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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国公府今晚临时组的席面倒是热闹。

    原本给柳姨娘和宁三姑娘接风洗尘的家宴,因着三皇子和几位大人的到来,徐氏便让厨房多加了几个菜,又改在花厅特分成了男女两个席面。

    左侧坐着男客,右侧则是女眷,中间略用一扇琉璃屏风隔开,倒也不算失了礼数。

    值得一提的是,赵景允贵为皇子,按理讲身份最高,当属主位,但他却主动开口道:“今日并非宫宴,张相与国公爷算是景允的长辈,今日到访只为看画,既如此,自该长辈们坐主位才是。”

    宁焕是皇后兄长,算是国舅;张相两朝老臣,又曾是皇子师,倒也的确算是长辈。

    见此,宁焕与张相对视一眼,笑着说,“三殿下既这样说,今日便不拘小节,就此落座吧。”

    男客这边就这么定下。

    眼见他们那边开始动筷,女眷这桌的气氛也轻松起来。

    明月许久未见姐姐,一开席便紧挨着明玉旁边的位置坐下。

    苏州路途远,从柳姨娘老家回京需走十日的水路,明玉瞧着妹妹原本圆润的脸蛋都饿瘦了些,似是有几分憔悴。

    便贴心的夹了一块往日妹妹最爱吃的糯米小排过去。

    明月眼中一亮,却只是夹起吃了一小口,便很快放下,低声对明玉道,“姐姐自己吃,我只吃这一个便够了。”

    好似往常一个人便能吃一屉糯米小排的人不是她似的。

    明玉短暂思索了一会儿,抬头看了一眼刻着山水图的琉璃屏风,“隔着屏风呢,他们又看不见。”

    明月却是摇摇头,又挪着凳子离姐姐更近了些,两姐妹凑在一起开始讲起悄悄话。

    “我最近减重呢!”

    明月捏了捏自己的脸颊,看着还是有些软软糯糯的,便丧气似的又从桌上夹了一块冬瓜。

    “你这舟车劳动,都憔悴成什么样子了?还减重呢?”明玉不解,只觉得自家妹妹如今就已经十分可爱娇俏了,根本用不着减重。

    但却听旁边明月悄悄嘟囔着,“可是欧阳哥哥喜欢这样的。”

    明玉听后一脸惊讶,好不容易才压下声音问道,“谁?欧阳迟吗?你怎么与他扯上关系的?”

    看着妹妹一脸春心萌动的样子,心道那欧阳迟在传闻中完全是风流公子一个,哪里配得上自个儿妹妹。

    然而明月却是完全陷进去的样子,“这次回苏州老家,欧阳哥哥对我和姨娘关照颇多,担心我在家闷得慌,还特意带我去踏青听曲……他还送了我一枚金雀钗。”

    说着,脸颊也微微泛起红来,完全是少女情窦初开的羞涩模样。

    明玉把目光渐渐移到妹妹头上的那枚金钗上,做工精细小巧,的确是苏州一贯时兴的风格。

    明月又接着咬了一口那没滋没味的冬瓜片,偏过头凑到明玉的耳边,

    “姐姐,我也是第一次喜欢人,感觉就像是这钗上的小雀,翅膀一扑一扑的,总想飞到那人身边去。”

    明玉看她眼睛亮晶晶的样子觉得可爱,逗她说,“你才多大?比我还小一岁呢,就知道什么是喜欢了?”

    “我当然知道!”

    明月不服气,眼神隔着屏风悄悄往三皇子的方向看,又回头看看姐姐。

    “我还知道,相比大皇子和二皇子,姐姐一定更喜欢三皇子这样的。”

    三皇子身上有种文质彬彬的君子之风,姐姐一贯喜欢这样的。

    明玉顿时有种被戳中心事的心虚,就只当是妹妹饿糊涂了说的混话,连忙岔开话题,“欧阳迟回京城了?”

    明月不疑有他,开心点头,“他回京来参加春闱会试。姐姐,他说中榜后,便来府中下聘。”

    女眷这桌没有外人,姐妹俩在桌上咬耳朵说悄悄话自也没有人说什么。

    徐氏在旁和柳姨娘聊着苏州的事情,知道两姐妹许久未见,自然有满肚子的话想说,便更不会拦着。

    倒是柳姨娘,看着女儿那满脸春风的样子,便猜到他们话语间聊的是什么。

    开始不停给女儿使眼色。

    欧阳家书香门第,早先年虽风流了些,但都是他继母在外编排出来的,她亲眼见过,是个正直的好孩子。

    两家从前算是熟识,难为孩子们看上了眼,也算是一段天赐的良缘。

    可这样的事,在如今这档口和二姑娘提起,岂不是在人伤口上撒盐?

    如今储位之争人尽皆知,皇后又与纯贵妃母子不合,明玉的婚事早就由不得她自己做主。

    然而任凭柳姨娘眼睛都眨累了,明月也丝毫没有接受到一点讯息。

    继续和许久未见的姐姐悄悄说着自己的少女心事。

    ***

    席间末,明玉独自一人出来透透气。

    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正厅,那里还挂着今日众人特意来赏的《潘楼雅集图》。

    潘楼是京北大街上的一处雅阁,许多文人才子都喜欢去那里办诗会逛展集,明玉偶然去过一两次,自然能看出此潘楼与彼潘楼完全不是一个地方。

    现实中的潘楼是人间名利繁华地,而这画里面的却像是仙家云宫逍遥所,雕梁画栋缀以泥金勾云,山水富其间,花鸟自得意,着实像是仙家楼阁。

    观这画者的功力也是色若天成,气韵自生,的确值得一赏。

    她走近注意到下面的落款——

    崇文画楼 守玉居士

    竟是这么巧?这崇文画楼正是上次回城放下赵景允的地方。

    “难道说,这幅画与他有关系,他就是守玉居士?”

    明玉决定之后找机会问一问,不然又怎么解释,今日爹爹突然要赏画,还把赵景允邀到家里来的事情。

    “明玉妹妹在看什么?”身后突然响起熟悉的的声音。

    明玉回头,看到赵景允只身一人站在门口处,月色皎洁,能看清他此刻脸上相较之前红润了不少。

    等人走近,便又微微能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酒香,明玉还意外了一下,

    “爹爹竟舍得将天仙醉拿出来招待……”

    赵景允闻言,轻轻笑了笑,“国公今日瞧着很高兴,便与张相一同多喝了几杯。”

    说罢,又随着明玉的目光看向眼前的雅集图,“明玉妹妹是在赏画?不知可有什么高见?”

    “我……”明玉正欲开口,忽的反应过来对方的称呼,“你叫我什么?”

    终于反应过来了。

    赵景允唇角一弯,“我听大哥二哥都是这样叫的,明玉妹妹不喜欢?”

    说罢又故意叹了口气,显得很失落似的,

    “国公今晚还让我别与他太见外,只当自家人一般,看来妹妹并不是这般想的。”

    一字未说,便被倒打一耙的明玉:……赵景允这斯今晚定是喝多了。

    再抬眸,果然见这人的眼中神情已算不上清明。

    她不想和喝醉的人废话,一时间也忘了之前是想问什么,离席已久,便错身准备回去。

    谁知却被这醉了的人拉住。

    “斯——”

    她今日回府后,是换了一件最常穿的月白色衣裙,虽花纹朴素简单了些,但料子轻盈绵软穿着很舒服,

    就是有一点不好——

    连着穿了两三年,宽袖上特用的丝绸料子多少有些旧了,此刻被赵景允没轻没重的这么一拉,竟有些抽丝。

    微褶的丝线已经被扯出一尺远。

    赵景允看着手中的月白丝线,忽的有些不敢抬头看人。

    明玉反复在心中叮嘱自己,他喝醉了,别和他一般见识,只是似乎没什么用。

    几步上前,就要从对方手里将抽出的丝线扯回来,见赵景允还捏着不放手,更是恶狠狠的瞪过去,

    “放手!”

    只是下一刻,对方不仅没有放手,还反握紧明玉的手腕,一把拉着明玉躲到了正厅后边的木架屏风内。

    “三皇子,你今晚……唔!”

    “嘘!”此处空间不大,赵景允尽量保持着与明玉之间的距离,微微侧着弯下腰,显得有些窘迫,“好像有人来了。”

    明玉一惊,透过木架望出去,果然看见有人从外面进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是哥哥。”

    看清来人,明玉更是心虚的压下声音,抱怨起赵景允来,“我们又没做亏心事,干嘛躲起来?”

    赵景允被她问住,不敢说刚刚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只好扯了扯手中的丝线,“被看见你我在宴席后拉拉扯扯,传出去总是不好的。”

    明玉勉强相信这副说辞,反正躲都躲了,现在出来显得更不清白。

    只是两人靠得太近,赵景允温热的呼吸落在耳侧,到底是让明玉觉得有些异样,推了推,想让这人离远些,却发现对方脸色比刚才更红润了。

    “天仙醉酒劲大,想必这会儿正是上头的时候。”

    明玉放下了推阻的手,然而空间内的气氛越来越热,她只盼望哥哥早些离开才好。

    灯光昏暗,在明玉看不到的地方,完全没注意到已经醉了的男人,正眼神幽深的看着她,哪里还有半分白日里的君子之风。

    手中的丝线已被赵景允牢牢勒在掌心,微麻的疼痛让他的意识清醒些许,压住那尚且见不得光的渴望。

    再等等,还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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