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液枪的液柱在阳光下折射出虹彩。文允微微蹙眉，将最后一滴试剂滴入培养皿，睫毛在脸颊投下鸦羽般的阴影。她不知道这个瞬间正被五步外的手机镜头捕捉——黑发黑眸，瓷白肌肤，白大褂袖口露出纤细手腕上的玉镯。

    "完美。"张晓雨按下停止键，悄悄将滤镜调到最高，"这期'实验室美人'系列绝对要爆。"

    三天后，文允在图书馆被Lily堵在经济学区角落。手机屏幕几乎戳到她鼻尖："你成TikTok明星了！全球热榜第七！"

    视频里的自己正在调显微镜，标题是《亚洲素颜天花板？普林斯顿最美实验员》。评论区密密麻麻：

    "这皮肤是真实存在的吗？"

    "求口红色号！等等她好像根本没化妆？！"

    "有人知道她ins吗我愿用前男友十年寿命换"

    文允将手机推远，继续整理笔记："张晓雨说过要拍实验过程。"

    "她把你剪成了变装视频开场！"Lily划到下一个视频——文允的白大褂慢镜头褪去，变成某网红穿着比基尼跳舞，"现在全网都在玩#FindVera挑战！"

    钢笔在纸上洇出墨点。文允想起高中班主任的训话："把脸抹这么白，是要去选美吗？"那天她只是擦了防晒霜。

    "在国内没人说我好看。"她轻抚左腕玉镯，"有次涂了润唇膏，被教导主任当众用纸巾擦掉。"

    Lily的嘴张成O型："所以这是你抗拒镜头的原因？"

    书架后传来响动。泽维尔抱着一摞书僵在原地，冰美式杯身凝结的水珠滴在地毯上。他显然听到了全部对话。

    "呃...小组资料。"他僵硬地举起《分子生物学》，"汉克要的。"

    文允注意到他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那条TikTok界面，用户名显示是公开账号"XL_11"——泽维尔的大号。

    更衣室的淋浴声掩盖了键盘敲击。泽维尔坐在长凳上，小号"VeraObserver"已点赞到第387条相关视频。最新推送显示#FindVera话题已蔓延到微博，热门评论里赫然出现中文：

    "这不是林家小子的青梅竹马吗？"

    "林子凡快来认领！"

    "两人绝配+1"

    泽维尔的拇指在屏幕上方悬停三秒，最终点下举报。淋浴间门突然打开，Max甩着湿发凑过来："又在视奸你女朋友的话题？"

    "不是女朋友。"泽维尔锁屏，"只是..."

    "重要的人。"全队异口同声接话，接着哄堂大笑。

    训练后的聚餐上，话题不可避免地转向文允。队友泰勒举起手机："最新进展！有人扒出她和林子凡从小到大的许多合照以及..."

    叉子在泽维尔手中弯曲。汉克及时转移话题："下周对阵印第安纳的战术..."

    当晚的梦中，泽维尔看见文允站在樱花树下，无数手机镜头如枪口般对准她。他想冲过去，双脚却陷在评论区的文字沼泽里。

    文允被吵得像警报器的视频通话请求惊醒时，凌晨三点的月光正斜照在床头的玉镯上。屏幕上"林子凡"三个字让她瞬间清醒。

    "恭喜啊，网红小姐。"镜头里的男孩顶着乱糟糟的板寸，背景是CBA更衣室，"你爸刚把我妈电话打爆了，说我家买热搜捧杀你。"

    文允的指甲掐进掌心："你神经病啊？"

    "说真的，"林子凡凑近镜头，"那个视频滤镜开到亲妈都认不出，居然有人说像王祖贤和大曲线年轻时的结合体。不过讲真的，你现在在美国待得......真的有潜力成为中国卡戴珊。"他突然切换成方言，"需要我把你小时候上课流鼻涕到课本上的照片发微博辟谣说其实你根本没有那么美吗？"

    "你敢！"文允抄起枕头砸向屏幕，"明明是你五年级尿床..."

    "停战停战。"林子凡举起球袜当白旗，"其实是想问你，要不要我发条微博说你有主了？省得那些苍蝇..."

    "不需要！"

    "行吧。"他耸肩，"对了，我看Tik Tok上有个总点赞你视频的账号，好像叫XL_11？那不会是你..."

    文允面无表情：“现在是美国时间凌晨三点。”接着直接挂断电话，干脆利落的将手机扔向床脚，躺下拉过被子盖住整个身体，不再去管手机发出疯狂震动——林子凡发来二十条她在幼儿园文艺汇演扮大树的黑历史照片。

    印第安纳州的客场更衣室里，泽维尔第N次刷新文允话题。最新视频显示她在食堂被围观，筷子悬在半空像受惊的鹿。评论区第一条："求偶遇坐标！我表弟在普林斯顿读预科！"

    "泽维尔！"教练怒吼，"上场了！"

    比赛如同梦游。直到第三节，泽维尔才找回状态，连续三个三分球逆转比分。终场哨响时，对方得分后卫约翰逊拦住他："嘿，你认识那个TikTok上的中国妞吗？经济系的。"

    泽维尔的毛巾掉在地上。

    "我有个朋友想约她。"约翰逊挤眉弄眼，"听说你们同专业？帮忙介绍..."

    接下来的事像慢镜头——泽维尔揪住对方衣领，Max一个箭步冲来，两队人马瞬间扭作一团。看台沸腾，裁判疯狂吹哨。

    "她又不是你的女朋友？"约翰逊被拉开时挑衅道，"你凭什么替她决定？"

    泽维尔摸向左手腕——红色手绳今早断了，他还没来得及修好。就在这时，约翰逊的手机响起特别关注提示音——正是文允视频的更新通知。

    篮球砸向对方后脑勺的瞬间，泽维尔被汉克死死抱住。

    返校大巴上，泽维尔反复编辑又删除给文允的消息。最终他只发了一条："晚饭老地方？XL"

    文允回复得很快："好。实验报告写完就来。"

    她出现时穿着oversize的卫衣，头发随意扎成团子，鼻梁上架着平时很少戴的黑框眼镜。泽维尔注意到她刻意选了背对窗户的座位——那里光线最暗。

    "实验顺利吗？"他推过红枣茶。

    文允搅拌着饮料里的枸杞："张晓雨被教授约谈了。"她突然抬头，"你眉骨怎么了？"

    泽维尔下意识摸向创可贴："训练时撞到篮板。"

    他们安静地吃完这顿饭。文允说起国内媒体开始挖出她各种惨不忍睹的黑历史，她的人生到处是观众，泽维尔讲客场更衣室的蠢笑话。关于TikTok风暴，关于那场斗殴，关于各自心底翻涌的情绪，只字未提。

    分别时，文允突然拉住他袖口："谢谢。"

    "为什么？"

    "就是...谢谢。"她的指尖微微发抖，"为一切。"

    路灯下，泽维尔看见她眼镜框后的睫毛沾着水光。他想拥抱她，想告诉她今天他差点为她和人打架，想说自己偷偷举报了132条不当评论。最终他只是轻轻碰了碰她腕间的玉镯："明天图书馆？"

    文允点头，转身走进夜色。泽维尔站在原地，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才打开手机删除了小号收藏的所有视频。只留下最初那条——阳光下专注实验的文允，美好得不像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