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形栅栏式的黑钢大门，一分为二，缓缓向别墅内院打开。
盛愿开车进门，与一辆粉色奔驰并排停靠，苏渔正站在车头旁。
她应该也刚到，北侧正中的主楼，还是黑漆漆一片。
“你不是说10点就回来吗？”苏渔隔着车窗问。
盛愿下车关门，“临时有事。”
看着两人交谈，卓然目光戏谑。
顶流和站姐搞在一起，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还安置新居……被小富婆包养啦？
说不是包养吧，苏渔从奔驰的副驾驶上拎出一个猫包，盛愿顺手抱进怀里，表现得可积极听话了。
说是包养吧，他抱着猫包，大爷似的走在前面，将苏渔丢得老远，没有一点吃软饭的自觉。
卓然站在门外小路的拐角处，暗暗思忖起来。
难怪顾燕京那货非让盛愿送她。
所以，顾燕京也告诉他了吧，这里是她家。不过他连她都没认出来，想来早就不记得她这号人了。
既如此，她也就没必要再攀谈交情。
于是，卓然拿起手机，摄像头对准大门口，咔嚓——
主动送上门的黑料，不要白不要。
镜头内，盛愿先行走到北侧主楼门前，没急着进屋，反而往小红楼那边回看了眼。
猎猎长风，鼓起他白色外套，吹得额前的碎发凌空舞动。
距离过远，眼神晦暗不明。
卓然手动放大焦距，那人已转回头。
苏渔拎着超大购物袋，追上他脚步，输入开门密码，请盛愿先进去，自己随后关门进屋。
凉夜重新归于沉寂，月光清幽如水。
卓然又缓了半分钟，才从东南角的偏门进屋。
她先到二楼主卧的衣帽间拿换洗的衣物，再到浴室打开水龙头，顺手往浴缸里滴了几滴玫瑰精油。
趁浴缸蓄水这空，她转到卧室打开笔记本电脑，从公司的共享文件夹里找到“顾帆”的剧本，发给顾燕京熟悉台词。
[留人到五更：叉腰咒骂.gif]
[留人到五更：吃你家咸盐了？！大晚上都不让我清闲！！！]
[灼燃：掩面恸哭.jpg]
[灼燃：燕京，顾帆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呀]
[灼燃：你怎么忍心拒之门外？]
[留人到五更：……]
[留人到五更：你赢了]
[灼燃：还算上道，孺子可教]
于是她大发善心地将盛愿和苏渔的那张合照甩过去。
[灼燃：这照片至少值7位数，赏你当加班费]
[灼燃：我不希望我家上绯闻头条，让你朋友低调点]
发完她放下手机，打开留声机的靡靡小调，开始香汤泡澡。
可怎么想，都有种引狼入室的赶脚。
浴室内白雾弥漫，待久了莫名憋气。
原定1小时的泡澡，提前20分钟结束。卓然穿戴完毕，敷着面膜，靠在床头查看手机。
置顶是工作群，研发部正在欢庆，3期的程序测试顺利结束。
卓然微微勾唇，往群里扔个666元红包。备注：每人一杯星巴克。
人心都是肉长的，大伙加班赶工到1点，有几个能不困不累？
底下很快盖起一座“感谢老板”的长楼，卓然没再回了。
退出工作群，点掉几个小广告，下面依次是顾燕京和sy的消息。
顾燕京的消息一共有2条。
第一条是他和sy的聊天截图。这货直接将她的照片和留言转发给了sy，并在线敲诈勒索。
[留人到五更：V我7位数，这事咱私了]
[sy：……]
[sy：V我6位数，帮你联系娱乐小报]
顾燕京发她的第二条消息是：
[V我5位数，可知详细后续]
卓然才不会花这种冤枉钱，她动动手指，直接点开sy的消息看后续。
[sy：V我8位数，解锁我俩的真实关系]
卓然：“……”
她觑着这个脑仁疼的租客，沉吟几秒，答应下来：[行，清明节一定烧给你]
租客回得挺快：[啧，好凶一女的]
[sy：咱俩有仇吗]
[sy：还是盛愿得罪过你？]
恰恰相反，卓然鲜少乱发脾气。
尤其高中毕业后，在英国生活多年。
受西方文化影响，对上下级观念不深，对待员工大多时都有理有据。她从不拿员工当出气筒，工作压力太大就自我消解——比如吃点辣条。偶尔在卫生间，会听到员工议论她：“思路清晰，情绪稳定。”
然而今天，她情绪失常了。
紧要关头没了代言人，确有影响。但不可否认，盛愿是变量之一。
她之前不去找他攀关系，是本分。他明知在她家却不联系，那就是不念情分。
高三一整年的情谊，就像喂了狗。
既然如此，她凭什么不能恨屋及乌？
卓然冷言冷语回道：[关你屁事]
[sy：……]
[sy：听说你在找代言人，不优先考虑老同学？]
[sy：广告费准备出多少，我帮你参考下]
找代言人一事，应该是顾燕京告诉盛愿的。盛愿选择让苏渔来谈，那就是只谈钱不谈感情了。
卓然盯着对话框中的“老同学”三字，这会尤其觉得刺眼。
她微微眯眼：[我觉得他值5000万]
[sy：嗯，有眼光]
卓然勾起唇，又补上俩字：[冥币]
[sy：……]
*
之后两天，卓然照常上班，早出晚归。
倒不是为了躲着主楼里的谁，而是陪（逼）着顾燕京，无私造福华夏女性的伟大幸福事业。
他需要集中补录“顾帆”语音，起初还算新鲜，后面逐渐精神分裂。
常常上一秒还在温柔地念字幕，下一秒就恨不得冲出录音室掐死她：“万恶的资本家，我要跟你同归于尽！”
卓然双臂抱胸，语声平静：“就问你医院的电脑系统，还想不想免费升级吧？”
之前医院的后台系统突然瘫痪，顾燕京差点被病人“群殴”。他大半夜将卓然拖过去紧急搞定，最后没花一分钱，就是挨了顿胖揍。
录音室门口，顾燕京跟卓然对峙几秒，考虑到和女人吵架会被指甲挠，他又乖乖坐回去，继续温柔念台词。
路过的员工，纷纷竖起大拇指：“老大威武！”
抛开IT算法领域，卓然也会黔驴技穷。
营销部甄选出5个新晋流量爱豆，形象符合的没档期，有档期的嫌她们公司报价低。
卓然考虑过把那两件爱马仕白房子卖掉，将广告预算提升至800万/2年。
数据组的人评估：“再追加200万营销成本，项目的投资回报率就不好看了。”
距离广告拍摄仅剩一周，卓然日渐压力山大，不知不觉嚼光一整袋的卫龙大礼包。
周末放假，她也难以清闲。一上午的清风细碎而庸常，暖阳碎了一地的光。
忙里偷闲，卓然犒劳自己一顿午饭，红烧肉满院飘香。
“喵——”
忽然有陌生的物种，非法闯入。
卓然寻声看去，一只大胖橘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有点眼熟，她回身拿起手机，点开奇葩租客的头像，果不其然。
[灼燃：猫跑我这来了]
与此同时，见原住居民没有驱赶它，胖橘已经试探着跳到灶台上，是只非常灵活的小胖纸。
[sy：抱它过来吧，挺亲人的]
卓然瞥了眼胖橘，是挺亲人的，都开始上手扒拉她筷子了……
胖嘟嘟的小黄毛手套，蹭得她手背痒痒的。
[灼燃：我做饭走不开，你过来拿]
[sy：作为花了钱的租客，我有必要享受上帝一般的待遇]
卓然：“……”
这人能活到现在也是个奇迹。
[灼燃：你房租已经一次□□齐]
[灼燃：这年头钱在谁手上，谁是大爷]
[sy：……]
卓然放下手机，改小火给红烧肉收汁
浓郁诱人的喷香，馋得胖橘开始“嘎吱嘎吱”嚼空气。小眼神委屈巴巴的，谁又能狠心拒绝呢？
她不得不又拿起手机，搜索喂猫攻略
从冰箱拿出盒羊奶，加热后给它倒进小碗：“喝吧。”
大胖橘丝毫不认生，小舌头舔着羊奶，粉嫩鼻尖上还沾了一抹白。
喝完就跳下灶台，大摇大摆走到客厅的淡灰色毛毯上，舒舒服服打起呼噜。
卓然追出去查看，它竟斜了她一眼！
好家伙，现在小猫都有两副面孔啦？
刚进门时，乖乖巧巧：“哇，这是您家吗？”
吃饱喝足后：“这是你家嘛，大姐！”
这副死鬼样，让她想起初见盛愿的场景——不能说一猫一样，简直十分相似。
卓然佯怒瞪了眼胖橘，回厨房忙活。
视线不经意间扫过窗外，瞥见有个高挑的黑色身影，正懒洋洋地走出主楼。
盛愿今天又住这吗？
以卓然对他的了解，被包养倒不至于。大概率是两人低调恋爱，还共同养了只猫。
猜测盛愿是来接胖橘的，卓然擦干双手，出去开门。
厨房就在入户门左手边，都靠北侧。
入户门旁有全身镜，她下意识照了照
镜中姑娘唇红齿白，淡漠而纤瘦。
扎着利落的丸子头，宽大的蓝白条衬衫，搭配黑色打底裤，很随意的居家打扮。
换件正式的？又觉得多此一举。
时隔多年后的重逢，当初的年少热血，早已消磨在岁月沧桑里。
“叮咚——”
门铃响了，卓然随手拉开，微讶。
“顾燕京？”
“哈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顾燕京得意地双臂大张，白色大衣在秋风中飒飒飞扬。
“你来干什么？”卓然撇撇嘴，给他找出一副全新未拆封的鞋套。
“你那什么表情？”顾燕京边穿鞋套，边抗议：“我特意起个大早，专程来帮你劝那个奇葩代……”
他舌头浅浅打个弯：“低调一点。”
“猫在客厅，你自己去抓。”
卓然乍以为刚才看错人了。觉得哪里古怪，但也没多想，转身回厨房。
“你真不考虑盛愿代言呐？”
顾燕京没急着去客厅，站在原地，面朝厨房问道：“距离拍摄，就剩一周了吧。昨天听营销部的人说，广告公司都开始催日程了。”
卓然默然关掉电磁炉，盛出红烧肉。
怎么说呢？这周之前或许还会考虑。但在盛愿住进她家却未有任何联系后，卓然就再无侥幸和奢想。成年人的世界，贵在识趣。
但卓老大怎会轻易认输？
几秒后，她微启尊口：“我怕他塌房。”
“说谁塌房呢？”
门口方向，惊起一声凉嗖嗖质问。
卓然诧异扭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家竟冒出了第三人。
高挑的男人单手插兜，右腿撑地左腿松松曲叠着，大半边身子懒散地斜靠进门内。
弧长眼尾轻挑，看向她的视线直白不加收敛，一脸“我要审判你”的桀骜架势。
他身上套着件黑色的宽松牛仔外套，内搭白T，T恤唯有的图案是四个中文大字——
哥即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