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重逢不相识，这道高大的身影瞧着陌生又熟悉。
但也不重要，和毫无联系的六年跨度相比，这点细枝末节更是弹指一挥间。
卓然对上盛愿的审视目光，淡声反问：“说我一个傻逼同学呢，你有意见？”
“……”
盛愿冷脸别开头，闲闲地环顾屋内一圈，以最不屑一顾的神态，说着最穷逼仇富的话：“住上大别野，就瞧不起老同学了呗。”
……嘿？他还恶人先告状。
卓然懒得再理会这货的胡搅蛮缠。她走到鞋柜前，弯腰给他找拖鞋，早点抱到猫早点滚蛋！
鞋套用光了，她对着几双拖鞋理仔细挑拣。
转念又一想，他配吗？
于是随手扔出去一双。
直起腰的刹那，四目相对。
男人乌眸朗眉，头发是天生的深琥珀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比之当年的青涩开朗，五官和神态都透着骨感的冷傲。整个人更抽条挺拔，高不可攀的黑色身形，越发狂放而恣意。
虽在先前见过面，但真近距离站着，那股变为成熟男人后的压迫感，才切实迎面逼来。
卓然多少有些不自在，随口说了句“你的猫在客厅”，就准备转身回厨房。
盛愿轻嗤：“我的猫？”
阴阳怪气的语调，让卓然一阵莫名。
她想了下，维持住基本礼貌：“哦，你女朋友的猫。”
怎料，那张帅批的臭脸上，讽刺意味更浓。
卓然：？？？
为数不多的知情人士，顾燕京戳在旁边，津津有味地看大戏。实在憋不住笑了，才转身往客厅走去，双肩无声耸动。
嗯……他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就是想多看几分钟笑话罢了。
卓然也转身回厨房，走到一半被叫住：
“你家就没备双男士拖鞋？”
盛大顶流仍杵在门外，盯着地上那双小他脚一圈的芭比粉色棉拖，满脸黑线。
还特么的有两只毛茸茸的兔耳朵！
“上周搬屋子东西太多，就给扔了”
平时家里很少来男人，卓然就没着急添补，“你凑合穿吧。”
某人缓缓 “哦”了声，嘴角微不可见地翘了翘，“那行吧。”
米色鞋柜上摆着一瓶蓝风铃，一串串小风铃似的花朵，无风自动。
*
卓然又在厨房忙活有十分钟。
除了红烧肉，她还做了盐焗波士顿大虾，白灼秋葵，鱼子酱沙拉。
没空煲汤，简单榨了酸甜果汁，添加奇亚籽、核桃仁等坚果，开胃又清肠。
期间听见一道关门声，想来两人已经离开，没了尴尬，卓然端着菜从厨房出来。
一进饭厅，就惊见两个大男人，正心安理得地守在餐桌旁。
哦，还有只两面派的猫：“喵——”
卓然：“……”
她将餐盘安稳放到桌上，才分他俩一个眼神：“几个意思啊？”
“这可不赖我，是他舍不得走。”顾燕京指着旁边，“一闻着你这的饭味，他都馋得要哭出来了。”
盛愿斜他一眼，倒也没出声反驳。
就是吧，撸了把猫屁股，迅速蹭到顾燕京的手上——
“艹，你恶不恶心！”
重度洁癖患者，当场就炸了。
几乎是一跃而起，以180迈速冲进洗手间。
等再回来时，顾燕京远远坐到盛愿的斜对面，满脸写着“莫挨老子！”
卓然冷眼旁观这场闹剧，又陆续端出来剩下的菜盘和碗筷，拿起筷子拌凉菜。
对留人吃饭的事，不置可否。
很显然，这俩人早有预谋，不好意思闻味而来，就派出只猫打头阵。
……呵，想得倒挺美。
“嘎吱嘎吱……”
胖橘又凑到她筷子边上，馋得嚼空气
卓然恨屋及乌，不予理睬。
对面，盛愿看在眼里，沉脸斥责：“盛碰瓷，你给我过来！别有饭就认妈。”
卓然的筷子，蓦地顿住。
她诧异抬眼：“它是……盛碰瓷？”
刻意忘却的青葱往事，在她眼前缓缓解开了封印——
那是2018年除夕的傍晚，华灯初上。
卓然和盛愿披着五彩的灯笼烟花，踩着皑皑白雪，准备从庙会回家吃年夜饭。
走到半路，一只奶萌小橘意外从雪地里钻出来，黏住卓然的裤脚不放。
卓然抱起浑身冰凉的小家伙，反手塞进盛愿的羽绒服里。
盛愿：“……你可真是人美心善！”
卓然：“那当然。”
盛大少爷为了教育某人“什么是真正的人美心善”，决定大发慈悲收养这只小流浪。
给猫起名字时，两人非要争个高下：
“我先发现的。”
“我养着就是我的。”
“你取那名不好听。”
“好歹比你那个强……”
两人争论一路，最后签订平等协议：
由她取名，冠以他姓——
盛！碰！瓷！
盛愿：“我严重怀疑你在骂我。”
卓然：“可惜你没有证据。”
……
往事荏苒如烟，在眼前一闪而过。
卓然将盛碰瓷抱到怀里，仔细端详。凭着记忆，找到耳根处的两圈白毛。
只是几年不见，当初眉清目秀的小可爱，已然华丽蜕变为一坨橘色毛毡。
不能说是美女与野兽的区别，但也不得不承认：“可怜的崽哟，你咋就被养残咯？”
养残盛碰瓷的那个男人：“……”
他不悦地觑着她，宣示主权：“摸猫一次500，现结，概不赊账。”
卓然抱着盛碰瓷没放，用下巴点点桌面：“这桌菜5个亿。我这人向来大方，允许你分期付款。”
盛愿：“我还得谢谢你？”
卓然：“不客气。”
“噗哧——”
坐一旁看热闹的顾燕京，终于憋不住笑出声：“你俩确定不是抢钱的特务，特么地在对街头暗号？”
盛愿：“很好笑吗？”
卓然：“闭嘴。”
顾燕京：“……”
这么一拌嘴，耽搁几分钟，新出锅的菜肴热气散掉不少，余温刚好下口。
长方形的餐桌，一长一宽分别被盛愿和顾燕京占据。卓然放开盛碰瓷，顺势坐在另一长边，盛愿对面。
眼见他俩打定主意蹭饭，她面露疑惑：“你俩都过来了，那位怎么吃？”
盛愿佯装望向窗外，避而不答。
如果现在让卓然知道sy是他，大概率会蹭不到红烧肉。
但顾燕京不怕啊！
一想到这俩人刚刚合起伙凶他，此仇不报更待何时？
他强行压下唇角，一本正经建议：“你问问奇葩。”
盛愿一时没反应过来。
奇葩是谁？
这事还要问“它”？
卓然已经意会地拿起手机，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不差这双筷子。她估计这层窗户纸捅破后，盛愿会为了女友而避嫌，以后她和他也能少些尴尬撞见。
盛愿看她一眼，转头无声询问顾燕京
后者无辜摊手，但嘴角已经压不住。
盛愿皱眉：“那你笑毛线？”
顾燕京：“我哮喘。”
盛愿：“……”
“嗡！”
紧接着这时，盛愿面前的手机震动，弹出一条新消息：
[灼燃:要过来一起吃饭吗？]
……
……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一静再静。
几秒后，盛愿率先反应过来：“说谁奇葩呢？”
卓然：“奇葩问谁呢？”
合着那些“盛愿颜值高、人格魅力大、能让你游戏大爆”，全特么的是他自卖自夸。
还好意思来质问她？
“等下。”她若有所思：“sy是你，那苏渔是……”
卓然剔除“苏渔是站姐或铁忠粉”的干扰项，回忆起盛愿搬进来那晚对苏渔的态度，再联想到他的微信骚话：[V我8位数，解锁我俩的真实关系]。
卓然得出结论：“你身边的工作人员？”
盛愿没好气地看她，“不然呢？”
卓老大一时不察，被噎了两秒。但输人不能输阵：“不然也可能是被包养咯……”
盛愿被气笑了。
他舌尖抵了抵后槽牙：“要真有那天，我一定带着你家的房子，上娱乐头条。”
卓然：“……”
“打起来！”
“快打起来！”
一旁，顾燕京不知何时掏出了手机。
边录像，边小声逼逼。
笑得他嘴巴快咧到后脑勺了。
镜头中，两人先后转向他。
卓然一脸冷漠。
盛愿更是阴气森森。
他伸长手臂，一时没摸着“凶器”，左右张望：“我猫呢？”
“我去！你别又乱来啊!”
顾燕京闻猫色变，当即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他向卓然解释了误会经过。
原定盛愿亲自来看房，所以顾燕京就欠欠地吊下她胃口。
结果盛愿临时有事，改换成苏渔。俩人又都以为顾燕京介绍过了，这才造成误会。
至于盛愿后来为什么没说破，顾燕京表示爱莫能助：“我不是兽医，看不懂狗的心理。”
盛愿：“……”
卓然：“……”
她凉凉地盯着这俩坑货，“哀家乏了，都跪安吧。”
“哎哎别介呀，老佛爷。”
顾燕京瞄了眼盛愿，拿起手机，给卓然发微信：
[送上门的代言人，不薅白不薅]
[先让他吃口饭，你再谈]
[吃人嘴软，代言费能砍到骨折]
卓然沉吟，也有点道理。
之前没想请盛愿代言，一是广告预算不够，二是诸多误会：以为大明星功成名就，没眼再认江东父老。
现在想想，时间紧任务重，不妨试试。万一成了呢？
卓然又端详几眼，面前这张市值过亿的$帅脸$，回复道：[准奏]
盛大顶流斜靠在椅背上，睨着这俩当着他面密谋的大胆刁民，“我是眼瞎吗？”
“喝不喝三鲜菌菇汤？”
卓老大屈尊降贵，拿出求人的诚意。
“不喝！”盛愿板脸拒绝。
十五分钟后，某人连喝两碗鲜香味美的热汤，一喝一个不吱声。
飘散出来的鲜虾味，诱得盛碰瓷一个劲扒拉他筷子，他是理都不理，馋得大胖橘又开始“嘎吱嘎吱”嚼空气。
顾燕京看着他，“哎呀嘛，真香！”
盛愿：“……”
*
刚经历完一阵鸡飞狗跳，吃饭期间，卓然没着急提代言的事。
吃饱喝足后，三人坐到客厅沙发处围炉煮茶，她才进入主题。
代言人形象这一part，可以直接略过。整个内娱，再找不到比盛愿更合适拍摄的人选了。
关键是代言费。
不过在这之前，卓然另有顾虑：“给我们公司代言，会损害你的形象定位吗？”
傅禹那天说的话，她还记忆犹新。
盛愿姿势散漫地靠在沙发上，撸猫的手微顿。
他掀起眼皮，凝视她约有3、4秒，才漫不经意似的勾起唇：“不会。”
“哥又不是那种十八线、求包养的小白脸。”
卓然：“……”
有没有可能，富婆也嫌弃他这张嘴？
事关工作，卓然没再跟他怼，“OK，那就谈谈代言费吧。”
“正常市价，每两年两千多万是吧？”顾燕京适时搭话。
他知道，以卓然那要强的性子，大概率拉不下脸面来要折扣。
但巧了，他脸皮厚啊：“看在吃人东西的份上，你给个实在价。”
盛愿才不吃这套：“我可以吐给你看。”
“你滚!”
顾燕京恶心得想拿抱枕砸他，考虑到有求于人，终又好声好气商量：“说正经的，看我面上给个友情价。”
盛愿淡淡瞥他一眼，重新看回卓然，静静看着。
窄长内双的弧形琥珀眸中，比起先前的桀骜，多了一抹深沉。
顾燕京对他这副欠揍的拽样，早已见怪不怪。
但以卓然对盛愿的旧识，感觉他情绪似乎不对。
不过好多年没见，人都会变，尤其娱乐圈内说话真真假假的。
她没自恃熟人去试探，只公事公办地商量道：“如果不方便，就按市价来吧。”
站在盛愿的角度，工作室另有合伙人，他一个人不好独断，卓然完全理解。
从她的角度，虽然超高代言费会增加成本，但盛愿的商业影响力巨大。无需数据师评估，这笔买卖肯定稳赚不赔。
只是，“目前公司账上有600万，签完合同就能转给你。剩下的……等游戏后期回款了，再分期补给你成么？”
为彰显合作诚意，卓然补充道：“按市面的贷款利率。”
她说完，盛愿没立即答复。
他再一次凝视她许久，久到心大的顾燕京都察觉气氛微妙，不解看过来。
盛愿已低下头，面朝腿上的盛碰瓷，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你算得倒是清楚，不愧是理科状元。”
闻言，卓然眼睫也是微敛。
客厅莫名沉静下来，唯有炉上的紫砂茶壶在“咕咕”冒泡。
顾燕京提起茶壶给三人倒茶，有意活跃气氛，恰是哪壶不开提了哪壶：“哎对啊，你俩还是老同学呢。那你更得……”
“她的事，你总跟着掺和干什么？”
盛愿的目光徘徊在两人之间，似笑非笑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