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低低地笑出声来，苍白透明的液体滚滚从陈芷布满绝望的脸颊滑落，她喃喃道：是啊……我杀不了你……杀不了……”

    楚云景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紧了紧眉头，手下的力道有些松了，心里更添苦涩的滋味。

    转念一想，他的眉目又阴冷尖锐起来。

    “是你逼我的。”

    “陈芷，是你逼我的。”楚云景又重复了一遍。

    像是确认，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陈芷此时的样子狼狈到可笑，泪水和头发糊在脸上，她一面笑一面哭，时常被自己的泪水呛到咳喘起来。

    “哈哈哈咳咳......呵哈哈哈.....”

    楚云景蹭地站起身来，一如初见那时俯视着卑微低贱如蝼蚁的她。

    他高贵冷漠如神坻，而她丑陋低贱如丧家之犬。

    陈芷被泪水糊了眼，因而错失了楚云景的表情，由一贯的游刃有余变成不忍，他有些无措，脚步不稳地向后退了一小半步。

    突然，瞳孔猛地一缩，楚云景整个人几乎放弃了高贵姿态扑在陈芷身上。

    “你在干什么！”他朝她怒吼着，像一头困兽，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方才看她捡起刀子往自己颈上刺，后怕一阵阵在他胸口翻腾上涌，让他血液凝结，被恐惧支配的窒息感还残留在他的四肢骸骨里。

    这染血的刀口子，现在落在她雪白的脖颈上，一道血痕，像是一条红线，一如他们的命运，至死纠缠不休，曲曲折折。

    他发疯似的捧着陈芷的脸，不顾那糊满的泪水，疯狂地入侵她的唇齿。

    她用力咬他，他也像毫无知觉。

    也是，他本来就没有心！他若有心，就不会平白逼宫，妄杀人命!他若有心，便也不会夺人所爱，强拆强卖，不顾廉耻!

    陈芷嘲讽地看着他有些癫狂的样子，从牙关含糊不清地挤出两个字：“哈疯...子...”

    她的手腕被楚云景扣在地面，他坐她身上，怒极地，像凶兽张牙舞爪开始亮出它的利齿一般，恶狠狠道：“本座不许你死，你便是连死都资格也没有！”

    怕她再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楚云景朝她的脖颈劈下去，陈芷如落雪般软软倒在他的怀里。

    楚云景想将她拦腰抱起，手臂却是脱力的虚软，巍巍颠颠的，没能将陈芷移动半分。

    “你得逞了。”他是真的怕了，怕得手脚都脱力了。

    关心则乱。

    她根本没有想要自杀，看着她最后眼睛里得逞的笑意，他便明白了。

    她是存心扰他的！她怎么舍得死，她可是恨不得他死呢！

    可是他怕她死啊。

    楚云景俯身，像只渴求温暖的小动物般蹭了蹭陈芷的脸，没有预期而至的温暖，她流了这么多泪，把脸都冻僵了。

    他不甘心，又如只偷腥的猫儿，捧着陈芷的手轻柔得像是对待易化的霜雪，用脸去蹭她的指尖，唇角勾起一点浅薄的满足的笑。

    好冷。楚云景笑不出来了，她明明是这么温暖的人。

    急急地紧握着她的手，想要将他的温度传递给她，他悲哀地发现，他根本温暖不了她，他的手比她还冷，带着劫后余生冰冷黏腻的潮意。

    这双手可以无情地顷刻间夺取人的性命，也可以将朝廷政治翻云覆手间，却唯独不能温暖人。

    “青七。”楚云景轻声道。

    “属下在。”

    “准备一条干净的帕巾，热水壶子也拿过来。”

    “是。”青七的动作很迅速，不一会儿又像只灵巧的燕钻进马车里，跪在马车铺好的毛毯上，恭敬地双手将东西奉上。

    “侯着便好。”楚云景接过青七用热水浸好的帕子，细细擦拭着陈芷的脸，很快陈芷的脸颊又恢复的白净，只是眼皮还是肿胀得厉害。又蘸了热水，将帕子放到陈芷的眼皮上，反复几次，见肿胀消了不少才算是满意了。

    “把她抱回去。”楚云景转头向青七吩咐，自己又拿了榻上的大氅仔细裹着陈芷，反复确认不会漏风才让青七离开。

    青七步伐稳健地离开了，踏雪无声，到底没问出那一句主上，您的伤......

    他不明白，以主子的能力怎么会躲不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从未习过武的瘦弱的人。

    主上是故意的，青七想破脑袋也不明白这是意欲何为？

    楚云景没有拉下幕帘，任由冰冷的雪花飘入，他就这样定定坐在地毯上，雪沫好似也飘进了他深邃的眼底。

    呐，划伤他还是不能够彻底解气的，不过这样发泄出来情绪也是好的，有点活人的样子。

    会发脾气，会哭，她终于鲜活了起来，但是他更希望她可以笑笑。每日，她干了什么，去了哪里都会有人向他汇报。她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寡言，有时坐在榻上忽然无声地落泪，陈芷在压抑着情绪。

    既然如此，他便给她个契机发泄发泄又何妨？

    他对于自己的阴暗面心知肚明，可是她粗暴地揭开他的伤口让他烦躁又不安。

    没错，他早已经在十年前成了无家可归四处流浪受人指染的疯子。

    他……很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