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翌日,昭阳宫内。

    宋明徽委身在临窗的小榻上,正在看书。

    朝露拿着一把团扇在一旁轻轻煽着风,看着自家公主恬静的面庞几次欲言又止。

    书页轻轻翻过,宋明徽换了一个姿势,她知道朝露想问什么,只不过时机未到。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功夫,午荷进来了。

    “公主,陈太医来了。”

    宋明徽将书页合上,放置一旁,走到外殿的椅子上坐下。

    “公主怎么请了太医过来。”朝露跟在后头,心底里有些恐慌,她陪着公主多半晌都没听公主说哪里不舒服,别不是自己疏忽了,连忙低声问午荷。

    午荷摇了摇头,没说话。

    其实是说来话长,她不知道从哪里说起罢了。

    宋明徽端坐好,冲着午荷颔首。

    得了允许,午荷行至门口,将陈太医引了进来。

    “陈太医可知今日本宫召你过来可谓何事?”陈太医刚行过礼,宋明徽就先开了口。

    “卑职不知!”陈太医刚起身,闻言又惶恐跪下,额角瞬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昨日宫宴上,幸得陈太医帮忙包扎了江小姐手上的伤口,本宫的宴席才得以完美结束,今日特唤你来表达本宫的谢意。”宋明徽道。

    陈太医:“这是卑职分内之事,公主谬赞。”

    “昨日事故发生时,本宫不在场,还请陈太医将当时情形简述一下,涉及相关人员本宫好一一赏赐。”

    听到公主这么说,陈太医如释重负,用手背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偷偷抹在官服上。

    于是,陈太医将昨日他到安兴殿之后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原来,是她亲爱的皇妹为江小姐叫的太医。

    送走陈太医后,宋明徽沉默着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她与镜中的自己对视着,对自己满腔的情思,她第一次生出了怯意。

    *

    原来就在宋明徽带着侍女出来透气的功夫,宋明玉也耐不住宫宴应酬的无趣,从席上退下来去寻她的好友。

    二公主生性不拘小节,向来看不上京城中一众娇滴滴的小姐们,对兵部尚书之女江景遥情有独钟。

    权贵遍布的京城中,江景遥算是独树一帜,凭自己一身武艺在京中行侠仗义,有“玉面侠女”之名。

    二公主痴心武术,常常召进宫来陪自己练武,一来二去二人便处成了闺中密友。

    她刚在江景遥身边坐下就发现了不对劲之处,当她瞥见对方鲜血淋漓的手更是不顾公主形象发出一声尖叫。

    “快去请太医!”宋明玉冲着一旁的小太监嘶吼,紧接着对着江景遥身后的婢女怒吼:“你们眼睛是瞎了么,主子受了伤为什么不请太医。”

    “小伤而已,不打紧,是我不让她们声张的。”江景遥试图抽回被二公主攥紧的手,本来还没那么痛的伤口被她用力攥着,传来的痛处险些将她痛晕。

    二公主对于自己手劲有多大可从来不知道,她根本不会想到江景遥此时因痛额角冒出的汗水是自己造成的,她朝着不远处的小太监不断催促着:“太医呢,怎么还不来?”

    这里的动静不小,喧闹甚至都传到了男宾那边。

    兵部尚书江瀚知道女儿受伤的消息时,他正端着酒杯同贺侯爷喝酒。

    听完江景遥的婢女的传话,江瀚脸上已经有了不耐,在得知了二公主已经请了太医为女儿包扎伤口后,更是放心的摆摆手赶走了婢女:“来,贺兄,今日不醉不归。”

    针对这样的情形,一旁的贺淮清早已见怪不怪。

    江景遥是江家嫡女,本该娇生惯养着长大,奈何生母去世的早,江瀚又早早娶了续弦,她那个继母也不是什么善茬,江景遥能长这么大,全靠上天垂怜。

    今日赐婚突然,贺淮清的心绪本就杂乱,现在听着江瀚虚伪的吹捧,心中更是多了几分烦躁,他兀自放下手中的酒杯,起身朝着殿外去了。

    贺淮清不再客套,径直放下手中酒杯,起身朝外走去。

    他前脚刚跨出殿门,候在门外的侍女就围了上来。

    “贺世子,我家公主有请。”

    昭荣公主?

    看向侍女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戏谑,这昭荣公主可真有意思,先是在宴席上求了皇上赐了婚,现在又私底下召见自己,难不成她说心悦自己是真的...

    皇命难违,事已至此,他只好示意侍女前方带路。

    谁知,当他来到一处竹林后,竟然二公主和江景遥正等在暗处。

    “微臣见过公主!”贺淮清在距离二人几步的地方止步。

    见他过来,二公主没给他什么好脸色,对他劈头盖脸骂道:“贺淮清你是不是早就跟我皇姐勾搭到一起了,景遥等了你这么久,你良心莫不是被狗吃了!”

    “臣不曾!”贺淮清隐在黑暗中看不清神情,但是语气极为隐忍。

    “公主莫要生气!皇上赐婚,淮清自己也做不得主!”江景遥见公主动怒,立即为贺淮清求起了情,欲伸手挽住公主的袖子,却恰好是受伤的那只,“啊,好痛!”

    江景遥迅速将手收回怀里,两颗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却恰好在月光下看得分明。

    贺淮清下意识想上前,可又想到此时他的身份,生生止住了脚步。

    二公主见状,心中怒火更甚,出言讽刺道:“怎么,父皇只不过赐了个婚而已,你现在就摆驸马的架子了?”

    贺淮清无言。

    江景遥适时出声道:“公主,不知方不方便让我同淮...贺公子单独说几句话。”

    二公主心中虽有气,可还是带着侍女退至一旁,临走前不忘出言讽刺贺淮清一番。

    面对江景遥,贺淮清实在不知说些什么,就连一些安慰的话,他都讲不出口。

    二人之间沉默良久,还是江景遥先出的声。

    “二公主的话,你别在意,我曾无意间提起你我二人之间的约定,谁知她能记这么久。”

    贺淮清摇头,示意他不在意,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忧:“你的手?”

    “嗨,小伤,咱这粗人用不惯公主的琉璃盏,不小心打碎了划伤了手。”江景遥抬起手在贺淮清面前晃了晃,刚才的拉扯导致伤口有些裂开,鲜血浸湿了纱布。

    “这还是小伤!”贺淮清语气中充满责备,紧接着命令道:“接下来半个月,莫要拿兵器了,伤口再裂开会留疤的。”

    侠肝义胆的江景遥难得露出女孩子的娇羞,应下了。

    又是一阵静谧。

    “这婚,并非我意。”贺淮清道。

    “嗯。”江景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抖,她猛的吸了一口气,故作轻松道:“昭荣公主天人之姿,将她娶回家你可偷着乐吧!”

    “是我失约,我定会补偿你!”贺淮清承诺。

    “彼时我定然不客气。”江景遥应道。

    ......

    彼时,风力渐劲,竹林间唰唰作响。

    恰好掩盖住金属磕碰在石桌上的动静。

    *

    “我来为公主换个发髻吧,前两天刚学的,公主挽了,一定好看!”公主不开心,午荷心里难受,尝试逗公主开心。

    见公主摇头,午荷眼里逐渐有了泪光。

    昨日夜里,她和朝露一刻也不敢离开公主身边半步,何尝不知道公主昨夜彻夜未眠。

    今日一大早,她就被公主派去打探昨日公主离席后发生了什么,现在听了陈太医的话,结合她们昨天听到的对话,这贺世子和江景遥二人什么关系一目了然。

    午荷和朝露打小就跟在公主近边伺候了,她们平时自诩公主心腹,却连公主倾心贺世子的心思,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眼下,皇上刚为公主赐了婚,就被公主撞见这等事,她们作为贴身丫鬟不能为主子分忧实在该死。

    朝露眼里噙满了泪水,跪在地上哭诉道:“公主,让我去求求皇后娘娘,让她老人家求皇上收回成命!”

    “收回成命做什么?”宋明徽不解。

    “贺淮清与江景遥暗度陈仓,倘若公主知晓,定不会在大殿之上求了圣旨,如若公主嫁过去,岂不是委屈了公主!”

    朝露哭得鼻子一把泪一把的,宋明徽看着心情舒畅了不少。

    她示意午荷将朝露扶起来,不成想午荷也跪了下去。

    “你们两个,好不讲道理,贺世子与江小姐之间不过是情投意合,怎叫你们说成了暗度陈仓。如是说来,本宫才是棒打鸳鸯那个,那又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本宫呢!”宋明徽道。

    朝露辩解:“咱们吴国民风开放,若有郎情妾意之事,二人般配的话自是愿意成人之好的。可我从未听说贺世子和江小姐之间的情谊,那不是暗度陈仓是什么。”

    宋明徽:“也并不是每个人都乐意把自己心里事儿说出来的...”比如她。

    朝露自知失言,赶紧闭上了嘴,求公主降罪。

    “无事,起来吧。”

    宋明徽再次看向镜子,脑海中逐渐浮现贺淮清的身影。

    贺淮清这个人,她十三岁就喜欢上了,这三年里,她最大的心愿便是嫁与他。

    那就让她再任性一次吧,待她赢得了贺淮清的心,定会好好补偿江小姐。

    思绪至此,宋明徽心中的阴郁一消而散。

    眼下当务之急,是赶紧将婚事定下来,省得再生出什么变故。

    当宋明徽的视线再次落在镜中自己那张脸上的时候,面色上多了几分坚毅,朱唇微启:“帮本宫梳妆,摆驾栖凤殿。”

新书推荐: 配角栏D组的路人甲同学 蝴*刀 此生有你足矣 揉碎春潮[上位者沉沦] [HP]我本该是个海盗的 把故事讲给风听 和反派身份对换后 与你 灼梧 【海贼】在伟大航路的攻略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