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重生

    重活一世,苏红叶还是被天子攥在手里的一颗美人棋。

    与前世一样,她今日出现在此处,是奉天子之密令,要用美人计勾引设计冯子逸入朝局,为天子所用。

    先帝苏嬴上月病逝新丧,天子苏珏刚继位,朝中对他却有诸多不服。

    早些年苏嬴还是皇子时,才学品德皆出众;而作为唯二的另一位皇子苏珏,却恰好相反,他平庸无才,且品行尤劣。

    是以,天子宝座毫无疑问的在日后被苏嬴继承。

    可谁承想,苏嬴却骤然病逝,这皇位让苏珏捡了漏。

    大豊上下私下皆言,若非皇室血脉稀薄,哪轮得到他苏珏坐上这皇位。

    这些话,自是传到了苏珏耳中,他龙颜大怒之余,也深知急需立威,以让众臣信服,否则这皇位坐不稳。

    京中有一奇人名曰冯子逸,他虽为京城冯氏一族的家主,却常年游历诸国,只将族中事务交由其兄长托管。

    身为士族门阀中最年轻的家主,冯子逸恃才傲物,不恪守陈规,为人更是离经叛道,放浪形骸,其性情实难揣摩。

    但他却有惊世的治国之才。

    传他曾在一次游历中,途径一域外小国称“雍”,他随口一策“向匠技之学以减税”,用减免人头税的利惠来促当地百姓主动送家中子女入匠学院修习匠术。

    就是这条国策,为雍国培养无数匠技人才,发明打造无数神兵利器,让该国在数年后一举成为诸多小国中的头号军事强国,连国力最强的中原大豊都忌惮三分。

    自此,冯子逸成为了诸国的神话,他每到一国,便成为该国的座上宾,威望极高,声名远播。

    就连先帝苏嬴都曾有心招揽他,却被他拒绝,他只道“闲云不系东西影,野鹤宁知去住心”,这就是明确告诉所有人,他只求闲云野鹤的自由,不愿入仕。

    此番,冯子逸游历归来,若苏珏能成功招揽他,做成先帝未能做成之事,不但能让朝中对他有微词之人闭嘴,也能让周边小国更臣服于大豊。

    由此,他新帝即位,便能在豊国上下成功树立威信,彻底坐稳江山。

    *

    前方,疾怜那张一如往昔,清朗俊秀的面容就在眼前,前世她将死之际,她思他念他,以为那一夜在钓鱼池与他温存一别,便再无相见之日。

    没想到上天赐予她重生之机,让她终得复见这个因不明自己真实心意,而不小心被自己弄丢,迫使自己在生命最后的那段时日里,懊悔自怨、抱憾痛苦到日夜难消的挚爱之人。

    既得重生,那么这一世,她便不会再重蹈覆辙!

    她要弥补前世对疾怜的亏欠,不再辜负他的深情!

    “你是冯子逸的侍卫?”苏红叶高昂起头,问疾怜。

    疾怜嘴角一扯,轻笑:“你又是何人?”

    “本宫乃晋阳长公主。”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神色皆变,瞬时全都齐齐跪地:“参见长公主殿下!”

    一地跪倒的人之中,唯疾怜依然坐于马上,他神色不改,只目光一转幽深。

    前世,疾怜也行此举,当时她便呵斥于他,却与他不打不相识。

    但今生……

    苏红叶不理疾怜,只用目光一扫马车车队的其他人,很容易便锁定了藏匿其中的冯子逸。

    前世冯子逸也把自己藏起来,害她当时以为他不在,所以只得转而以疾怜作为接近他的突破口。

    “冯公子既已归京还家,何故藏头缩尾,遮遮掩掩,难不成欲作贼耳?”

    一身随从打扮、跪在人群中的冯子逸不得不抬起头来。

    他眼神带着诧异,随即起了一丝兴味地看着苏红叶:“长公主好眼力,这都能被你发现。”

    再是不伪装,索性站起身来。

    他丝毫不避讳地打量起苏红叶,有些不解:“可殿下怎知我是何等长相?”

    此时,苏红叶与冯子逸还未结识,因冯子逸常年离京,两人只听过彼此的名声,却从未打过照面。

    “冯公子声名显赫,外貌更是玉树临风,京中画廊里你的自画像最是受女子的欢迎,晋阳身为女子,自也不能免俗。”

    冯子逸大笑起来。

    苏红叶此时却话锋一转,打断冯子逸的笑声:“然,今日初与公子相识,便要厚着脸皮相求一事。”

    冯子逸收起笑意,一改方才的悠闲,他的目光透出一道尖锐之色,也不问苏红叶所求为何,便答:“不答应。”

    不愧是冯子逸,京中如今局势他定已提前查探清楚,心知他自己此番回来,不会太平,是以才藏匿于马车车队之中,早早地做了筹谋。

    “本宫所求之事,与冯公子所想,恐怕并不一致,公子何故拒绝得如此决绝,不如先听本宫一言如何?”

    冯子逸盯着苏红叶,似笑非笑,不再做声,苏红叶便知,他听进去自己的话了。

    微舒一口气,苏红叶缓缓将目光移向还坐在马上,肩扛巨剑,一脸戏谑正盯着她的疾怜。

    “你既见本宫,为何不拜?”她问疾怜,口气却不自觉的温柔出许多。

    不光疾怜,就连冯子逸都察觉出这一细微变化来,两人神情皆是微变。

    下一刻,疾怜却是懒懒一笑,他将巨剑重新背回身后,满是心不在焉的口吻:“拜,我哪敢不拜?”说着,便翻身下马。

    跪地叩拜,他却是敷衍地用假把式随意地装装样子,连背脊都未弯下去。

    但苏红叶丝毫不生气,反而看疾怜的眼神越发柔和。

    冯子逸见此,心下越发觉得怪异,他自觉能看透人心,却第一次看不懂眼前这个女人的情绪变化。

    他忍不住试探,半真半假的调笑:“殿下方才还说买有我的画像,怎么一转眼就移情别恋,看上我的侍卫了?”

    苏红叶莞尔:“冯公子猜对了,本宫所求之事,正是他!”她一指跪身于地的疾怜。

    “本宫看上他了,想求冯公子将其赠与本宫!”

    冯子逸意外不已,脸上的笑险些没挂住。

    疾怜也一样,他诧异地抬头,眼中满是疑惑,还有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却一闪而逝,被他迅速隐藏起来。

    “阿疾?”

    冯子逸忍不住看向疾怜,与他隔着人群,飞快交换眼神。

    收到只有他能看懂的疾怜的眼神示意后,冯子逸收回视线,应道:“阿疾虽为我的侍卫,却是自由身,他的去留,我决定不了。”

    “我去。”

    疾怜却突然出声。

    苏红叶都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他站起身,大步直接走到了自己面前。

    “殿下,那阿疾以后可就是你的人了。”

    他仰头望向她,目光轻佻而肆意,还有情波暗涌,正是极尽刻意露骨的撩拨。

    更甚之,下一刻,他的手竟直接扯一方苏红叶的袖口布料,攥于手里,不再松手。

    前世,疾怜在与她表白心迹后,便告诉她,他对她是一见钟情。

    如今相见第一面,他便这般主动,苏红叶虽觉怪异,却也认为与疾怜前世所说相符。

    而且,相较这些,她眼下更在意的是,没料到自己竟如此轻易的就将疾怜弄到自己身边,此刻的她,心里好不欢喜,哪里还有心思疑心其他。

    对面,冯子逸表情很是古怪的正看着疾怜。

    一个晋阳长公主本就说不上来的不对劲,而这个自小与他玩到大的好友,怎的一见到长公主,也突然举止变得如此奇怪?

    这不像他啊!

    就算贪恋公主的美色,可他好歹也是江南第一士族的独嫡子,未来的疾家家主,什么美人没见过?

    但眼下他怎的却这般自甘堕落,人家就勾一下手指头,他就屁颠屁颠、没脸没皮地凑上去了?

    真是丢人呐!

    “等等!”冯子逸不想就这么算了,“殿下抢走了我的侍卫,是否该有所补偿?”

    “你想要什么补偿?”

    “一个要求,等我想好了是什么,再告诉殿下。”这句话是对苏红叶说的,但冯子逸看的却是疾怜。

    苏红叶并未留意这一细节。

    她思索片刻:“允。”

    *

    长公主府今日好生热闹。

    回廊上,内侍、宫婢们忙碌地来回窜梭,只因长公主今日回府后,心情尤其的好,临时下令让下人们将全府内外清扫一遍,迎接贵客。

    长公主口中的贵客,便是今日跟着她一道回府的那个少年,宫婢和内侍们远远瞅过一眼,长得那叫一个俊朗秀逸。

    虽身穿普通衣料,但周身却不知为何透着一股子的贵气,而且到了府中,眉眼间丝毫不显寒酸拘谨。

    只是他身后背着的那把两尺宽的巨剑,着实有些吓人,跟他清秀的外表全然不相符,立马衬得他不像是一个好相与的主儿。

    全府上下喧闹忙碌,唯独梧桐庭院内,寂静如初。

    苏红叶正在抚琴,她已换下出门时的红裳,穿上了一件淡青色的常服,衣尾在身后拖曳倾泻大开,衬得她的身形远远观之,犹如一朵正绽放的青色鸢尾,清冷而素雅。

    乌发被半绾了个慵懒的结,垂坠于身后,脸颊两侧的发丝因刚才沐浴时沾染的水汽还略有潮湿,冰肌玉肤,愈显她的容颜有清辉高洁之态。

    她如白玉,又似高山上的一株未沾染凡尘俗气的雪莲,偏生眼波妩媚天成,混合在一起,形成天下独一份的纯欲之美,任谁都难以抗拒。

    前世天子便是看中苏红叶此等绝色,才将她化为一枚美人棋。

    就是这颗美人棋,在前世搅动大豊朝堂的风云。

    害得辅佐先帝有功的京城诉家一朝败落,诉玉也被磨灭了天之骄子的心气;

    也害得有几百年根基的江南第一士族疾家一夜被灭族,未来家主疾怜身死而不甘;

    更害得曾对当今天子忠心不二的京城冯家叛国弑君,甚至动摇国本。

    “殿下,奴才已按照您的吩咐,将阿疾公子安置于西厢房。”一名内侍前来,躬身恭敬朝苏红叶禀道。

    苏红叶轻“嗯”了一声,琴音渐收尾。

    内侍刚告退,院中又来一人,却是公主府的谋士郭吕。

    郭吕走近,朝苏红叶躬身揖手:“殿下今日好雅兴,又是奏琴,又是令下人清扫院子的。”

    琴声恰在此时停止。

    苏红叶眉头微蹙,扭头看向郭吕:“郭先生有何指教?”

    郭吕笑了笑:“殿下奉陛下之命,招揽那冯子逸,您今次首回出手,却不知带其侍卫回府是有何深意?”

    苏红叶起身,直面向他:“如何拿下冯子逸,本宫自有谋略,有必要事事都得向郭先生报备?”

    郭吕一愣,察觉到苏红叶的不悦,连忙揖手致歉:“殿下,小人也是为陛下……”

    “行了。”苏红叶打断他,“陛下既派你到我身边为我出谋划策,本宫需要用你时,自会传你前来,你且安心呆在这公主府即可,先退下吧。”

    郭吕见此,一时不敢再多言,便只能告退。

    苏红叶看着他渐远的身影,眼中闪过一道冷意。

    什么谋士,不过是她那位好皇弟故意安插在她身边,监视她的棋子罢了。

    在此人眼中,她与他同为天子的手中棋,依附天子才能安稳求存。

    可这一世,她偏要挣脱掉这副枷锁,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命运再被掌控在他人手里!

    苏红叶身侧,梧桐树枝叶虽稀疏却有渐茂之势,树顶枝桠伸展的尽头,是屋顶的片片青瓦,青瓦之上,蹲身一少年。

    他外形俊秀不羁,头束高马尾,一副少年气,嘴里闲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眉眼间却带有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深沉。

    就在刚刚,疾怜潜伏于此,偷听到苏红叶与郭吕的对话,沉寂的脸竟透出一抹恨意。

    西厢房处,此时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尖哨音,疾怜瞬时敛起眼中的情绪,飞身朝西厢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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