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气出风口在凌晨四点发出垂死呻吟,刘杨用冻僵的指尖解开大衣纽扣。老韩在床上蜷成虾米,挺大的一张双人床只占了三分之一的空间,画板斜倚床头柜——那幅未完成的冰湖裂痕正渗出钴蓝色泪滴。刘杨轻手轻脚抽出被压住的充电线,黑暗中突然亮起的手机屏照亮闺蜜眼角的皱纹,三十岁女人的疲惫在电子蓝光里无所遁形。
浴室镜面凝结着冰花,卸妆棉擦过脸颊擦去了精致的外壳。刘杨凝视着镜中素颜的自己:褪去口红的唇色像被雨水泡发的花瓣,法令纹里卡着控台飘落的金箔碎屑。真丝睡衣滑过腰间淤青时泛起凉意,她悄悄地将肢体摆进被褥褶皱。
羽绒被掀起的气流惊动满室尘埃,真丝睡裙像第二层皮肤裹住战栗的躯体,刘杨用足尖试探着被褥深处的温度。老韩翻身的响动惊碎满室寂静,她屏息等待三秒,直到确认闺蜜仍在沉睡才彻底陷进枕头。本想在脑中预演明日彩排动线,却被老韩的鼾声拖入混沌。
梦境来得迅疾如暴风雪。起初是只金毛幼犬在舔舐她脚踝,湿漉漉的鼻尖蹭过丝袜勾丝处。小狗突然直立行走,皮毛褪成剪裁精良的西装,犬牙化作苏幸唇角的冷笑:”刘姐怎么不惊讶?"他腰间的哑光皮带扣泛着冷铁光泽,尾椎骨延伸出的尾巴正在扫落审计报告。
“你知道王总给情人买的公寓登记在谁名下吗?"犬类竖瞳在黑暗里收缩成针尖,狗爪踩住她散落的头发。刘杨本该嗅到幼犬肉垫的奶香,却只尝到硝烟与铁锈的腥气——像暴雨前的臭氧。
冰晶在脚下绽放成霜花,他们突然置身于苍茫冰湖。苏幸的犬爪踏出细密蛛网纹路,刘杨的高跟鞋在镜面般冰层敲出声响,一步一步越走越深。追逐嬉戏的幻象持续三又二分之一圈,直到她听见冰层深处传来气泡破裂的闷响。裂纹如闪电劈开脚下世界时,苏幸的尾巴卷住她脚踝:"现在谁是猎物?"
冰湖的寒意突然刺穿梦境,刘杨在战栗中惊醒。左脚不知何时探出被褥,裸露的脚趾正被现实中的寒气啃噬。她蜷缩着收回冰凉的肢体,却撞进老韩温热的怀抱。闺蜜的手臂像熔岩流淌过冰川,玫瑰精油的暖香裹着体温漫过来,将冻僵的知觉一寸寸解封。
窗外暴雪将天地碾成噪点,刘杨盯着天花板吊顶的裂缝,直到它幻化成冰湖裂纹的延伸。"梦见被狗啃了?"老韩梦呓般呢喃,油画刮刀从枕边滑落,"你抖得像台碎纸机..."翻身时羽绒被掀起北极寒风。
"给我把被子盖好!"刘杨抢回被角把自己裹成蚕蛹,"冻感冒了你赔我年终奖?"她向温暖源蠕动半寸,贴上了老韩散发着玫瑰精油气息的后背。皮肤相触的瞬间,某种类似安全感的温度让她喉头一哽,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手机蓝光刺破凌晨六点的混沌,锁屏显示06:17。工作群静如坟场,唯独苏幸两分钟前更新朋友圈:漆黑背景里浮着半杯威士忌,配文「守夜人」。她放大照片角落,发现反光的玻璃窗上隐约有女性轮廓。
刘杨用拇指摩挲发烫的充电口。这些男人是服用过永生花蜜吗?Jason通宵改方案还能去健身房打卡,苏幸深夜加班还不忘经营暧昧朋友圈,就连王总都能在情人、原配和麻将局间无缝切换。她突然怀念起大学时追看的吸血鬼剧集——原来永动机制藏在雄性荷尔蒙里。
"别看手机了。"老韩突然抽走她掌中发烫的机器,指尖还残留着未清洗干净的茜素红,"来看姐姐的新作。"画布上的冰湖裂痕已演变成漩涡,金色丝线在漩涡中心织就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