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周六，冬冬仔仔细细地打理好自己的头发，因为没有头饰，她干脆将头发散下来披着。

    犹豫片刻，她翻出了衣柜最里侧的蓝色连衣裙——这是她小姨家的表姐穿小后留给她的裙子。

    准时来到书店，透过玻璃门看见叁参的身影时，冬冬差点没认出他。

    那个总是穿着皱巴巴校服的男孩，今天穿件挺括的白衬衫，头发也百年难得一见地打理整齐。

    冬冬很想用文艺的辞藻夸赞叁参，但因为同桌俩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一学期下来相处得太过于熟悉，以至于脑子里第一个想法是“果然人靠衣裳马靠鞍啊！”……

    “久等了。”冬冬突然出声，叁参吓得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扔出去。

    他转过身，冬冬闻到了薄荷糖的味道。

    “吃糖吗？”

    果然下一秒，叁参拿出一块薄荷糖递给了冬冬。

    冬冬将糖拆开，含在嘴里，推道腮帮子的位置，问：“在看什么？”

    她视线落在叁参递来的一张造型精致的树叶书签上。

    “因、因为你的名字，”叁参难得结巴，把手里的金色的银杏叶书签送给冬冬，“冬去春来，叶子就……”

    “可金色的银杏叶是秋天……算了。”冬冬接过书签，不受控制地弯了弯唇。

    “谢谢，我很喜欢。”

    阳光透过天窗洒在她脸上，那些常年盘踞在她眉间的阴霾在不知不觉的陪伴中已经逐渐烟消云散。

    这次率先避开目光的是向来胆大不怕生的叁参。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吓人。

    ——

    回程时，乌云压境。叁参拽着冬冬躲进路边的报刊亭下。

    “我带了你之前借我的雨伞！”

    冬冬慌忙翻出书包里的雨伞撑开送还叁参，却被他一起拉到了伞下：“冲啊！”

    雨水在街道上汇成小河，他们踩着水花狂奔。

    雨幕中，叁参下意识把伞倾向冬冬那边，毫不在意自己被雨水浸湿的右肩。

    冬冬被他虚揽在怀里，忽然想起很小的时候，自己被父母丢给老人养着。有天下了很大的暴雨，她迈着自己的小短腿艰难地跟在外公外婆身后。

    伞只有一把，外公紧攥着自顾自地往家跑。豆大的雨珠子顺着伞面汇成一条透明的水流，哗啦啦浇到跟在他身侧的外婆的头上。

    明明同样是倾斜的雨伞。

    她想说什么，却被雷声打断。在分别的岔路口，叁参把伞柄塞进她手里：“下学期见！”

    “等等！”冬冬伸手去拉他，可叁参已经冲进了雨幕。

    雨水顺着他的刘海往下淌，他随手向后抓了一把，笑道：“你的同桌座位我预定了！”

    冬冬站在原地。刚才她情急之下想把叁参拽回伞下，同样被暴雨打湿了半边胳膊。

    寒风吹过，雨越下越大。

    看着叁参逐渐远去的背影，穿着连衣裙的冬冬搓了搓冰凉的手臂，心底却再没有了儿时看着大人们抛下自己逐渐远去的背影，留下的那种寒意与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