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的冷光凝固在刘杨脸上,老韩探头时发梢扫过屏幕,在「现在来2808房讨论」的字样上投下蛛网状阴影。”这老畜生几个意思?大半夜叫女下属去房间谈工作?"
“就是你理解的意思。”刘杨把手机倒扣在飘窗台,窗缝钻进的夜风正啃噬她的脚踝,”你说我们拼死拼活做方案,在领导眼里是不是跟会所小姐出台没区别?"玻璃映出她蜷缩在飘窗之上,只能看到微冷的面色。
苏幸的微信提示恰在此时撕裂死寂。「睡了?」气泡框悬在对话框顶端颤抖。来电震动惊得手机从膝头滑落,撞在她青紫的膝盖上。
指尖悬在接听键上三秒,刘杨被听筒炸开的喘息声惊得后仰。苏幸的声线裹着运动后的潮气:"怎么了刘杨姐,需要room service?”背景传来积雪被碾碎的咯吱声,声音里还带着微微的喘息,调侃的说道。等刘杨讲明情况,“我马上回去,大概十分钟到你房间。”苏幸的声线裹着蓝牙耳机电流,背景传来急促脚步踏碎积雪的脆响。
房门在五分钟后被敲响,苏幸的黑色连帽卫衣裹着风雪寒气。发梢冰晶在暖光里蒸腾成雾,运动裤膝盖处还沾着未化的雪粒。"走吧,正好我来学习学习。"他抽走刘杨怀中的笔记本电脑,指节擦过她冰凉的手背,"王总深夜传道授业,怎么舍得错过。"
王总开门时浴袍腰带松垮成死蛇状,胸膛泛着蒸桑拿后的潮红:”小刘真是...呕心沥血。"他金鱼般的眼球凸出,扫过苏幸手中电脑腮帮抽搐,"怎么还麻烦小苏..."
“之前刘杨姐就教育过我们,不要一个人修改文件。”苏幸侧身先进入房间,鞋跟碾过地毯上的雪茄灰,"去年不是全网都传播热度很高,B家公司没留备份,主KV错成竞品LOGO。"他展开的平板亮起刺目蓝光,云端协作记录显示着五分钟前同步的PPT版本。
三人围坐在套房的圆桌前,像被塞进铁罐头的沙丁鱼。苏幸调整椅子角度时,恰巧将刘杨护在投影仪光束之外。
刘杨心不在焉地搅动杯中茶水,看涟漪将倒影切割成万花筒碎片。
去年盛夏暴雨夜,活动刚刚结束,刘杨就被王总堵在活动酒店大厅。两个人坐在大厅沙发座里聊了足足三个小时的方案复盘,一会儿是王总摸着她的手背说”复盘要深入些”,拇指在手背上摩挲的触感至今让她想起来就觉得胆寒。一会儿是王总勾着她的肩膀说“你看看你,还是太年轻了”,她微微耸肩躲过他想要搭实的手臂。
这些,她又能和谁讲呢?讲了又有什么用呢?没有人真的能够站出来,帮助她抵挡着这个丑陋的男人。而她能做的只能小心翼翼的不要和他单独相处,又小心翼翼的躲避着每一次的身体接触。
除非,不要这份工作,冒着得罪自己顶头上司的风险,拍掉他的手。但,作出这个动作,真的很难…
茶水倒影里,她看见无数个自己正在不同时空重复相同动作:尝试躲开伸出的手,在酒局假装醉酒逃离,远离那个要圈住自己的身体。这个发现令她窒息——原来她们不是独立个体,而是父权规则下批量复制的生存样本。
指甲掐进掌心的钝痛突然被苏幸的咳嗽声打断。他终于讲到了最后:”整体费用您看可以吗?这里需要预留应急预算。"
王总打第五个哈欠时,指甲掐进掌心的钝痛突然被打断出声道:”整体方案您看还有修改意见吗?一会儿我把方案给您同步邮件。”拿起的文件夹惊飞了果盘边的夏威夷果,滚落的坚果像逃离牢笼的囚徒。她盯着王总浴袍领口溢出的胸毛,突然意识到这些雄性符号不过是权力的拟态——就像孔雀用尾羽震慑对手,他们用体味、汗渍和荤段子圈画领地。
“小刘再留会儿。"王总肥厚手掌压住最后一张A4纸,"关于团队管理..."
“现在太晚了。”刘杨瞥了眼苏幸亮起的手机屏,“明天汇报完了您时间方便的话我再约您沟通。”说罢,王总终是没再出声,看着他们两人离去。她拽开房门的动作惊动走廊声控灯,白光刺破屋内暖昧的昏黄,电梯镜面映出她绷直的脊背和苏幸卫衣背后的反光条,夜跑装备的荧光绿在金属壁上流淌成银河。
他忽然伸手挡住即将闭合的电梯门:”行政酒廊的马卡龙配红酒,算不算加班餐补?"
凌晨一点的行政酒廊漂浮着隔夜香氛的余味。”试试这个。”他推来黑森林蛋糕,银叉摆成平行线,”车厘子用白兰地腌渍过三小时,酒精挥发后只剩果香。"
刘杨咬破浸透酒渍的果肉时,眼泪突然断了线。她透过朦胧水雾看见苏幸拆开纸巾包装,却只是叠成方帕推过来。明明是他先说的聊会儿,这会儿也只是陪着她流泪,看她将混合着泪水的黑森林蛋糕送入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