很痛,明明打我的人已经死了,但是还是一直痛,怎么都好不起来。”

    逄为轻轻安抚着她。

    “而且,警察是真的快要找来了。我很笨的,我知道他们一定会发现是我搞的鬼。”竺月低落地说,“在这个世界我根本不会赢的。”

    “等警察来好了。”竺月说。

    逄为答应了她。

    两人躺着,靠逄为的轻拍数着秒,数到不知道多少秒的时候,天亮了。

    外面有光透进来,很微弱,但还是让竺月浑身刺痛得难以呼吸。她难受得一直打滚。

    继续数。

    数过了第一次见面时笑容灿烂的竺月,数过了第一次被竺月护在身后时她发丝的香气,数过了书店二楼最里面的书架第二排第六本书。

    警笛声由远及近,一排排轮胎急急擦过柏油路面。

    逄为察觉到一双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他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在变紧,他忽然想要挣扎一下——

    他握住了竺月的胳膊,让那双手停止,他看着竺月,张了张嘴,嗓子里咯咯地发出损坏的声音,他这辈子第一次这样挣扎着想要说出一句话,却仍旧只能像废旧的老式收音机那样,发出刺耳难听的声响。

    “咯……额……”

    警笛越来越近。

    蚂蚁重新钻进了竺月的大脑,她一时间听不见任何声响,只是不停地用力,收紧——她感受到逄为的痉挛,然后他的身体忽然变得很沉,好像所有重量都交在了她手中。

    竺月从裙子里取出了一把薄薄的刀片,在手腕上划开一个让半个手腕断开的豁口。

    血液向外不停地渗出,她躺下来,闭上眼睛。

    想起书店二楼最里面的书架,第二排第六本书。

    她看到自己拾级而上,站在了那本书前,取下它套着的平淡无奇的封面,露出那本破旧的“书”最原本的模样。

    那是一本日记,封皮上有一个很小的名字,是日记的主人,叫逄为。

    很奇怪的名字。

    翻开它的最后一页——

    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三个字: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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