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请入座。”
元昭含笑示意手边席位,毫不掩饰自己的高兴。
她最近运气真的很好。
换谁谁能不高兴?
或许游戏之神也欣赏她不贪心的优良品质。
本意只是想把金斧头(十六州同福客栈)还回去,只留下木斧头(圣京的同福客栈)。
甚至已经准备好这把木斧头的酬劳,只要她开口,元昭都会先答应下来。
当然,答应之后是否实施,还要看她的请求是什么标准。
元昭不打算做亏本买卖。
实在不行,把人挪到学宫里安置,木斧头她也可以丢回去。
但就是撞上意外之喜。
果然不愧是富可敌国的实封首富。
元昭暗暗感叹。
能够牢牢占据首富宝座的能人,就应该是金卡!
【人物:连毓秀
文韬:90
武略:71
忠诚:69
……】
“陛下。”
连毓秀开口打断了元昭往下看的视线。
噙着笑对上她视线,元昭没有一点被打断的不满。
从眼神中接收到‘但说无妨’的信号,连毓秀心中微微惊诧,仍旧选择直接开口:
“草民喜欢这道荷叶福参粥,可以再来一碗吗?”
她举着空碗展示给元昭看,果然是喝得干净,一粒米都没剩下。
直觉悄然拉响警报,注意着连毓秀的神情,春和眉心微跳。
元昭却欣然点头:“来人,给夫人再上一碗。”
只要她珍贵的金卡喜欢,再上十碗八碗都行啊。要是十碗八碗还不够喝,叫御膳房用大锅煮!
连毓秀仔细端详着元昭的表情。
陛下很干脆地同意“再来一碗”,这样看来,无伤大雅的小事,哪怕有些不合礼数,她也是不在意的。
余光扫过僵硬转身的春和,连毓秀继续开口:
“犬子近日在户部辛劳,陛下能否给他也赐一碗参粥?”
这就非常的得寸进尺了。
从礼数上来说,用膳也是有规格的,御膳为帝王专供,帝王如果愿意将御膳赏赐给王公大臣,这是一种非常高调的荣宠。
但是开口向皇帝讨要,往大了说,这就是僭越。
连毓秀心跳都加快些许,紧紧盯着元昭,准备一旦她露出什么不对的神色就直接告罪。
可元昭仍旧只是一个劲地欣然点头:“去,取一碗刚好入口的热粥速速端到户部,看着曲侍郎喝完再回来。”
这都答应?
春和张嘴。
春和把舌尖的话咽回去,叫人去送粥。
连毓秀眼角微跳。
狠心,深吸一口气:“草民实在喜欢这道参粥,可否让家中厨娘到御膳房学一学这鲜粥的做法?”
都已经冒犯到这种地步了!
她在心中尖叫。
皇帝要是连这也能答应,她都要怀疑是不是看上她儿子……
就算看上她儿子也不至于对她纵容到这个地步吧?
御膳房的食谱向来是不传之密啊!
“不。”
拒绝了?连毓秀刚刚松一口气。
“让做这道参粥的掌勺在曲府小住一段时间,什么时候教会夫人的厨娘,什么时候再回来。”
“咳咳咳!”
连毓秀捂着肋骨,岔气膈地生疼。
春和已经闭上眼睛,麻木地往外走。
“等等!”
连忙叫住这位不愿睁眼的掌事宫女,连毓秀试图通过深吸气缓解自己隐隐作痛的肋骨,脑海中思绪翻飞。
她最开始不过心疼儿子一人肩负整个户部,没日没夜整理卷宗实在太过辛苦,所以给皇帝送点钱,想让她体谅体谅自己亲手提拔的属官第一人。
谁料想,皇帝陛下收了钱,居然要把她请到宫里来相见?
她是什么身份?商户女。
世家贵族贱农轻商,她虽是曲家庶长子三媒六聘从正门抬进来的妻,多年来因为出身遭到明里暗里的耻笑却数不胜数。
无论走到哪里,最好的待遇也不过是冷眼,全当她不存在。
若非夫君对她一心一意用情至深,又早早病逝,只留下曲连声这个独子,她不会在圣京停留这么久。
哪怕到今日,想要回锦州的心依然在她胸腔中激烈地跳动。
是恶劣的生存环境迫使她像刺猬般竖起尖刺,听见元昭请她进宫,第一反应就是警惕防备。
以这位陛下近日在世家中的评价。
她以为皇帝是想要从她身上拿走些什么。
装出一副不懂规矩的样子进宫,她原本的打算是装傻,就算皇帝陛下想要她连家的财产,也不可能直接说明白了张口讨要吧?
她就是听不懂,皇帝陛下也绝不可能明说。
她心里清楚,既然皇帝想要她连家的钱,就算她装傻的招数不高明被看穿了,皇帝心中有气也绝不能对她动手。
杀人夺财,事情做得太绝,皇帝也堵不住天下人悠悠众口。
出乎意料的,小皇帝一见她就笑脸相迎,伸手就要她坐到身边。
入京二十年。
这是她第一次拥有这样的社交待遇。
还是世间身份最尊贵的皇帝的礼遇!
坐下的瞬间,连毓秀心里悄悄盘算,只要小皇帝开口不超过十份“赎死金”,她都愿意给!
可小皇帝不开口。
就一个劲地对她笑,像看见什么稀奇宝贝似的瞧她。
盯得她浑身汗毛倒竖,连菜都吃不下了!
连毓秀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
就算是死她也要死个明白。
山不来我,我便去山!
她想要通过试探皇帝对她的容忍程度预判今日“献礼”的数目。
可小皇帝连让御膳房的掌勺到曲府教会厨娘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连毓秀捂着肋骨的手抑制不住颤抖。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庭忠虽是她捧在手心的宝贝,样貌文才家世,却都算不得出挑。
再怎么深得帝心,也绝不可能凭他一人就能让皇帝爱屋及乌纵容他娘老子到眼下这地步。
闭眼,吸气,连毓秀梳理脑海中的思绪。
从小皇帝今日对她的态度来看,这绝不是送个儿子就能填满她胃口的小打小闹。
所以,是看上连家家产?
要多少?
一半?
总不能一开口就是全部吧!
“连夫人这是身体不适?”
“春和,快,叫太医!”元昭神色紧张,面上甚至有点心疼。
她的金卡!不要啊不要,千万不要有事。
她还想让连毓秀掌管户部,镇守后方!这要是有什么健康问题,工作年限大打折扣,她再去哪里找一位经贸天赋点满的金卡?可遇不可求啊!
连毓秀哪里能想到,皇帝看上的不是她的钱。
更丧心病狂的,她是看上了连毓秀这个人。
“不必唤太医!”
拦住春和,连毓秀揉揉肋骨岔气的地方:“陛下,草民无妨。不必劳烦太医。”
对上元昭关切的视线,她沉吟片刻,干脆闭眼打直球:
“陛下今日宣召草民入宫,可是有要事相商?”
来了来了,终于问到正题。
元昭面上的笑更加灿烂:“今日本是代各州吏治魁首谢过连夫人宅心仁厚施以援手,以同福客栈安置他们,免于世家刺探拉拢,成全朕一番苦心。”
连毓秀猛地睁眼看向小皇帝。
心中叫苦不迭:这种话,你做皇帝的敢讲,我寻常后宅妇人,如何敢听?
可她又不能直接光明正大地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元昭还在继续:“连夫人虽是出于无心,却实实在在帮了朕一个大忙。”
“卿有愿否?朕当成全。”
连毓秀犹疑片刻。
这就是上位者狮子大开口前,她讨要报酬最后的机会了。
财?皇帝自己还要向她伸手,更不可能反过来给她。
名?她现在已经习惯窝在自己的小院里深居简出,也没有心气再和那些眼高于顶的贵妇们比来比去了。
权?
连毓秀摇摇脑袋。
“吾儿庭忠,为陛下亲擢户部侍郎,皇恩浩荡,铭于肺腑。”
“然今时户部凋敝,上下欺心,重任一人。请陛下怜之。”
黄金白银,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哪有人重要?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千万别给她累鼠喽。
今时不同往日。
她如今贫瘠的只剩下这个孩子和花不完的钱了。
皇帝陛下想要钱,她给还不成?
只要能照顾好儿子,要多少她给多少。
金山放在陛下手里,想来会比放在库房里白白占地方来得更有用吧?
“此事容易。”
元昭简直是迫不及待地一口答应。
“夫人怜惜曲侍郎,不如这样,朕许曲侍郎回府好好休息,剩下那些事儿,就交给夫人来做?”
连毓秀一时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陛下说,交给谁来做?”
元昭定定瞧着她,肯定开口:“你。”
“朕听闻,惯于做账的人都有一套独特的记账方式,旁人都是看不懂的。”
“曲侍郎是夫人亲自抚养长大,言传身教,通身本事都是夫人一手教导出来的。旁人看不懂他的账,夫人一定能看懂吧?”
紧紧揪着袖口的手帕,连毓秀扯出一个僵硬的笑,说出口的话因激动而颤抖:
“陛下在说笑吗?”
元昭挑眉,回身端坐:
“君无戏言。”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开“天眼”看见连毓秀的情景。
面色红润的紫衣妇人站在少年身后,像一座镇定而可靠的山岳。
“闻夫人爱紫衣。”
“尚书官袍,当与夫人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