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2月29日上午9:37。
2023年12月29日上午9:37。
“狄迁？是你？你们这是…”
站在左边的圆脸警官有点懵：“怎么回事，狄哥，这你们认识？”
狄迁颔首：“嗯。”他指指身边的圆脸警官：“这是我的同事民警冯信，进去再说吧。”
明情退开一步，打开电子门让开空间。狄迁蹲下去，熟门熟路的在鞋柜里第二层最右边抽出两双一次性拖鞋，递给冯信。
明情虚虚一拦，“快不用这么麻烦，你们直接进来吧。地上这几天我没顾得上收拾，脏的很。”
说话间，狄迁已经换上了拖鞋，他拍拍冯信肩膀：“穿上进去吧。”
“哦哦。”冯信略拘谨的脱下鞋子，跟着狄迁走到客厅。沙发边倒着一个红酒瓶，像是被主人丢弃的小可怜，躺在毛毯上敞着口，茶几上搁置着一个孤零零的绿色玻璃杯，里面还残留着些许的红酒液。
明情端过来两杯温开水，杯子在茶几上嗑出一声清脆：“太乱了，刚醒没来得及收拾，不好意思啊。你们先坐，我整理一下。”
狄迁制止住了她：“明情，你坐吧，别忙活了。我们今天早上接到了少一的失踪报案，来调查一下情况。”
“报案？”明情嘴巴微张，“我没报案啊？”
“是，红江律师事务所报的案。”狄迁眼神锐利：“我也很奇怪，怎么会是少一律所报案的。”他顿了一下：“我一直觉得，这世上如果有人第一个发现少一失踪，那一定是你。”
“那肯定啊。”明情想解释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叫她说什么呢？
眼前这个身着警服，一身正气凛然的男人狄迁，是她老公季少一的朋友。两人是大学本科同学，一个宿舍的铁哥们。都是那所顶级学府法学专业出来的，本科毕业后，一个做了律师，一个考进公安局做起了人民警察。
12年过去，少一读研，在研究生期间认识隔壁系劳动法专业的明情。读博期间和明情结婚。博士毕业，进入顶级红圈所继续做律师。
而狄迁，在东江区公安局扎根就是十二年，从一个二级警员升到一级警长。两人的关系数十年如一日始终密切。
狄迁结婚的时候，明情第一次见他。从第一次见面，明情就不大喜欢接触狄迁。无它，就因为他的单刀直入和那份锐利。完全不像少一，温文尔雅、彬彬有礼。
“所以，”明情不可思议：“你现在在怀疑我？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你知道的！”她的脸颊因薄怒起了一层殷红：“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爱少一，没有任何人！”
狄迁微微凝视：“所以，最爱他的你发现了他失踪却不报案？难道你不可疑？”
冯信看气氛不对，赶紧站起来打圆场：“诶，那个…明、明姐是吧，都是为了朋友家人嘛，大家都消消气。我们今天上门是接到报案来初步了解一下情况。”他看到茶几边有个单人椅，搬了过来放在明情身后。“明姐坐，大家好好说啊。”
他觑了眼狄迁，明白为啥早就不办案件的狄哥自早上听到报案电话后，就打了报告拉他接了这个案件。没有让侦查那边查地址，熟门熟路的带他来了这个小区。
原来疑似失踪的那个律师季少一是狄哥的朋友啊…
狄迁收敛了怒意，公事公办道：“我们就事论事，说一说少一最近的行踪吧。你是什么时候跟他分开的？什么时候发现他失踪的？为什么没报警？”
明晚深吸一口气，好半天，才平静了脸上的神色：“上周五早上。”她坐下：“上周五早上是我最后一次见他，我开车送他去的正弘大楼上班，看他进了办公楼我才走。”
冯信掏出笔记本在旁奋笔疾书。
狄迁追问：“具体的分别时间还记得吗？”
明情露出思索的神色：“我们单位是8点半上班，我一般都是8点20左右到。从少一单位到我们单位大约10分钟，所以，大概是8点10分开的。”
“那天分开后多久发现他不见的？最早一次通话和最后一次通话分别是什么时候？”
“一直没联系上。”明情摇头：“他那天本来说周末出差，出门是带了行李箱的，说可能路上不方便联系。第一天，我就没给他打电话。”她慢慢回忆：“应该是第二天的晚上吧，就是上周六晚上六七点，我寻思着他也该到地方了吧？也没打电话报个平安，就给他拨了过去，显示暂无人接听。我就以为他还在忙。”
“那是第一次打，最后一次是昨天晚上。”
“几点…”她皱眉：“我不大记得了，昨晚喝了些酒。我拿手机给你翻翻记录吧。”
她摸口袋摸了个空，这才发现自己还穿着睡衣。她站起身，“我手机放哪了呢？”她前后摸索了一会，才在茶几的底下找到。
打开通话记录，满屏的季少一三个字。
“凌晨两点四十九。”她关掉屏幕，“最后一次打过去的时间。”
狄迁点点头：“我早上来的路上也给少一打了，发现显示已关机。你说你上周六，也就是12月23日晚上打还是无人接听状态，还记得什么时候打过去发现变成关机的吗？”
当然记得。
明情到现在都忘不了周六那天，紧跟着第二通电话过去就发现提示音变成了已关机的心情。那时候有种不详预感，但她还不明白是什么。
“上周六无人接听后，我就接着又打了一次。从那之后一直都是已关机，这周一早上，我想着去少一单位问问，看有没有人知道少一去哪出差了，能不能联系上他。”
“但那天，他们律所就前台那个小姑娘在，也没问出个所以然。还以为少一可能回他妈那去了。出来就给我婆婆打了电话。”
她不自觉冷笑，那天的情形，到现在她都如鲠在喉！
2023年12月25日上午8:33分。
明情第三次看向这两扇紧闭的电子门，透过还未亮起晨光的落地窗，深灰色的大理石地砖泛起冷然的光泽，她再次按亮手机的电子屏幕，上面显示8:34分。
初冬的冷气无孔不入，即使站在室内也丝毫感觉不到暖和。她跺了跺脚，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少一律所行政上班时间也太晚了吧，都8:30了，也没个人。
随着手机屏幕点亮、熄灭。不知过了多少次，“叮”的一声，伴随着电梯门打开，一身着棕色西服套装的女孩走了出来，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一头栗色长发披肩，水灵灵的大眼睛一下对上了门口的她。
小姑娘犹疑的问道：“请问你是？”明情迎了上去：“我找季少一律师。”
“季律师？”
她按下指纹打开大门，灯光随之亮起，约200平的大厅霎时变得明亮，小姑娘手上动作不停，一边还道：“您跟季律师约过了吗？要不你先坐。”她指指落地窗前那排棕色沙发。“我给您倒杯水，您坐着慢慢等他。”
明情随她进来，站在吧台前面摇头：“我不是当事人，我是季律师的妻子。我已经三天联系不上他了，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我来你们单位，是想看看单位知不知道他去哪儿出差了。”她还笑道：“结婚这么多年，还没有三天都没联系上的情况。”
“啊！”小姑娘明显吃了一惊，手上倒水的动作都停了下来：“这个…我不大清楚，律师们的行踪，我们一般不过问的。”她把手里热水递过来：“要不这样，您先稍坐，我试着给纪律师打电话联系一下。”
也只能这样了，黑色大衣陷进单人沙发的棕色皮面里。明情听着前台的小姑娘打开电脑，找了一会，播电话时，她又忙站起来走过去。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她略不好意思的放下电话：“那个…”
“关机了是吧？”明情点点头，“我打过去和你一样。”
小姑娘想了想：“您稍等啊。”她又打开电脑一顿操作。
“1713717…”她按下电话，不多时，棕色少女高兴道：“通了！”
“嗡嗡嗡…”明情拿出手里手机晃了晃，“你刚打的是我的电话？”果然上面显示一串座机来电。
“啊，我看季律师通讯录里留的紧急联系电话，没想到是您…”她的声音小下去。kao！真是笨死了！季律师肯定留的老婆电话啊。
小姑娘这下是真的尴尬了。
她站起来：“那个…”她想起来那个紧急通讯人的名字：“明老师是吗？您是什么时候联系不上季律师的？我听说律师出差关机也是经常的吧。再说像季律师这么出名的人，找他办案的全国哪个城市都有，您也不用太担心，说不定是去哪个信号不好的地方办案了。您…”
“这不一样。”明情打断：“你因公出差会三天不跟你男朋友联系吗？”
“会啊！”虽然没说完被打断有些不高兴，不过她还是自信的点头：“他要是得罪我了，我估计一星期也不会去联系他的。”
明情自嘲的摇摇头，真是洒脱的零零后。这怎么会一样呢？她也懒得跟这小姑娘解释。
明情不说话了。
眼看气氛又冷下来，小姑娘指指沙发：“要不…您坐那等等主任，看是不是主任给季律师有什么安排？我们行政上确实没有更多消息了。”
“申主任一会儿来吗？”
小姑娘摇头：“不知道，主任的行踪向来飘忽不定的。您也可以给她打个电话，你有主任的电话号码吗？”明情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居然又摇了摇头。这下靳雅洁也不敢说把主任的电话给她了。
她内心嘀咕道：她到底是不是季律师的妻子啊？连主任电话都没有…再说纪律师那么帅跟绅士的一个人，他的妻子怎么也该是…该是什么样的？靳雅洁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一个理所当然的形象，只是看着黑色呢子大衣，里面随意套了一身休闲装的明情站在那，她总觉得很违和。
再说，只是出差三天没联系而已，至于吗？她撇撇嘴，虽然来得时间不长，她也对季律师的妻子也有所耳闻。
传说中的妻管严，万万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九点整，律所进出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进来的人每个都要看一眼站在前台的明情，她不愿意坐沙发，一直站在这，搞得靳雅洁也不能悠哉悠哉的坐下，烦死了！
过了一会，明情终于接了个电话出了门。
莫文华过来接水，朝那个出去的背影努努嘴：“这找谁的啊，我看站你这好半天了。”
“可不是！我跟你说，我让她坐了，她就是不坐，非要站我这台子前！你说，要是让主任来看见了，还以为是我不招呼客人。”靳雅洁把键盘敲的噼啪响：“还是什么季律师他老婆。”
“季律师老婆？这么老？”莫文华捂住嘴：“呸呸呸，我不是那个意思…”她觑着靳雅洁的神色：“就是吧…季律师那么年轻帅气！她看着比季律师大多了啊…”
靳雅洁一愣，怪不得她感觉哪里违和。明情一头大破浪，背影看着是美的，只是那张脸…确实比季律师大啊。莫文华毕竟是主任团队的实习律师，季律师作为主任的得意门生，平时多有和主任合作办案。她们团队经常一起出差开庭，她对季律师比她要熟悉的多。
莫文华砸砸嘴：“不过她为什么来单位啊，找季律师吗？说来，我也快半年都没见到季律师了。”
“唉…”她叹了口气：“就算季律师结婚了，少了季律师那真是上班都没心情化妆。咱所最帅的排面律师啊…”莫文华忧伤的走了。
九点十分，自动电子门划开，靳雅洁抬头看见明情又进了门，手里拎了一大袋某茶。
明情直直的走了过来，把手里掂的奶茶袋放在台子上：“今天一早就让你忙来忙去，怪不好意思的。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我点了六杯奶茶，就当给行政大家润润口。”
“您太客气了。”靳雅洁这次自发站了起来。“您叫我雅洁就行，我姓靳。”“这奶茶…”她往外推让道：“要不您还拿走吧，不用这么客气的，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雅洁是吧？名字真好听，你就拿着吧。”明情笑道，“我是关心则乱，这就打算走了，不多打扰你。不过，雅洁，你看申主任的号码能不能麻烦给我抄个？回头真联系不上季律师了，我再给主任打电话问问。也省得老麻烦你。”
靳雅洁忙翻出通讯录，“应该的应该的。”她撕掉一张便利贴，写上主任的电话双手递了过去。
“谢谢雅洁。”明情冲她甜甜一笑，这笑容眨眼就俘获了靳雅洁。望着明情走掉的身影，再瞅瞅这热腾腾的时下最贵奶茶。她心里忽然觉得：季律师的老婆人挺不错的啊…
不过，她心理嘀咕道：律所行政是五个人啊…