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北风一夜侵袭,雨雪纷飞,整个五巍银装素裹,往日热闹的城门之前,只余白茫茫一片,城门上大楚旌旗猎猎而动,卫兵头盔上红缨飘摇,坚定的目光望向远处,不知滚动的是雨雾还是尘土。

    彭晴这几日顶着风雪送信,也一边打听着竹叶飞刀的门派,所入耳之声无不令人心痛。熟识之人皆问余安所去何处,其中一些是真的关心她,也不乏一些人借机嘲弄,对王春花之流可以拒客,但总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她只说余安临时回了老家,旁人又问老家在哪里,彭晴只说敦煌城,实则不知具体之地,因为余安说自己无父无母,路引所写也是敦煌城中。可是余安失踪后不久,阿兄已经通过官驿写信问了敦煌那边,得知路引所写的地址,只有一户姓路的人家。

    造假的官凭路引,乃是要入狱的,他们兄妹二人对父母三缄其口,因此彭家二老依旧认为余安是朝廷执行密令的卫兵。

    彭晴心中劝说自己相信,身为朝廷卫兵,出于任务需要使用假文书,在特殊情形下,应该是有可能的。

    “听说了吗?又有车队被埋伏了。”彭晴在粥店点了小菜,正打算中午歇息片刻,便听到旁边的客人议论纷纷。看上去是两个走方郎中,谈到此事时,连连摇头。

    “这段时日,不太平啊。”另外一人叹气,“听说敦煌那边更乱,连带着我们这里的车队也都减少了。”

    他们所说,彭晴也有所察觉,车队较之往常减少许多,平时一队有十几箱货物,浩浩荡荡进城,如今也只有一半了。

    敦煌。

    “余安的路引是假的,他根本不是敦煌人士。”阿兄的话语犹在耳侧。

    不管他出于什么原因骗人,总不能糊里糊涂的。彭晴下定决心,就要今日出发去查问情况。

    回到家里,她收拾了衣服,为了方便行事,着一套浅紫团花翻领小袖胡服,外衫添一件雪色棉毛马甲,系上兜袍,对父母道:“爹娘不必担心,我两个月内必归。每至一城便报家书。”

    父母早知她有出行的打算,平日里听邻里的闲话也多,知道女儿只会听到更多,和彭森商议之后,觉得她出去走走也是好的,不必整日只有闲话入耳。

    他们在家,若是有缘,便给她重新物色过夫婿,也好过邻里闲话不断。

    彭森道:“若是妹妹看得上旁人,也不必等到余安了。”方敏不听:“余安虽然貌比潘安,但是终究是镜花水月,可见我们还是要脚踏实地……”

    “其实我们阿晴配余安,已经绰绰有余了,只是他失踪了,终究不是良配。”彭大成也应付道。

    彭森心想,你们二人前不久不是说他余安是朝廷卫兵,将来大有可为,妹妹可以一等吗?转头就是另外的说辞了。

    北风呼啸,街上人迹寥寥,彭晴骑马出了城,刺骨的寒风将她头上的兜帽吹得鼓鼓囊囊的,逆着寒风,好像一朵冬日的小花在和寒霜抗争,脆弱又倔强。她出了城,扬起马鞭,驾马前往三川练武堂。

    按照阿兄的建议,前往练武的地方,咨询竹叶飞刀的门派。而五巍城中的武馆,也悉数被他们查问了,都不认识这个门路。五巍城人流杂多,游方侠客多是途经。彭森认为,或许回到关中地带,会有更多线索。因此,离五巍最近的三川,成了他们的首选之地,练武堂又是三川城最有名的武馆。

    彭晴这些年除了帮家里在五巍送信,偶也有到关中游玩的时候,出行的安排她都心中有数。到了三川,先定了练武堂旁边的一家客栈,安置好之后,动身到练武堂打听。

    练武堂的管事拿了见面银钱,为她引见堂主,叫她在堂下稍后。她站在侧面看着堂中来往弟子,个个身强力壮,在这冬雪之日,只着单衣长袍,长筒布靴,就在这场上耍枪弄棍。她回想起曾经在少林寺学武的日子,心想自己不如这帮弟子努力,一时间对师父的愧疚之意涌上心头。

    如今又回过头来后悔,若是他们兄妹二人承袭师父武艺衣钵,或许今日查起竹叶飞刀的武艺,就没有这般碰壁了。这样子想着,她听到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姑娘是要来习武吗?”

    转身看去,堂主是一个面向严肃的中年男子,身形魁梧,脸上络腮胡漆黑一团,不怒自威。彭晴解释道:“我来问一问贵堂的武功。”

    “我们练习的是刀棍之用。”林堂主有些不解,但是还是回答了。

    彭晴解释道:“我从五巍慕名而来,听闻贵堂功夫了得,我有一年幼侄儿,若他能学个一招半式,日后游历四方也可护佑自身安全。”

    林堂主点头,他的弟子之中这种人是最多的。“不知道贵侄有何长处?”

    “他很会耍滑头,嚷嚷着要学些飞镖之类的。”彭晴笑道。

    林堂主也开朗大笑:“暗器之流,难登大堂,实为君子所耻。如是贵侄聪明机灵,学棍法或成大器。棍法变化多样,又可延伸至多种武器。日后转为刀法、枪法,都是可以的。”

    彭晴面上优雅微笑,看似对堂主所说无比认同,也装作并不清楚武艺的样子问:“如此那我就和侄子商量一二,到时候请堂主好好劝说一二,叫他学好正道。”二人又聊了许多,堂主见她热心,又交了见面礼,更说上许多他堂中的好处来。两人正聊得火热,有莽撞的弟子跑来忿忿道:“师父,又有人失踪了!”

    屋子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了,林堂主道,这几日三川时有朝廷官员的家属失踪,有说是官员自身不正故布疑阵,也有说是被人绑架了,但是不论怎么说,这些被绑去的人不知所踪,没有生机也没有死迹,一时间三川上下都震怒而惶恐。

    真是奇了怪了,青天白日,清明之世,怎么会有乱世的掳掠之事?

    彭晴想到五巍城的车队。

    “姑娘,今日会面恐怕要先到此了……”林堂主面露难色。

    彭晴平和行礼道:“无妨,堂主先忙。只是想多问一嘴,不知道堂主可知道什么人,对这一类功夫有所研究?我那侄儿向来聪明,又有些骄纵,偏要学飞镖暗器,回去我也不知道如何同他交代?”

    堂主沉吟片刻道:“三川有个万盛镖局,对武艺高超之人来者不拒,里边侠客藏龙卧虎,或许会有人识得飞镖之道。”

    辞行练武堂时,依稀听到练武场上,一众弟子群情激奋,说着要去追查,要匡扶正义之事,像是要马上揭竿而起。彭晴收回视线,问了管家的万盛镖局所在,又立即赶马前往。

    沿途过去,彭晴听着街上议论纷纷,发现三川的人们比五巍的要惊慌一些。想想这才发现自己久不在武场,又时常出城奔走,忙碌一日后归家歇息,对这些每日变动的大事,竟也没有马上知悉。

    她只知道铁匠家死了妻子,王春花又介绍了浅风村和浅水村的两户结亲,还有张老汉家捡到了野马仔……都是这样的琐事。

    竟有一天,她连车队被劫、平民遭难都滞后许多方知,可见天地之大,人各有所求,非所求者不入其耳。

    她又想到了余安,这段时间以来,余安身上的疑点越来越多,他的名字,他的身份,他的武功,还有,他的真心如何,她均未知。

    牵马来到万盛镖局前,两座雄伟的石狮子镇守府门,红木大门紧紧关闭,“万盛镖局”的毛笔字飞扬俊逸,倒和这肃穆的大门有些不搭。

    路口寒风骤起,将彭晴身后如瀑长发吹起,发带飞舞,彭晴拢起发尾,又扎了末髻,正收拾时,迎面见一男子出现,和彭晴四目相对。

    那男子长相俊美,头戴玉冠,身形整洁修长,身着淡绿云纹长袍,腰间系着一把红缨宝剑。他见了彭晴,又看了看镖局大门,道:“你要押镖吗?”

    彭晴刚从练武堂和人扯了一大通谎话,如今正是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的最佳时刻,只闻她扫去方才狼狈,双手叉腰,得意挑眉,瞬间切换了一副客人的高贵姿态道:“正是。”

    “你随我进来吧。”那男子找了人帮她牵马,又引她自偏门进入廊下,一路直往大堂。两人正走着,那男子突然停下脚步,彭晴差点撞上他,男子对对面廊下中年男人喊道:“镖头,这有个黄毛丫头要押镖。”

    那男人大骂起来:“怎么说话呢!”一边骂着一边对彭晴笑着急忙跑来,在他来到之前,那引路的男子就已经翻墙去了隔壁院子,那人又大骂起来,“不会好好走路啊!”

    彭晴心下一惊,又一惊,镖头小声道:“小姐往这里来,我们坐下谈。”

    “方才那人是谁?”彭晴问道,心中许多疑问似乎找到了一个答案。

    “他叫钱楚乐,是我们这的镖师。小姐不必理他,我们这里镖师非常多,任君挑选。”镖头笑嘻嘻地说,“我姓万,叫万万生。”

    彭晴噗嗤一笑,又道歉说:“不好意思,我不是……”

    “无妨无妨,做生意的,最重要是客人记得我们的名字,我一说,好像大家都记得我的名字了,这才有我们万盛镖局的今日嘛。”万镖头很豪爽,对着彭晴说话倒是和风细雨的。“我们镖局,无论大小镖,都运送的。”

    “不知道保镖雇佣可否呢?”彭晴笑得天真烂漫,叫人看了也不由得心生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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