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四
“我比任何人，都要更早的知道你的存在”
当大家还在苦恼方案之际。
曹薇从办公室走出来。
她的办公室在二层，位于他们的斜上方，抬头就能看到。
她倚靠着楼梯旁的玻璃护栏，敲了一下。
“你们可以开始筹备活动了。”
姜宁和程昀忽地直起身子，眼睛一瞪。
姜宁：“那……”
曹薇神情淡定：“人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表情淡然的，说话平静的，像自己嘴里说出的并不是什么大事一般。
大家都没反应过来。
曹薇：“小项目，不值得浪费这么多时间，赶紧的，动起来。”
话刚落，转身就回办公室。
关门之际，程昀一声惊呼，大家才正正回过神来。
曹薇总编在大家眼里，就像一本百科全书，偶然就会在大家陷入无解时出现，有条不紊的解决问题。
部门的人深知她在这个行业摸爬滚打了很多年，才促成如今的成就和人脉。这次不用想，肯定是她又动用到自己的交际圈了。
姜宁主动说：“对接还是我来吧。”
喻欢黎思考了下，斟酌道：“场地的事情我来解决”，抬眼看向姜宁：“到时现场我们可以一起。”
程昀：“场地搭建，流程我拿下。”
姜宁比了个ok的手势。
分工明确。
喻欢黎打开微信，点开孙晓岚的聊天页面：【晓岚。】
孙晓岚回复的很快：【怎么了？】
喻欢黎沉思片刻，慢慢敲下：【今晚和你商量件事。】
孙晓岚：【好的。】
总编解决了这个项目最棘手的一步，大家心情都愉悦不少，接下去的流程，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完成就好。
喻欢黎见午休时间不多，走到茶水间，泡了杯茶。
姜宁：“还吃饭不你们？”
其他人点头应和。
喻欢黎满脑子还在纠结刚刚的决定。
摇头，婉拒。
姜宁：“欢黎，你真不吃吗？”
她像见怪不怪。
姜宁：“有什么难解决的问题可以告诉我们。”
喻欢黎搅着杯子点头。
程昀随机应和上：“不要伤神，容易变丑。”
焦虑成瘾，这快变成喻欢黎的一个习惯。
每次部门新项目开始，喻欢黎就会先给自己一种无形的压力，不论项目大小，难易。
不单是工作，在生活里也一样，这和她的自我内耗离不开关系。
喻欢黎对情感一向敏感，一下就能读到姜宁和程昀对自己的关心。
看着大家凑在一起商量吃啥的画面，逐渐被迷雾迷了眼。
她这焦虑习惯往往都是事情堆砌而成的。
那会儿刚到大二，成绩不差的喻欢黎竞选当上班长。
同期竞选的还有一个女生，因为喻欢黎大一时还算活泼，喜欢社交，这让她在竞选时多了一点人缘上的优势。
还记得在学期初，赶上了流行一时的男生节，几个班委也商量准备为班里的男生举办一场班级活动。
在到场班委商议的结果下，决定女生集资买一个大蛋糕和每人一份小礼物。
活动后，以为圆满结束的喻欢黎拿着发票，想告知大家准备群收款时，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
以那个落选的女生为首，几个女生一起以没和她们商量为由，拒绝支付。
喻欢黎用上一届班长相同的做法和这是班委间商量出的结果据理力争过，事情却愈发变得严重。
当一件小事变成拉帮结派的状况时，她也就无法再继续为自己辩驳些什么。
事情最后变成喻欢黎转身向其他班委寻求帮助无果，孤立无援，要独自一人承担这件事的结果。
……
事情虽然得到了解决，但对喻欢黎的抨击没有消停。
从处事能力的争议转变到对她个人生活的指点。
因为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对有些人来说，并不重要。
上大学后的喻欢黎脱下了牙套，学会打扮自己，底子不差，长相自然就变得张扬了些，加上她还外向的性格，大家对她最初的印象还算好。
但人言是可畏，人心是凉薄。
时间一久，同学间就会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谣言在年级专业里四起。
“无能”，“绿茶”……喻欢黎身上多了许多不中听的标签。
喻欢黎一直认为讨好别人不是什么费尽心力的事，真诚待人，一定会换回真心相待，时隔两年，这件事又一次在她心中敲下重重的一击。
喻欢黎主动卸下班长的职位，失去了很多“朋友”，变成别人口中的“恶人”。
阳光自信的喻欢黎在流言间变得小心翼翼。
—
喻欢黎一打开家门，就听见电视的声音。
紧接着孙晓岚的呼唤。
“欢黎，”她迫不及待，“你今天要跟我说什么？”
喻欢黎换上拖鞋。
孙晓岚心里的小九九藏不住一点：“是不是要加微信啦？”
喻欢黎疑惑：“加什么……”一噎，说不下去。
走到客厅放下包，拿出文件。
喻欢黎认真道：“不是，是正事。”
“我们部门接了个项目，需要一个场地。”
喻欢黎停住，有点退缩。
她很少在工作上向别人求帮助，或许是曹薇点醒了她，今天她在场地的问题上第一时间就想到孙晓岚。
借用场地不是一件大事，但却繁琐。
孙晓岚眨着眼睛等着喻欢黎继续。
喻欢黎看向她：“然后我想到了你，不，应该是想到了你们家的星汇商城。”
听完这话，孙晓岚倒松了口气，摆摆手。
“哎呀！不就一个场地嘛，小事。”
喻欢黎弯了下嘴角。
她大概率猜到孙晓岚不会拒绝自己，犹豫是因为她不想在简单的友谊里掺杂一点利益，加上自己平时为人处事冷淡没帮她什么，一开口就是去麻烦别人。
而且据她观察，孙晓岚应是完全不参与家里大小事务，这才让她一下午都有点心绪不宁。
“如果你不方便可以告诉我，不用因为……”
孙晓岚像猜中了她的心事，扭头，不经意打断：“你又不是别人，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孙晓岚是可爱绝不是愚笨。
只需要这样一句话就可以打消喻欢黎的顾虑。
喻欢黎应声好。
……
孙晓岚执行力很快，第二天就告诉喻欢黎场地已经解决。
有了她的帮助，剩下的工作也可以井然有序的进行下去。
活动正式举办前日清晨。
比闹钟先叫醒喻欢黎的是一阵电话铃声。
她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
听筒那头传来程昀着急的声音：“欢黎姐，场地有问题！”
这突如其然的电话还带着毫无征兆的消息。
一下就让人从睡意中清醒。
喻欢黎：“怎么了？”
程昀：“刚现场布置的人打电话来说，有人已经把一楼那块空地围起来，说是要用来做珠宝展。”
喻欢黎皱了眉：“别着急，等会我们去现场看看。”
挂断电话时还隐隐听到了几句程昀的吐槽。
这会哪怕喻欢黎情绪再稳定，也开始担心。
她起床迅速洗漱完，没心情打扮，带上帽子就出了门。
喻欢黎没找孙晓岚，她前天就告诉自己，要去肖翊航的现场活动。
这事终归结底不能找她，她又不在家里公司上班，更不是对接这次项目的负责人，没必要承受这份麻烦。
到了商场，时间刚到八点。
还没正式开门。
喻欢黎因为场地设置的问题跟保安提前打过几次照面。
走向商场一楼中段。
只见不远处，程昀还在激烈跟对方争论：“跟你说多少遍了，这个场地我们已经提前就定好了的。”
对方：“说预定时间，我们还比你们早些。”拿出手机翻找，展示。
程昀拿过手机端详，见到喻欢黎走近，顺势递给她看。
手机上的文件写的预定时间确实比她们早，也盖了正式公章。
喻欢黎递还手机，淡定开口：“我们也有正式盖章的文件。”翻找挎包，“可能是商场安排那边出了点问题，等我们先打个电话问问，可以吗？”
对方嗯了声。
——嘟嘟嘟嘟。
无人接听。
喻欢黎看了一眼手表又看了眼程昀：“可能是太早，还没上班。”
程昀这会儿语气还带着不耐：“你们等会再开工，等我们问清楚再。”
对方：“行，我等会再来。”
场地一时不解决双方都没有再动工。
程昀和喻欢黎坐在一旁工具箱上。
程昀苦巴巴：“真服了，一大早遇上这破事，要是场地有问题，明天的活动去哪办啊？办不成就要挨训，扣工资，严重起来等会炒我鱿鱼……”
喻欢黎在一旁耐心地听着。
程昀见喻欢黎面上平静如水：“欢黎姐，你这么淡定，不担心吗？”
喻欢黎：“总会有解决办法的，别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
表面的话不过是借着安慰自己罢。
但担心没有用，得想办法才行。
程昀：“我做事能有你一半稳定就好了，就不用天天担心炒鱿鱼了。”
喻欢黎给予肯定道：“你做事比我聪明，只是有时太急了。”
她其实说的很对。
程昀跟自己同期进来的，刚上手接触工作时，程昀一直都做的比她好，在某些问题上程昀真的很聪明，只是偶尔会被一时的急性子绊住脚步。
时间来到九点。
喻欢黎又打了一次电话，对方很快就接通。
通过电话，了解到是他们策划部安排上出了问题，两方场地跟进的人员没有及时沟通，出现的信息差。
聊了很久，他们在电话里侧面表明了对方的活动承接的是自家的珠宝品牌，展览时间一早就做了宣传，时间上是不能修改，最后的结果大概率就是只能她们让步。
喻欢黎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先等通知。
电话挂断下一刻。
程昀一身火气不知哪里撒，踢了一脚工具箱。
“等通知，那不就是解决不了。”
“……”喻欢黎暗叹了口气。
眯了眯眼，看见先前离开的人回来了。
对方先开了口：“怎么样，要怎么解决？”
喻欢黎平复下心情，思考片刻问道：“你们的负责人在哪里？可以跟负责人沟通吗？”
“可以，他等会就来。”
“好。”
就在这时，对方身体一歪，示意她们身后。
“我们负责人来了。”
喻欢黎和程昀同时转身看去。
一个男人朝他们走来。
穿着一件黑色休闲西服，身材挺直而高大，眉眼低垂，似乎电话那头交涉的内容让人疑虑，眉心微皱起。
程昀率先走上前，语气带着七分不爽：“你就是负责人对吧？这个场地我们不可能给你们的。”
喻欢黎愣了下，低头压压帽檐。
很没有意义的躲了一步，逃避第一时间的对视。
男人放下手机，客气道：“不如我们坐下来聊聊？”
“……”程昀一时哽住，本还想跟他争。
但没想到他的回答比想象中要冷静、礼貌。
自认理亏在前，气场压迫在后。
程昀立刻改口：“行，聊！”
喻欢黎站在程昀身后，全程没说一句话。
程昀拍了拍喻欢黎的胳膊说：“走，欢黎姐。”
喻欢黎知道这时如果自己不大大方方地回应，场面一定会非常莫名其妙。
只能暗示祈祷这么多年，事物变化无常，女大还十八变，他一定认不出自己。
抬头的瞬间，有一秒还是与他的目光撞上。
喻欢黎没有停留，下一秒就转头看向程昀。
点了下头：“走吧。”
喻欢黎脑海里唯一的想法就是能不看就不看。
多停留一秒，眼里的慌乱和局促一定会被看穿。
—
商场开门还尚早，适合迎客的只有靠近门口的一家咖啡店。
走进咖啡店。
店里正放着轻音乐，环境安静的很适合谈正事。
随意找了个位置。
慕莳羽坐在他们对面。
他先开口：“这事情算起来也不是我们双方的问题。”
程昀搭腔：“那确实是。”
“商场对接人员刚刚应该有你们说明情况，我们这次珠宝展时间不能改的。”
一字一句都听出来态度明确。
程昀无能辩驳：“我们的站台活动也不能改。”
“……”
他丢出个看似有用的办法。
“实在不行，把场地分半吧。”
慕莳羽反驳的也很干脆：“不行，两场活动的性质是完全不同，人员混杂降低活动质量，说不定会造成现场混乱，发生什么问题我们控制不住的。”
“……”
这下双方都沉默了。
“压缩时间吧。”
坐在旁边不言许久的喻欢黎打破这场僵局。
“压缩两个活动的时间，我们这边可以减少一些不必要的活动流程。”喻欢黎说，“然后跟商场协商一下，明天我们这边限制进场人数，尽可能减少你们布展前的麻烦。”
事关工作，喻欢黎这会儿没再胆怯。
“可行，这次站台活动主要也是为品牌线下曝光走一个形式，确实可以在时间流程上调整。”
程昀顺着她的提议捋了捋。
喻欢黎补充道：“而且我们清场后，愿意协助你们一起布展。”
提出这个办法，相比下来，对他们来说影响会大些，但对双方来说，这是喻欢黎目前能想到的损失最小的办法。
慕莳羽没有立刻接话。
怕他拒绝，喻欢黎语气又淡了下来，抬头正正看过去的眼神带着郑重的询问。
“可以——”
吗？
没等问完。
“行。”
话音一落，程昀就站起身拍掌如释重负：“太感谢了，好了，这下两个活动都能正常进行。”
程昀刚刚还像根不停燃烧的炮竹，一下就熄火变脸，笑眼相迎。
他轻拍了下喻欢黎的肩膀，作势准备离开，低声说道：“我去跟姜宁姐报备一下这件事，姐，你再沟通一下细节需要，等会告诉我。”手指不停划着手机，紧赶的似在翻找号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