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尚园一边慢条斯理地巡查自己的疆域,一边低声问他,“你今天不高兴?”
李荔当即就想要否认,然而比否认先脱口而出的是一声低喘,他红了脸,“妻主。”
“所以是不是不高兴了?”
李荔犹豫一下说道,“是。”
“是因为母亲惩处那个男人?”尚园猜测。
“难免有些物伤其类。”李荔低声道。
“你派人去报信,也是因为这个?”尚园自觉想通,于是说,“你放心,你是我明媒正娶进来的夫君,又一向规矩守礼,没人会对你用家法的。”
李荔欲言又止,他其实想借机问问尚园,如果有朝一日他真的做错了事,她也会像尚芳护着阿浪那样保护自己吗?
哪怕今日阿浪挨了打,李荔在望着尚芳火急火燎赶来将他抱进怀里时,心中竟然闪过几分艳羡。
但他并不敢这样问,而很快地,尚园便把他按进了柔软的床榻。
云消雨散,尚园把李荔揽进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他时不时颤动的背。
她想起令自己心烦了大半日的事,干脆直接问他,“你今天为什么跪?”
李荔漂亮的眼睛里还有些失神,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做错了事,就是要跪的,在家里的话还要挨打。”
尚园知道他说的这个“家里”是他母亲家,沉默一会儿问道,“是谁打你?”
“姐姐、兄长,有时候是母亲亲自下令。”李荔说着说着紧张起来,连忙给自己找补,“妻主,我很乖的,不会给你惹事的。”
尚园不相信他真的能做出如此多的错事。或者说,她根本不相信他能做出错事。
高官后宅,男人多了是非就多,无非是为谋求妻主或母亲宠爱的那些人拿失去生父又性情温和的李荔开刀,发泄自己积攒的怨气和怒火。
看着他天真的、毫不记恨那些人的目光,尚园觉得心中微微一软,她吻了吻李荔柔软的嘴唇,对他许诺,“我会好好待你的,以后不会有人要你跪下,也不会有人打你。”
李荔没被她的话感动,反而愣愣地望着她,好半天才摸了摸自己的嘴巴,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妻主……妻主亲了我吗?”
尚园觉得他傻傻的样子有些可爱,便又凑上去吻了他,“你说呢?”
“这是妻主第一次吻我的嘴巴,”他说着,把头深深地埋进尚园的怀里,“我好爱妻主呀。”
难道新婚夜时她没有这样做吗?尚园忍不住回忆,却只记得那夜他哭着忍耐的样子了,其余的通通都想不起来。
想着想着,她便又把他按在了枕头上——她不必忍耐,面前的就是她的夫君,她想对他做什么便能尽情地做什么。
此后尚园还是很忙,但她开始频繁地把李荔带进自己的书房。
她并不是每天都能在天色微暗前处理好公务,于是每次都让人准备了茶水点心,又把许多取乐的玩意儿塞进李荔手里,嘱咐他若是等累了就自己回房休息。
只是李荔一次都没有提前离开过,有时等得趴在桌子上睡着,尚园只好小心翼翼地把他抱回房间。
偶然之间,从公务中抬头的尚园发现李荔在偷偷看她的一本书。
世人常言,“男子无才便是德”,男人只要学习管家,帮助女人生女养女便够了。虽然有人辩驳这是曲解了先贤之意,但仍不妨碍这种解读仍然是主流观念。
尚园也一向觉得男人不需要识文断字,她作为李荔的妻主,这时应该夺过他手上的书大声训斥他才是,然而看着他读得如饥似渴的样子,却无论如何都狠不下这个心——她也更不想李荔因此惧怕她,不再对她露出那样信任的笑容。
罢了。她在心中叹气。反正这是在她自己的书房,不会有外人知道,他读便读吧。
李荔看着看着如梦初醒,抬头偷偷瞟了尚园一眼,她只装作不知道,他便露出得逞似的笑容,继续埋首苦读起来。
一连数日,李荔看完了这本书,转而偷拿她书架上的另一本。
只是这一本的内容要晦涩很多,大概是有许多他不认识的字,他看得眉头紧皱,还不自觉地连连叹息。
尚园叫他频繁地打断思路,终于无奈地起身。
他实在入迷,等她走到了他身边,弯腰问他“哪个字不认识”的时候才猛地回神,吓得呆了。
尚园于是耐心地重复,“哪个字不认识?”
李荔愣愣地指了一个字,尚园便告诉了他,然后问,“还有哪个?”
发现他不认识的字实在太多了,尚园干脆把他拉到了自己桌前,挽袖执笔,“今天先教你十个字,能不能记住?”
李荔的眼睛就变得亮亮的了,“妻主真的要教我吗?”
“教,”尚园道,“但你不要对其他人说,也不要让外人知道你识字。”
李荔用力点头,“妻主,我知道,我小时候有几次挨打就是因为姐姐发现我偷偷学她师父教的字。”
尚园不是没教过人学习,尚芳的学业便是她手把手教出来的,只可惜尚芳虽然从小聪慧,却并不爱学习,已经半途而废。
李荔也是一点就通的人,没学太久,甚至能自己作出一首有模有样的诗词。而且他非常热爱学习,十分勤勉,几乎是日以继夜地吸收着尚园教给他的一切知识。
面对这样的学生,尚园很难不生出深深的成就感。
何况李荔呆在书房时除了跟她学习之外,还会细心地照顾她。
他有侍从们无论如何都没有的贴心,尚园微露疲态,他便会端上舒神的茶水,还会轻轻为她揉着肩膀脖颈,照顾得细致入微。
只是尚园在代替母亲去看望搬出去住的妹妹尚芳时,无意中窥见了尚芳与阿浪的相处。
母亲说那男人是十足十的祸水,他果然就是个爱撒娇耍赖的,尚芳也对他总有无限纵容。
那是一种尚园与李荔之间从未有过的相处方式,尚园觉得妹妹在玩物丧志,却有隐隐地有些莫名的羡慕。
过了几日,尚园去应几位好友的宴席。
她这几位友人都是风流惯了的,无论是否娶了正室,宴席上都叫来了许多容貌美丽的男人作陪。
尚园早就习惯她们的行事作风,只不叫人来自己身边便罢,照常与她们谈笑风生。
酒过三巡,她一位名叫萧玉容的朋友醉了,又是哭又是笑,同她提起一个从自己身边逃走的罪奴。
尚园从前的确见到好友身边总是有个脸上带着刺青的沉默男人,如今已经小半年没再见过这人,不想却是因为他胆大包大地逃走了。
她只能安慰萧玉容,“天下男人多得是,再找几个好的也就是了。”
萧玉容仍在大口地喝酒,喝完了便把杯子随手一甩,“对!”说完便召来好几个美貌男人,前呼后拥,还掏出钱袋给其中一个肤色微黑的赎了身,席间也动作亲昵。
她历来最是风流,只近一年忽然开始洁身自好起来,余下的人便都以为她要故态复萌。谁知等到宴席散了,萧玉容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把这人带回自己家,只口齿不清地说,“他要不高兴的。”
接着就非要尚园把这个男人带回家。
尚园拗不过醉鬼,看她实在难过,这男人也在旁边哭哭啼啼,闹得尚园一个头两个大,只好让这人上了自己家的马车,打算让他在府中做个侍男便罢。
等马车晃晃悠悠到了家门口时,得了消息的李荔来迎她。
尚园也喝了几杯,有些微醺,扶着他的手下车,既忘了同他交代带回来的人如何安置,也分毫都没注意到李荔猛然变化的神情。
翌日尚园仍然有事,天色黑下来时才从外面回来。
她照例直奔书房,书房的烛灯未燃,影影绰绰能见到有个男人垂首坐在李荔惯常坐的位置上。
算起来也已经很久没同李荔亲近过,尚园有点心痒,也不叫侍从点灯,走过去将这人一把抱住,想将他抱回卧房中扔到床上去。
只是一将人抱进怀中,尚园的神情猛然变化——这并不是李荔。
她匆匆把这人扔回椅子上,陌生的男人便娇声抱怨她粗鲁。而尚园点亮了烛火之后,意外地发现这人正是昨日自己带回府的那个。
“谁叫你来这的?”尚园觉得恼怒。
她最讨厌没规矩不守礼的人,何况这人今日越过李荔来引诱她,若是她那个天真脆弱的夫君知道了这事,还不知道会难过成什么样子。
男人无辜道,“是贵君啊。他说您要将我收房,让我早做准备。”
尚园并不相信,拂袖离去,“胡说八道。”
但她到底有点余怒在身,便更想找自己十分可人的夫君来抚慰一下差劲的心情。
她一开房门,李荔正坐在床边发呆,一见到她猛然一惊,睁圆了眼睛,“妻主?”
“嗯。”尚园在小桌边坐下,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她觉得他这神态十分可爱,招手叫他过来,揽着他坐到自己腿上,笑问道,“看见我这么惊讶?也是,我以后该多陪陪你才是。”
李荔自觉地用双手揽住她的脖颈,神情却有点复杂,好半天才小声道,“是那一位不合妻主的意吗?还是妻主没有尽兴,想让我继续……”说到末一句,他眼睛已经微微湿润。
尚园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她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李荔有点不安,“什么?”
“那个人是你安排的?”
“……是。”李荔咬牙忍下委屈,背起出嫁前被人教的话语,“为人夫君不该善妒,要为妻主多纳夫侍,好早日开枝……啊!”
尚园搂住他腰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李荔觉得有些疼了,却不敢吭声,只惴惴不安地望着眼中怒火翻涌的尚园。
“为什么擅作主张?”
李荔察觉到她的怒火,从她手中挣脱出来,像过往的许多次在自己家中那样,二话不说跪了下来,低眉顺眼道,“我错了,请妻主责罚。”
尚园居高临下看他,却火气更盛,冷声道,“你错在哪儿?”
“我不该自己决定这事,应该先问过妻主想在哪天把他收房再……”
“李荔!”
李荔不自觉地一颤,又猜测道,“妻主原来对这人并不满意吗?那我叫人再从外面挑一些更好看的回来。”
尚园觉得自己气得心口绞痛,却不想始终猜不中她为何生气的李荔又做出了火上浇油的举动——他拿起桌上一卷竹简,恭恭敬敬地举过头顶递向她,“请妻主责罚。”
他想让她用这卷竹简打他?尚园怒极反笑。且不说他这细皮嫩肉的样子经不经受得住,原来他根本就不相信她的话,不相信她说会保护他,不相信她说不会有人再要他跪下,不会有人再打他。
尚园劈头躲过那竹简,李荔立刻闭上眼睛,浑身紧绷,却不想她只用力把竹简扔在地上,接着把他拉了起来,几下便撕开了他身上轻薄的里衣。
李荔觉得慌张,尚园并没有这样粗暴过,虽然从前的次数不多,但她每次都是慢条斯理地一件件剥去他的衣裳,即使会“罔顾”他的意愿,也是在后半程。
果然,她没有把他抱起来放到床上,而是将他面朝下按在了冰冷的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